第94章 披风166
而王纪中自己,也是那一年,由王家一个不起眼的旁支,摇身一变,成为了沅州的掌局者。
许龙楼咧嘴一笑:“没想到三年后,定京城中,还有人记得我这落魄卒子。”
王纪中大惊,正在此时,文士轻声道:“大人可还记得去岁冬日,小人被劫上曹留山之事?小人便是在那时结识了许将军……可怜呐,一代名将,最后竟落得个落草为寇的下场!”
“可恨裴肃不仁,害我一家性命。”许龙楼抬首,愤恨地看向王纪中,“你们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八月十六,你们只要把我安排进朱雀楼,别的事情就与你们无关了。”
他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王纪中被他看得忍不住有些心虚。
毕竟他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三年前的那场浩劫。若非那年沅地知州被查出贪腐,上吊自缢,官位空缺,王家也不会有机会帮他运作。
他微微别开眼,看向自己的幕僚,见他微不可查地颔首,示意这人可信过后,方才放下心来。
林渡跟了他四年,四年来随他从琅琊到定京再到沅州,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当初王纪新想要从他手上夺权,派人给他下毒,也是林渡觉出不对,才救下他一命。
他认为可信的人,必然不会出错。
王纪中思忖半晌,起身,朝许龙楼深深一拜:“事成之后,无论将军想要什么……”
许龙楼不耐烦地打断他,咬着牙恨声道:“老子什么都不要,只要裴肃死!”
王纪中腰弯得更深了些。
若是太子真能死在许龙楼手上,便如林渡所言,他从此可高枕无忧。
即便死不成,天塌下来也有许龙楼顶着,与他更没什么干系。
他记得许龙楼曾是张太傅门生,三年前张太傅也同样被太子逼得饮鸩自尽。杀师之仇再加灭门之仇,足够许龙楼犯下滔天之罪。
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只需隔岸观火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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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你要去朱雀楼,做什么?”
东宫里,崔妤正在试穿中秋宫宴上要穿的盛装,听裴肃说起十六的事,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道。
裴肃道:“不做什么,只是习惯。以往每年都去,至于今年,今年再去一次,往后便不去了。”
“一个人去?”崔妤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裴肃,他正望着她的身影,眉眼间带着清淡的笑意。
他身上穿着杏色金线暗绣八宝莲花纹样圆领袍,脖颈处露出里衫暗红色的交领,立在灯旁,眼眸盈亮,如珠玉生辉。
裴肃不答反问:“你想与我一同去?”
崔妤正要答话,下一瞬便皱了皱眉,她吸了口气,看了看裴肃,然后看向正在帮她系腰带的摇红,红着脸低声道:“松点。”
她说完,忍不住捏了捏腰间的软肉,很有些伤心地想,最近她实在吃得太多了。
往后可得多注意才是。
不然秋天一过,到了冬日里,再穿上层层叠叠的棉衣夹袄,那她这可怎么见人。
她收回思绪,下巴微抬,对裴肃道:“十六再说吧。”
她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肯定就是因为和裴肃待在一起太久,所以才会长这么多肉。
平素用膳就不用说了,他总喜欢给他夹菜,碗里堆成一座小山才停筷。偶尔两人在书房里也是,一见她闲下来,他就总爱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偏偏问的都是她喜欢的,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长此以往,怎么瘦得下来?
可是……
她眉头皱得更紧,又抬眼去看镜子里的裴肃。
同样饮食,甚至她有时候吃不完的,都是裴肃代劳,怎么就不见他发福?
真讨厌!
裴肃却没发现她的小心思,挥手让宫女们都下去后,方才将之前藏起来的小兔布偶拿给崔妤看。
其实早就该给她了,只是后来见她没提起这事,他便又捱到今天才给她。
崔妤看见他手里的布偶,高兴地扑上前去:“找到了?”她一把将布偶抢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问裴肃,“哪儿找到的?”
她费了好些时日才做出来,这同她亲女儿也没什么两样了。
掂在手里,崔妤又觉出不对来:“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些沉?”
她捏了捏,才发现布偶肚子上被人缝了只小口袋,口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还有点硌手。
见她找到玄机,裴肃温声笑道:“拿出来看看?”
崔妤依言动作,最后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对金丝海棠嵌红宝石下缀白玉水滴耳坠。
裴肃从她手中接过耳坠,低下头凑近她,为她将耳坠带上后,又端详着她的样子,而后笑道:“我从掌珍司那儿看见图样便觉得你戴上定然好看,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他见着图样后便令人着手动工,直到今天,那边才送过来。
今日一见,倒是不枉他久等。
崔妤转过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不错,她回过身来,对裴肃道:“那中秋宫宴,我便戴这对耳坠。”
裴肃望着她眼里的笑意,眉眼温柔,抚着她柔软的发顶,温声道:“你喜欢就好。”
他说罢,又想,他往后是该多去掌珍司走走的。
两人换上常服,用过晚膳后,裴肃便去了书房。
崔妤本也要去,只是后来她发现裴肃总要与人谈事,再加上她更喜欢在夜里散步后,晚上便去得少了。
今夜亦然。
只是等裴肃走后不久,崔妤又唤桃夭去追上他与临渊,说是秋夜萧瑟,风寒露重,让临渊回寝殿取件披风给太子带上。
她会武,自然脚程更快,没一会儿便追上了人。
听她说完,临渊下意识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自家殿下。
裴肃缓声道:“去吧,孤让小厨房炖了参鸡汤,你顺便去看看可炖好了,若是好了便一道给太子妃送过去。”
临渊闻言,干笑着应了声是,却忍不住腹诽:小厨房在最西边,太子与太子妃的寝殿在最东边,这一东一西,到底如何就算顺便了?
但他也就只敢腹诽而已,腹诽完,还是认命地端着鸡汤到了寝殿。
崔妤让阿措从他手里接过鸡汤,又将前两天新缝的锦缎披风给临渊,道:“这里有两件披风,上面那件玄色的是给殿下的,下面灰色的是给你的。”
料子都一样,只是给裴肃的是出自她的手,给临渊的则是出自行香。
临渊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当即满脸喜色地谢过了她。
他不缺这一件披风,然而太子妃的心意,却是十足贵重。
崔妤摇头:“你素日辛苦,这哪里就当得你的谢了?”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道:“认识你许久,还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跟在殿下身边?”
临渊挠了挠头,想起来两人在侯府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坐在树梢,亲眼见着她割断风筝线想要靠近鹤园时,可没想过今日,这位会成了东宫的太子妃。
——还是他们殿下求来的。
他嘿嘿一笑:“属下从小就跟在太子身边了。”
他也是谢家人,与谢如意,谢春山一个谢。只是身份远不及他们尊贵,不过是谢家旁支庶子,好在运气好,因为根骨不错被挑选进宫,从小跟在神机营统领身边习武,然后又被挑选到了太子身边。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对太子妃说了。
“那往年殿下去朱雀楼,也是你跟着?”
临渊答了句是,然后笑问道:“太子妃是想问殿下为何会每年八月十六登朱雀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