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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那雷星河吧,邵剑波想着。也不逃。毕竟妻儿已经没了,他活着也还有什么意义?至于展昭……同时公门中人,想必那雷星河也不会对他如何的。
邵剑波就这么坐着,等着。
听到急行的马儿停了,听到脚步声,邵剑波就这么坐着,等着,呆呆傻傻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没有一点点反应。
白玉堂骑着白公子赶来,后头还有一匹黑色的马儿,不知为何白玉堂吹了口哨出来的却是两匹马。不过白玉堂也不在意,只赶紧赶去。
他的心上人,不就是展昭么!
无论展昭接不接受他,这次展昭又遇到危险,他一定要去帮他!
大不了,先不说就是了。
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地方。果然是宝马,原来要行一个时辰的路硬生生压到了小半个时辰三炷香的时间。
虽然展昭没有穿他的红色官服也没有穿他喜欢的蓝色布衣甚至没有穿白玉堂上午给的那套白衣,只是一身黄色轿夫的衣服,但是白玉堂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就是展昭!
快速到展昭身边,拍拍他的脸:“展昭!你醒醒!”
见展昭还是没有反应,摸了下脖子,有跳动。这才转头看向边上的人:“他怎么了?”
邵剑波转头,见不是雷星河,机械的说道:“刚爆炸,溺水了。”已经将水压出来等一会就醒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白玉堂将展昭的头摆正,挤压了肚子,见没怎么吐出水,直接将嘴包上了展昭的嘴。
先回开封府
其实,展昭差不多醒了。
其实,展昭听得到一些外头的话。
其实,展昭现在有点尴尬。
拜托!任是谁突然嘴被撬开然后被包住也都是很尴尬的!
还是个熟人!还是心中之人!
突然间展昭脑子就空了,哪里还有什么案件师兄的存在,满脑子都是……
怎么办?
为什么?
我是谁?
我在这里干什么?
我突然睁眼会不会吓到玉堂?
还没做决定呢,就感觉嘴上的湿润离开,又是胸口被按了两下,肚子也被按了。展昭只觉得腹中还有积水往上翻涌,一下子咳嗽了起来,这腹中残余的河水也随着咳嗽呛出体外。
白玉堂见展昭咳嗽了,也没继续按压,生怕展昭将河水呛进气管,只在边上紧张的看着。
展昭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家那只巨型白毛耗子,不由的脸上挂了笑容,白玉堂见展昭醒了也放下了心,手上擦拭着展昭脸上的水渍,口中却开始数落展昭:“你这只狡猾的猫儿,白爷没看着你你就闹受伤,让爷看看还有哪儿伤到了。”
展昭摇摇头,握住白玉堂的手:“无事。”
“当真无事?”白玉堂怀疑的看着这只黄皮猫儿,反手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脉搏虽不是特别强劲倒也不弱,应当没什么大事。
展昭心中暗恨:就知道,这人不会分任何场合!
起身,白玉堂很顺手的搭了把手,展昭这瞪也不是谢也不是的,索性无视了白玉堂,问边上的邵剑波:“你的妻儿呢?”
邵剑波手上拿着鞋子破布,轻轻的说:“没了。”
展昭不可置信的拿过邵剑波手上的东西,问道:“他当真下此毒手?”
邵剑波点头,又拿回那些东西,沉默片刻,一把扔到河中:“娘子,仔仔!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展昭见此,心中不忍。谁知邵剑波转头便说:“展大人,抓我回去投案吧。”
白玉堂虽说不知怎么回事,也问道:“你若投案,如何报仇?”
邵剑波转身看向展昭,撩袍跪了下去:“展大人,以前我只想着将贪官污吏杀光,这样就能解救很多人,可是没办法,杀不光。杀了一个还有一个,还连累了我的妻儿……”
展昭听着不是滋味,白玉堂倒是一挑眉:“所以你就想接受律法的制裁,顺便殉情展示你的深情?”
“我没有!”
“那你是如何想的?”白玉堂明显不待见这人,总觉得是因为这家伙展昭才受的伤,展昭现在看着也不好动手,嘴上能怼几句怼几句。
展昭也不阻止白玉堂,他也想知道邵剑波打算如何报仇,突然想到一件事,展昭撩袍蹲下问道:“你从何得知那些官员都是贪官污吏?你杀了数名朝廷命官,从九品文书到三品将军都有。别人我不问,只是那位涂将军,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又如何是贪官污吏?”
“换句话说,是谁给你的消息,说那些人都是贪官污吏的?”
白玉堂心中为展昭鼓掌,真是一针见血。
“鸽子。”邵剑波说道,“一开始我是走访的,后来有几次是有鸽子飞来,脚上绑着字条,我见了知道之后就去查探……”
展昭静静的听着,白玉堂却是皱眉:“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些消息是谁给你弄来的?”
邵剑波摇摇头。
白玉堂转头看向展昭,与展昭四目一对,两人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好像就已经交流过了一般。
“你说谎。”展昭起身十分平静的说着,见邵剑波有微微的抖动,才继续说,“你杀的官员里,也有被冤枉的。”
邵剑波吃惊的抬头:“怎么可能!每个人我都查过!”
邵剑波回想了一下,杀了张御史,救出孤女荷花。杀了知县,是为自己父亲报仇。杀了李文书,是因为他捏造证据陷害张大爷,杀了涂将军,是因为他下令扫荡了村庄……
一桩桩一件件,他不是看到了正在进行的罪行就是见到了罪行后的惨状。那些个官员官官相护,他只能出此下策。他做的都是正义的审判!
白玉堂不明太多此案细节,只问:“同一只鸽子吗?”
邵剑波想了想:“两三只。”
展昭突然感觉有点头疼,说:“先回开封府。”
这种事情交给自家大人查就是了,他才不要白费脑子在这种事儿上头,头疼。
白玉堂一把按住展昭肩膀:“展大人不继续审了?”
“不审,头疼。”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头疼?
白玉堂将手覆盖在展昭头上,有点烫。又看了看展昭身上的衣服,虽说太阳比较晒已经差不多干了,但到底这家伙这几天是受凉了。
一把拉过展昭的手,又一口哨召唤了马儿,两匹马儿哒哒哒的过来,齐齐踱步响鼻。
白玉堂自然的跨上了白公子,展昭见有两匹马,随意指了那匹黑色的乌云团对邵剑波说:“你上那匹。”
接下来,展昭非常自然的就着白玉堂伸过来的手,上了马。
邵剑波跟着两人回了开封府。
开封府内,公孙先生去盯着万花楼了,八个校尉也出去了一多半,包大人虽说脸色有些黑,但边上的小公主倒是不怕他,只借了开封府的案卷看得津津有味。
外头王朝马汉站着随时等召唤,还有薛贵无奈的也站在外头等着。上午闹了一出,好不容易把公主带回来了公主就没理过他。
薛贵有没有那种攀龙附凤的心思谁都不知道,但公主不是出塞和亲就是下嫁豪门这种事情谁都明白。换句话说,薛贵就算与公主交情再好,也只能是上下属,绝对不可能结成秦晋之好。
听得门口一阵嘈杂,公主与包大人都放下了书册,包大人又示意王朝出去看看。
公主见府中有事也不打算回避,只继续拿起书册,只不过心思放在了外头。
至于外头到底发生了何事呢,这说来很简单,一句话就能说完。
展昭发烧昏过去了。
白玉堂又不是专业大夫,能把出个大概已经不错了,展昭这昏睡得突然,让人一下子没了方寸。
前面乱也是因为一下子见到展大人昏过去,被白玉堂背回房间。
“公孙先生呢?”白玉堂抓着一个小衙役问。
衙役吓了一跳:“先生出去了。”
包大人也赶到了,一见这个状况忙让人去请太医,又让人去找公孙先生。
“等下!”听说了事情赶过来的赵翎拿出个令牌交给了薛贵,“你脚程快,拿了令牌把能来的太医全叫过来。”
外头薛贵领命快速跑了出去,包大人谢过赵翎小公主,又去看展昭。
谁知展昭房内,白玉堂挽起了袖子正将展昭的衣服褪去,露出一块块精壮的肌肉,包大人一进去就一脸菜色的出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白玉堂自然听到有人进来了,却不想来人直接走开,他还想着有人能搭把手呢!
“外头的打些热水过来,还有布巾烈酒,给猫……展大人先退烧!”
外头的人不止包大人,一听说这法子,马汉一拍腿:“是了是了,我这就去准备!”
包大人一脸严肃,点了几个人留下,又将王朝派去看着公主,最后竟然看到一个黑衣服的人。
“你是……?”这人包大人没见过,自然不认识。
“罪民邵剑波,见过包大人。”邵剑波见四处无人便跪下直接磕头。
“邵剑波?那个杀手?”
跪着的人点点头:“正是。”
包大人正要让人站起来移步去书房,就听到展昭房里门开了。
开门的当然是一张臭脸的白玉堂:“包大人还请移步审理,这儿还有病人呢!”
包大人也不反驳不生气,只点点头,看向邵剑波:“跟本府来。”
见人走了,白玉堂才要关门,就见马汉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后头还有拿着烈酒的衙役。白玉堂上前直接端过放在展昭床边上,就要掀开展昭的被子,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们先出去,把门窗关上。”
衙役不明所以,心道不是有个帮手好些吗,却直接被马汉拉了出去。
“马大人?”
马汉也不多说:“你在这外头等着,里面叫你了再进去,有什么要的都给他拿了。白少侠是江湖上的好汉,陷空岛又有神医坐镇,这些伤病知道怎么处理。”
衙役点头。
里头白玉堂已经掀开了展昭的被子,那下头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人。掉进了河里,就算衣服被体温烘干了也还是难受的,白玉堂能做的不多,先帮展昭换洗了还是能做到的。至于他醒过来之后怎么想的那就再说吧!
布巾打湿,拧干,轻轻的擦拭着展昭的身子,如此往复十多次,终于将展昭上半身擦拭干净,只是这下半身……
怕什么都是大男人!
擦拭完成,又从展昭的衣柜之中那了一套干净的中裤给他换上了,至于中衣,还要退烧呢。而后又回想着自家大嫂说的那些,在展昭的背部四肢用烈酒擦拭,一会儿后才将展昭的中衣穿上,将人翻转过来。一模额头,温度下来一些了。
“外头的打盆井水!”白玉堂又开始要水。
衙役听了马汉的话,直接在院中打了一盆井水,也不敢直接进,在门外喊:“打来了!”
白玉堂开门接过,又放在一旁。拧了毛巾放到展昭的头上,不多时又换一块。
就在这不时的换毛巾情况下,太医们来了。
代班展护卫
赵翎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多少有点身为赵氏皇族的面子。她认为展昭是忠臣,那忠臣就应该要好好对待。所以她让人去请太医,能来几个来几个。
不巧的是,只来了三个太医。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来了三位太医已经是优待,但赵翎是何人,虽然天真了些但是绝对不笨。只是先按下不动,待太医将展昭会诊完了才问话。
“展护卫如何?”带太医诊完脉开了方子,赵翎堵住了三位太医。
三个太医中最有分量的姓钟,钟太医年过四十,官位虽不到医正也是经验丰富。这种被问话的自然是钟太医回答,后头俩小的才当了一两年太医,资历尚浅。
“回惠国公主,展护卫受了大凉感染风寒,且体内虚火旺,幸而之前已经处理过,今晚退了烧就没什么事儿了。”
赵翎点点头,知道了展昭没什么大事就行,但又嘱咐道:“该用的药别省着,药材若是缺了什么告诉我,我叫人去弄。”
后头两位太医听了此话对视一眼又挪开,心中只道这位英俊年少的护卫怕是进了惠国公主的眼,就算出身不高做不得驸马也是惠国公主身边的红人。
却听得公主又说道:“展护卫忠肝义胆,是忠臣,忠臣就要配最好的药,明白了么?”
太医们忙称是。
赵翎又轻声问道:“其它太医呢?”
“惠国公主还不知道么?”钟太医十分奇怪赵翎的这个问题。
赵翎有些迷糊,问:“什么?”
见赵翎真的不知道,钟太医才叹了口气说道:“长公主急招,咱们三个也是慢了一步才被带来了开封府,现在也不知道长公主如何了。”
赵翎只觉得头上嗡的一声,天地好像都变了颜色,随即转身就跑。那个方向是去护国公主府的方向。
什么展护卫昏迷什么邵剑波暗杀大臣案件都被抛弃在脑后,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长姐千万不能出事!
护国公主府。
太医们束手无策,几个胆小的已经浑身打颤,更有年岁小的宫娥跌坐在地抽咽哭泣。整个公主府显得十分沉闷。
“全都出去!哭什么哭!”含晴怒目而视,斥责着那些小宫娥,“殿下只是受伤,别跪在这里哭,晦气!”
那几个宫娥被女官斥责,又委屈又害怕,但更加怕受到责罚,忙起身退下。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在庞含晴面前碍眼好。
含晴也没管那些退下的宫娥,直接问太医院医正王大人:“殿下到底如何?”
王大人道:“小庞大人莫急,长公主殿下虽脉象微弱气若游丝,但较为稳定。外伤小庞大人处理得当,只殿下似乎是内力紊乱。太医院并没有会武的太医,无法确认。”
“不是内力紊乱。”含晴武功不高但多少比太医们懂些,有些手法也只有会内家功夫的人才能做到,“殿下的内力只余下往常的十之一二,但是内力走向平和。”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导致如此奇特的脉象。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王大人!”含晴有些急了。
王大人咬咬牙,说:“排除内力紊乱,我知道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
“生机流失。”
含晴一个踉跄,脸上一白。生机流失,再严重些就是油尽灯枯。而她明白自家殿下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生机流失。
“你是说……”
王大人点点头:“殿下的脉象,显示的已经是五六十岁老妇病时的脉象了。”
明明这位殿下还不到三十正是青春之时啊!
含晴闭上眼,不去看太医,也不去看里面:“还有几年?”
王太医沉声:“保养得当能有五年。”
“五年……她只剩下五年了么……”
“什么五年?”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女声,还带着点喘气声,一听就知道是赶过来的。
含晴与太医们忙转过身去,齐齐给人行礼:“见过惠国公主。”
“什么五年?谁只有五年了?”
赵翎看向太医们,太医们都不敢说话。又看向含晴:“小庞大人,你说。”
含晴撇过头去不语,看得赵翎十分着急。
“你说啊!是不是……”最后两字几乎无人听到,“皇姐。”
含晴紧握双拳,颤抖点头,有对太医们说:“麻烦各位开方子调理一番,至少让殿下在三日内醒来。”
太医们领命退下,去一旁商量。
“我去看看皇姐。”赵翎说了便要进去,这次含晴退到了一边没有阻拦。
没用的小宫娥们被打发下去,里面只有一个老嬷嬷在照料。面具早就被摘下,露出了蜿蜒的伤疤。
一道从额头穿过眉骨到了嘴角的陈年旧疤,十分吓人。那一道长长的疤痕边上还有点细小的划痕。
这是赵翎第一次见到赵霜妍脸上的疤痕,很长,配着现在苍白的脸色,很可怕。赵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