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封无熙回到将军府, 人刚踏进府中就有下人对着她行礼, 蓊叶听到她回来的消息, 也匆匆迈着步伐走来。
“怎么那么匆忙？”她扶住差点摔倒的蓊叶, “可是我不在府中这些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有位自称是您师妹成员姑娘弟子的女子前来。”
蓊叶的话让她一愣, 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告诉过守城的兵卒, 不要让沉鸢的徒弟进城。
他们没有阳奉阴违的胆子, 封无熙皱眉只觉得有些棘手。
“她叫什么名字。”
“谷静云。”蓊叶回答。
真的是她, 封无熙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冲着蓊叶点点头, “我知道了, 她现在被安排在哪里，我要见她。”
“现在应该在西厢房，不过这时候也可能在夫人的院子里, 夫人将她们请去说是要好好招待。”
蓊叶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说道。
“她们？除了谷静云还有谁？”封无熙疑惑, 沉鸢说来的只有她的徒弟, 难不成是弄错了。
那么想着, 脚下却没停，一路往萧云笙住的院子走去。
当院子已经在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蓊叶正好说出了那句话，“是谷静云姑娘带来的，说是她的友人。”
“行了, 你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封无熙冲着她摆了摆手，心里有些烦躁。
这让沉鸢的徒弟进了城，还怎么和沉鸢交代，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蓊叶听到她的话，立刻就在她身后止步了。
将军说话向来都是一是一，二是二，既然让她不要跟了，蓊叶自然而然的就停顿住了步伐。
封无熙还没走进院子，只是站在门外，隐约能听到一些从里面传出来的说笑声，萧云笙的声音对她来说分外的耳熟。
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人的声音，听起来竟然也不觉得陌生。
“殿下，听闻你邀了沉鸢的徒弟前来……”封无熙推门进去，看着眼前的景象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坐在萧云笙身边，脸上带着浅笑的红衣女子是不是红袖，她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可那张脸，封无熙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
看见封无熙推门而进的那一刻，红袖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这一点萧云笙没有注意到。
“驸马你回来了。”萧云笙说着就要起身。
封无熙习惯成自然，见她要起身立刻就要上前去扶着她，还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殿下坐着就好，这两位应该就是沉鸢的徒弟以及她的好友了吧。”封无熙快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坐在边上的两人。
红衣女子是红袖，另一个自然就是谷静云了，她看过师妹画的画像，九分神似的程度的还不至于让封无熙完全认不出来。
谷静云站起身对着她躬身行礼。
“静云见过师伯。”
“不比多里。”封无熙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红袖，这个时候眼睛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最后只好一直将目光放在萧云笙的身上，落在其他人眼里只觉得封无熙真心喜欢端阳公主，连那么一时半刻都舍不得将眼神移开。
“这位是静云的好友——红袖，在京城时候多亏了红袖照顾。”谷静云是故意的。
在她师父说要来燕北城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封无熙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就是不知道封无熙还记不记得她了。
封无熙之前没有想起来谷静云就是她在红袖房中见到的那位医术不错的姑娘，毕竟那时候灯火有些昏暗，她有坐在角落中带着面纱。
当时封无熙一门心思只是和红袖说话，就更加没注意到她了。
“静云真没想到将军竟然是师父的师兄，若是早知道的话，上一次见面也不至于连个招呼都没打。”
谷静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成心的要提起之前的事。
封无熙的脸色略微僵了一下，这个时候她庆幸自己在外给人的印象都是不苟言笑了。
冷着一张脸，倒是也没让人看出来她心里想什么。
“原来你们之前就见过了？”萧云笙忽然开口，她还以为封无熙没见过她谷静云。
“有过一面之缘。”封无熙不想多说。
这要多说的话怕是就要落线了，什么时候有的一面之缘，在哪里有的一面之缘，被爆出来跑去红袖阁。
以萧云笙的脾气，肯定不会冷静的听她解释。
封无熙不想自己的脸面荡然无存。
萧云笙看着她，有看了看笑的意味深长的谷静云，然后就是从刚才起就无比沉默的红袖。
“你一来她们就都不说话了。”好不容易找到两个伴，萧云笙可不想封无熙把人给吓住了。
封无熙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也能怪在她头上？
没想到红袖早就和谷静云认识，更没想到的是谷静云居然是沉鸢的徒弟。
封无熙看她和沉鸢的年纪，怎么可能想到这上面去。
两个人的年纪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差多少，要说是朋友还说的过去，使徒？实在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了。
红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封无熙自然不会觉得对方是来找她的，她了解红袖的性子，十有八九是因为谷静云要来。
所以就跟着来了，或许其中有她的原因，可能说的动红袖离开京城，这谷静云倒也算是个有办法的人。
封无熙见红袖在自己来了之后就沉默的模样，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才不再开口。
“你们不要看驸马他好像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萧云笙努力帮忙说和着气氛。
这谷静云和封无熙不是有师门关系么，怎么好像还不如她之前和红袖说话时候的热络。
萧云笙早就不记得自己在红袖阁中见过的红衣女子了，那天她只是隐约瞧见了那女子的脸，红袖如今的模样性情与那日完全不同。
她要是能认得出来才是奇怪了。
封无熙有点想走，可她被萧云笙拽着怎么都走不了，她又不能不管不顾的就离开，那样萧云笙一定会看出问题来的。
萧云笙和红袖说话，红袖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和她说话的人是谁，都能够善于倾听，说出来的话让人的心情分外愉快。
谷静云知道封无熙是不会承认自己和红袖认识，心里不由的骂了一句胆小鬼，以前和红袖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害怕家里正妻知道。
最终话题也还是没能继续多久，谷静云借口有些累了，让红袖陪她回去休息休息。
红袖笑着点头，那模样似是早就想离开了。
等到她们两人走后，萧云笙脸上略显敷衍的神情消失，到了后来连她都看出谷静云的不耐烦了。
“封无熙你是不是得罪过她们啊，自从你出现起，谷静云那脸色都绷成什么样了。”她盯着封无熙，蹙眉道。
“你上次见她们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人生厌的事。”
“你想的太多了。”封无熙被她这话问的噎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她们也是从京城来的，你又是在京城长大的，红袖……这名字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萧云笙摸着下巴，难得聪明了一回，脑中灵光一闪，她发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红袖是个女子，从京城来。
一个很漂亮的女子从京城来，名字叫做红袖，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封无熙以前有个红颜知己也叫红袖。
不对，成亲当晚他还用了这个当挡箭牌。
好啊，原来是因为旧情人见面，所以才心情复杂不知道要说什么。
萧云笙气冲冲的抬头就要叫人，结果发现刚才还坐在自己身边的封无熙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晚晴还站在一旁。
“晚晴，封无熙死到哪里去了！他居然敢瞒着我，刚才还不承认——”
晚晴看着驸马偷跑没多久就见公主抬头气愤难当的要找驸马，冷汗涔涔的道。
“驸马说她有事，刚才就离开了。”
“去了哪里。”萧云笙凶狠的问。
“不知道，驸马只说走了，没有说去哪里，奴婢也不敢问。”晚晴小声说道。
看着晚晴好久，她全身的劲忽然一松，坐在石凳上有些纳闷自己干嘛纳闷生气。
“不就是封无熙和他的旧情人么。”
想到自己刚才那气愤的想要揪住封无熙揍一顿的想法，萧云笙隐约觉得这样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她和封无熙本来就是假夫妻，从成亲第一天起就有名无实。
甚至约法三章，如果哪一日有了心爱之人，只要不当众公布，私下往来也只当是睁只眼闭只眼。
封无熙对她放纵无比，不管她要做什么，做的事情符不符合她将军夫人一朝公主的身份，甚至连她追着他下属跑这种事都能睁着眼闭着眼。
那她又哪里来的立场对封无熙大呼小叫的说他在外面私会情人……红袖的样貌没得说，性情方才相处下来更是好。
一切都说明了封无熙的眼光非常好，萧云笙心里纠结犹豫了许久，最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的理由。
肯定是因为虽然封无熙没有阻止她追着沐风跑，可是却不愿意调沐风来保护她，好让她近水楼台的原因。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难不成还会喜欢上封无熙不成——怎么可能，要是有天真的发生了，一定是她傻了。
萧云笙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后，她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裙摆，“晚晴，我要去找驸马。”
看公主脸色变来变去，最后笑得比春花还灿烂几倍的殿下，晚晴打了个寒颤。
她有一种预感，殿下去找驸马肯定是有事要求。
封无熙不去军营，就只会在书房，萧云笙心里很清楚。
果然在书房堵到了人，她盯着封无熙，笑眯眯的让人把刚从厨房端出来的汤送了上来。
“无熙休息一下，来尝尝我为你煮的汤。”她一挥手，所有的下人自觉的就自觉的退了下去。
封无熙可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本来就是想避着她。
萧云笙又不是笨蛋，不过是一时想不起来，等回过味来肯定就能想起来红袖的事。
她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她对红袖倾心此生，当时萧云笙虽然没有明摆着翻脸，可那眼神都快化作刀子把她给捅穿了。
“殿下有什么事情不如直说。”看着萧云笙亲手给自己盛汤，她道。
“哪里有什么事情，就是看无熙你太累了，所以特意炖了汤给你补身子的。”萧云笙假笑。
“……汤放下，有事说，不然公主还是请回吧。”封无熙的眼皮一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该死的封无熙，敬酒不吃吃罚酒，萧云笙气的在心里直骂人，面上微微一笑。
“是这样的，你看这几天我都没有乱跑对不对。”
“嗯。”的确，这几日萧云笙都安分的待在府中，她没发现对方有跑出去的情况。
萧云笙心里松口气，看来之前跑出去的事情封无熙还不知道，秦明果然没有主动上报。
“既然我那么乖，听了你的话，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奖励。”
“你说说看。”封无熙觉得她的要求要是不太过分的话，自己可以考虑考虑答应她。
“我要沐风，你把她给我做奖励好不好。”萧云笙快言快语，听她那么一说就知道有门。
“殿下您就真的那么喜欢沐风……的脸么。”封无熙停顿了一下，第一次知道自己那张脸有那么大的杀伤力，能让人念念不忘那么久。
“其实也不是。”萧云笙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我也说不上来我到底有没有那么喜欢她的脸，可现在我最喜欢她。”
“说不定你让她陪我两天，我就不怎么喜欢她了。”
封无熙一听，原来只是贪新鲜么。
她一直不让‘沐风’再出现，没想到是因为这样才让萧云笙一直惦记着，如果真的只是陪上几天就能让萧云笙放弃继续缠着自己。
倒也不是不可以。
正好这几日军营中没什么事，她倒是也能走开身让自己做回‘沐风’。
“好，我答应你。”
“沐风陪你三天。”封无熙道。
“一言九鼎？”萧云笙兴奋的挨着他，伸出小指。
“一言九鼎。”封无熙笑着也伸出小指和她勾了一下，“这样放心了吧。”
两人的小拇指交缠勾着，之间的距离不到半臂。
“那汤我炖了很久。”萧云笙忽然有些脸红，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脸红，咳嗽了两声后退了半步。
封无熙端起炖盅，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这看起来人参鹿茸枸杞乌鸡……全都是大补之物。
她有表现的那么虚么？就算她看起来体虚，这些大补之物炖成大补汤已喝下去，封无熙觉得自己离七孔流血而死也不远了。
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低头的功夫，萧云笙就主动的走了。
目的达到了，能不走了么。
封无熙想自己要不要想办法让沐风在萧云笙的心里评分变得低一些，让她讨厌了，总不会再时时刻刻纠缠自己一定要让沐风出现了。
要是哪一天运气不好，两个身份穿帮了，封无熙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拯救自己了。
封无熙说话，说到做到。
第二天府中的人就发现他们的将军又一大早出门了，这次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过多久，府中出现了一位姑娘。
“沐风，你来啦。”萧云笙正想着穿什么衣服好，就听晚晴禀报说是沐风来了。
她匆忙丢下手中的衣服跑出去，今天的沐风穿了件绯红色广袖襦裙，手中执着一柄伞。
“见过殿下。”封无熙一大早起来出门可不就是为了换个省份出现在萧云笙的面前，可见到萧云笙对‘沐风’笑的那么灿烂又觉得有些别扭。
对着她的时候，萧云笙就没那么笑过。
“快进来，不要被太阳晒到了。”萧云笙将她拉进房中，“你随便坐，封无熙一早就出门了不在这里。”
“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萧云笙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挑衣服的想法，她随意的将一套衣服拿在手上，让晚晴帮她换上。
封无熙觉得自己脸上没了面具还挺不习惯的，至于面纱，那东西她并不喜欢带。
如果不是因为和萧云笙出去，不带面纱一定会引人注意，她完全不想带那累赘的东西。
萧云笙今天穿的是见青绿色的衣衫，显得整个人有些沉静宁和，只是对她一笑，还有那跳脱的动作都让人只想把刚才想到的词扔在脑后。
“殿下，您的面纱。”晚晴有些无奈的将面纱递给她。
“有什么好戴的，反正我和沐风一起走在街上，别人都不会看我的。”
萧云笙口中不耐烦的说着，可手上还是接过了面纱，她知道自己带面纱是为了不要让人认出她是端阳公主。
如果需要顶着身份出门，她就不用特意将那些带有浓厚皇家风范的礼服收起来，换上平民女子的装束了。
“这几日城中不安宁，殿下要是想要外出，还请殿下不要乱跑。”封无熙没去劝她，现在沐风的身份她劝了萧云笙也未必会听。
快半月没让她出门了，她想出去活动活动就由着她吧。封无熙想左右有自己在一旁看顾，应该不会出事。
在燕北城没人会认出她这张脸和谁相似，其实就算在京城，对这张脸还有印象的也屈指可数。
她娘都死去二十年了，死去万事空，没有谁会一直记得一个死人。
做沐风的时候，可以不必去想身为封无熙该做的事，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放松。
萧云笙走在她身边，两人共打一把伞，影子在阳光下交叠着越行越远。
“你带我出去玩玩吧，我在府中都要闷死了。”
“燕北城一定有有趣的地方是不是。”萧云笙一手搂着她的胳膊，摆明了是在和她撒娇。
燕北城的确有些风景不错的地方，城外也有不少，但目前不能够出城，封无熙也没打算自己打破自己下的禁令。
她和萧云笙走到人烟稀少之处的时候，揽着她的腰提起朝着远方飞掠，这样慢慢走，天黑都到不了那地方。
“抱着我。”
猝不及防被带起来的萧云笙下意识的听从了沐风的话，抱紧了她，微微一抬头就能看见她那白皙的下巴，有一种奇怪的眼熟感觉。
好像上一次封无熙那家伙带着她用轻功飞的时候，也是那么个场景……萧云笙皱眉又松开，这个时候她想封无熙干嘛。
“这里居然还在城内？”
萧云笙闭眼，周身吹过凉爽的微风，等到了地方她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一下片森林，还有眼前涓涓流淌的溪流。
眺目远望，远方还有数条溪流向着这个方向而来，最终汇聚在她的面前。
之前沐风说不能出城，她还想着城内有什么意思，没想到转眼就到了这么一处地方。
“这里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来过几次都没碰到过其他的人，现在的天气有些炎热，这里要凉爽一些。”
沐风放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阳光下淡淡的金色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着，晃了萧云笙的眼。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这模样有些不太合适，跑到一边看着周围茵茵绿草，野花绽放。
萧云笙打量着四周，要说比这里美的地方她见过好多个，皇宫之中的花园哪一处不比这里细致美丽。
可在燕北边境想要找到那么一处地方，她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里是哪里？”她有些好奇的问着。
“在军营后面，所以殿下不能告诉别人我带你来过。”封无熙实话实说，她也没想着隐瞒。
整个燕北城要说还有地方人烟少，普通人轻易来不了的地方也就只有西北军驻扎的军营后面的山林了。
哪怕是西北军如果没有理由，也不能随意的进入山林之中。
封无熙将她带来这里，打的主意就是这里四野无人，不会有人看见。
萧云笙坐在草地上，拉了拉她的裙角，“沐风你也坐下来，不要站着了。”
她依言坐下。
萧云笙靠在她身边，“沐风你平日都做什么？封无熙总说你忙的很，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吗。”
“只是最近忙。”
“这样啊，那我找你会不会耽误你的事？都怪封无熙不肯让我一个人出门，说是太危险了什么的。”萧云笙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