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晓木白天忙着准备制作相框的材料,直到下班之前才想起陈以安早上提起过的事情。

  原本想直接打个电话过去告诉那人钱真的不用给了,不过以他的固执怕是不接受这种处理方法。

  瞬间又想起今天是周六,似乎无论哪一个时段联系他都显得自己居心叵测。

  晓木一直在想到底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才会令他满意,且不至于给自己再惹一身麻烦。

  想来想去给那人发了一条官方短信。

  发完之后丢开手机,收拾了东西洗澡。等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机在茶几上震个不停。

  拿起来看的时候,震动停止了,手机上显示三个未接来电。

  晓木按键翻看记录,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点开只有三个字:回电话。

  头发还未擦干,发尖上还滴着水。

  她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我把店里的三个收款账号都发给你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像是一定要她接电话,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晓木把滴到手背上的水擦在睡衣上,接起电话。

  “不会接电话么?”

  晓木张张嘴,无话可说。

  电话那头响起翻动纸箱等杂物的声音,过了一会渐渐安静下来。

  “说话。”

  “你直接把钱打到账号上就行。”

  她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那是他发怒的前兆,慌张地说:“我前几天有事情耽搁了,今天店里的人提醒才想起,我不是故意给你制造麻烦。”

  “什么事情让你忙到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晓木鼻头一酸,最终也只是故作轻松道:“挣钱啊。”

  “我的东西呢?”

  晓木以为他在同身边的人讲话,安静等着。

  那边的人音量又提高:“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东西?”

  “啊?你问我吗?”像是他人就在面前一样,晓木指着自己问。

  “你最好赶紧还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晓木一脸狐疑,回忆再次遇到他的各种场景,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偷窃行为。

  “小房子、石头、羽毛笔、蝉蜕、标本册、笔筒。”他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完了,干脆直接挑明。“需要在你家搜出来,才承认吗?”

  “我没有拿你的东西,你让我联系你,我也联系了。笔筒的钱不多,原本真的不需要你给,但你一再坚持,我也把账号发给你了。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给店里带来什么麻烦,希望你不要投诉,也不要差评。”

  白日里干活儿使力的一直都是左手,现在举着手机手臂酸胀,晓木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甩手缓解不适时左手腕裸露在眼前,身体一惊。

  手机顺手扔在了沙发上,取过桌上的表戴好,再捡起手机时,通话已经结束。

  晓木有些恍惚地看着通话记录里的那串数字,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删除了全部的通话记录和短信。

  ……

  覃岳欣回到老宅,经过林之予的卧室时见他在找什么东西。

  轻轻唤了一声:“阿予,你找什么?”

  林之予的酒意还未退,脸和脖子泛着红。

  听到她的声音并没有立即回答,继续又翻找了一阵。

  “我有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覃岳欣进入房间。

  “装在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林之予指了指脚边的红色木箱。

  覃岳欣看着有些陌生的箱子,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问:“里面装的什么?”

  “以前的一些东西。”

  “宅子一直都是你张姨打理,她没有乱动的习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扔掉了。”

  林之予突然想到什么,问:“我出国之后,晓木有没有来过家里?”

  覃岳欣努力回忆那段日子,最先想起的是晓木哭的眼睛鼻子通红的样子,她于心不忍,说出的话带了点责怪的意味,“当时你突然提前出国,连个招呼都没打,也不让我同她讲你的联系方式,她当然会到处找你。”

  林之予冷笑一声,“是么,到处?她要是真到处找过,怎么可能找不到我。”

  “现在连你佘阿姨都不知道那孩子在哪里,要真的是她当时拿走的,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算了吧。”

  覃岳欣见他不断地揉着太阳穴,眉间紧蹙,担心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头疼?”

  “没事,你早点休息。”

  分明是赶人的架势,覃岳欣尽管不放心,但还是退出了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房间的窗户敞开,风从外面闯入,摇动了风铃。

  林之予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听着室内回荡的叮当声,头愈发地疼起来。

  她以为自己带走所有的东西,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简直可笑。

  晓木白日里太过疲劳,躺在床上顿觉全身酸痛。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直到凌晨两点才有点微微睡意。

  迷迷糊糊中看见林之予从他家二楼窗户扔下了一堆东西,他脸上是扔破烂的表情,看到所有东西砸在她面前,脸上笑意浓的化不开。她走近看那堆东西,才发现都是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花了一整个夏天搜集雪糕棍做成的小房子;

  在金禾村捡到的心形石头,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还有在金禾村捡到的漂亮锦鸡毛做成的羽毛笔;

  装在精致玻璃盒子里的蝉蜕,还有标本啊,竹篾编的笔筒,全都砸在她面前。

  都碎了,只有那块石头淹没在草丛里。她捡起来看上面什么都没有,再抬头看向那扇窗户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洞。

  她从梦中惊醒,睁眼看室内也是漆黑一片,惊惶地摁开关。之后直到天亮,到起床上班的时间都再也没有合过眼。

  陈以安见晓木一会儿一个哈欠,忍不住劝:“晓木姐,你去休息一下吧。”晓木正划玻璃,不想半途停下来,摇摇头说:“哈欠打完了就精神了。”

  顾家乂这时走过来,以命令的口气说:“以后不允许加班了。”

  晓木眼睛仍盯着玻璃和机器,不敢分心,“我没有加班。”

  “那最好休息好,别影响工作。”

  终于玻璃划好了,晓木直起腰杆又是一个哈欠,不好意思地捂住嘴,眼珠子转来转去扫视其他两人。

  “现在立马去休息。”

  “我不困。”

  “那就别干了。”

  晓木悻悻地脱下手套,进入休息室。

  不知是因为周围有其他熟悉的人在,感觉很安全,还是因为她确实太累了,一睡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时看看表,赶紧披了外套出门。

  一打开门,陈以安就急急忙忙叫住她,“晓木姐,就我昨天跟你说那个让你联系他的人又来了。”

  晓木拉拉链的手一顿,“在哪儿?”

  陈以安指指会客室,说:“和顾老师在那里面。”

  晓木的心高高悬起,想他应该不至于要如此刁难她,好歹曾经朋友一场。虽是这样安慰自己,但仍然焦灼不安起来。

  她掐着手指站在会客室门外,试了几次想要推开门进去,最后鼓足勇气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她吓得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里面的人。

  “你干嘛呢?”顾家乂。

  晓木此时更慌了,吞吞吐吐道:“我……我,准备给你们端水。”

  “水呢?”

  她一直不敢用眼睛去看旁边的人,却能感觉到他凛冽的眼神,此时正落在她身上,以至于她的慌张之上又增添了窘迫。

  “水,水,在这里呢。”陈以安这时端着两杯水跑过来,水晃出来许多,洒在了地上。

  林之予并未接过杯子,看了一眼低着头抠手指的晓木,说:“谢谢,不用了。”

  转头对顾家乂说:“床的事情,还麻烦多费点心,我有时间也会来看,希望能够做到最好。”

  “随时欢迎。”顾家乂先伸出手,与林之予的手交握。

  顾家乂将林之予送到门口,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林之予才离开。

  晓木透过玻璃墙看他一步一步走远,喉头因为紧张不住地咽口水。

  她越过顾家乂和陈以安跑出去,林之予已经打开了车门,晓木原本准备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想要张口叫住他,却没个合适的称呼。

  曾经所有的人都叫他阿予或之予的时候,她固执地叫他林之予,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后来才发现这种固执有多特别,再见的时候就有多尴尬。她赋予了林之予这个名字太多的亲密感情,无法在俩人朋友都不是的情况下再喊出来。

  “有什么事?”

  晓木刚转身,背后传来疏离的声音。

  她扭身看,他往回走了几步。

  看上去有些严肃,又有些不耐烦。

  晓木脸上的肌肉抽搐,还是堆出难看的笑容,走了过去。越是靠近的时候,越能闻到熟悉的香蜂草精油味道。

  “钱已经收到了,谢谢你没有投诉,也没有差评。”

  “然后呢?”

  晓木突然庆幸自己这些年长了个儿,不再像以前那样费很大劲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问完然后呢晓木刚刚悬起的心放下了,嘴角的肌肉也停止了抽搐,笑的自然坦荡。

  晓木挠挠头,伸出了手:“以后还是好朋友,也像平措一样喊你之予哥可以吗?”

  林之予以为她至少要说点什么,解释一下消失的原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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