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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昔猛灌一口酒,“其实所谓料事如神,都是胡扯!就像如果揭开骰盅,谁都知道往那里下注,谁都能赢一把。神仙每次都在揭开骰盅后下注,所以人类总是以为他们是对的,都跟着神仙下注。”
赤槿悟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如果真的存在月下老人,他只是在两人相爱后系上红绳?”
“没错哦,神仙只会锦上添花,那里会雪中送炭,所以我肯定红线是真,但是能不能成就姻缘,谁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兑现承诺,过来更文。
鸡(脊椎动物鸟纲稚科类家禽)
作者有话要说:爬过来更新,兰舟谢谢各位看官的支持,此章有段烤鸡的描写十分香&艳,可能看完后,部分喜欢吃烤鸡的看官从此会有心理阴影,若没有足够承受能力,请自动屏蔽第六段。
赤槿酒量浅,没喝几口就醉倒在地,临睡时息昔仍旧把酒问青天。
到了后半夜,息昔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草地上,半醉半醒之间,有人挪开她手中的酒坛,将她裹在毛毯中,息昔醉的睁不开眼,模模糊糊道了声谢谢,然后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两人都觉得昏沉沉的,而且舌头发硬,将头埋在溪水里泡了很久缓过来。
赤槿抬头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珠,一股勾魂摄魄的肉香味钻进鼻尖,刺激着本来就敏感的味觉神经,大脑开始飞速搜索记忆中这种香味的来源。
当赤槿抖去睫毛上最后一滴水珠时,记忆中的某种食物与这股香味开始重合:
某个脊椎动物鸟纲稚科类家禽拔毛洗濯完毕,涂上盐巴,抹匀香料,打扮一新,然后与去赴木炭的约会,两者相见甚欢,黏在一起缠绵缱绻,禽类香油淋漓,滴在木炭上腾起阵阵火焰,约半个时辰后,禽类便外焦里嫩,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
赤槿吸着鼻子,望见不远处有轻烟升起,和香味同源,不知不觉挪着步子走过去。
一个布衣书生转动着刚烤好的野鸡,小心翼翼吹气散热,然后扯下鸡翅和鸡腿搁在荷叶上,递给同样目不转睛看着烤鸡的息昔。
书生很大方的说:“两位姑娘如若不嫌弃在下的手艺,今天早饭我请。”
息昔也不推辞,直接接过荷叶。
赤槿暗暗着急,她看中了肥嫩的鸡腿,可是被息昔捷足先登,她总不能当着书生的面和息昔抢吧?
出乎意料,息昔只取了巴掌大的鸡翅,剩下两个鸡腿全都分给了赤槿。
赤槿向书生点点头表示感谢,接过鸡腿,心中暗笑:原来你息昔也有死穴,居然在男人面前扮淑女,装斯文去啃没几两肉的鸡翅。
书生望着低头啃鸡翅的息昔,笑意牵动着嘴角,暖声道:“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书生听闻眼睛蓦地一亮。
息昔埋头说道:“你就是前些天去毋逢山拜山神老头的书生。”
“噢,小生谢行远,你——你可以叫我行远。”书生脸色黯淡下来,嘴唇蠕动良久,终究没说什么,最后没话找话的问道:“这鸡翅的味道你还喜欢么?“
嗯,息昔含含糊糊的应着,继续啃着鸡翅。
“这只野鸡我是用梧桐木烤制的。”谢行远笑道:“梧桐木最适合做瑶琴,今天我算是‘焚琴煮鹤’了。”
焚琴煮鹤?息昔觉得这个词很耳熟,像是在那里听过,细想却了无痕迹,反而觉得烦闷起来,嘴里的鸡翅仿佛没有了滋味。
息昔放下半根鸡翅,拿出手帕擦干净手指,从袖兜里取出一枚银币递给谢行远,“谢谢你。”
谢行远默然伸出右手接住,息昔将银币放在他手掌的瞬间,食指指腹轻轻划到他的掌心,谢行远身形一颤,右手紧握,像是要留住她手指的温软。
“息昔姑娘。”
息昔停住脚步,不解的问:“一枚银币还不够吗。”
篝火堆旁的谢行远恢复了他一贯随意爽朗的笑容,“如果下次我们再次相逢,希望你能叫出我的名字。”
早说嘛,不是向她要银子就成,息昔松了口气,“好啊,你叫谢行远,我记住了。”
直到息昔和赤槿的身影完全消失,谢行远才坐下啃着剩下的烤鸡,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
那天他午睡醒来,书房的千年七弦古琴不见了,院子里炭火未熄,息昔刚啃完最后一个鸡翅膀,意犹未尽的眯着眼睛躺在葡萄架下。
他望着化为灰烬的千年古琴,懊恼的说:“娘子,切莫再做这种焚琴煮鹤之事。”
“相公,冤枉啊,我那有焚琴煮鹤,明明是焚琴烤鸡嘛!”葡萄架下的娘子不以为然道,慵懒着晃着摇椅。
那个时刻,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钻进来,放肆的轻吻她的脸颊,谢行远坐在躺椅边的扶手上,嫉妒的用扇子拦住阳光……。
两人行了约一里路,赤槿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那个谢行远?我记得你说梦话叫了好几次‘行远’。”
“噢,前些天刚认识。”息昔不想谈论谢行远,因为她那次很没面子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他身上,“至于说梦话,也许是你听错了,或者他恰好与我梦到的人同名——六合叫行远的人很多的。”
赤槿咂了咂嘴,鸡腿余味尚在,“那个谢行远的手艺还真不错呢,好久没有吃到那么香的烤鸡了。”
“的确不错。“息昔颇有同感点点头,开始后悔最后居然忘了把剩下的半根鸡翅带上。
赤槿飞快回望一眼远处渐渐淡去的青烟,“我觉得他人也很好,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呢。”
“他是个书生。”息昔想起初见谢行远时,他的竹筐里满是书本和纸砚,“我最讨厌书生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赤槿难得一次认同息昔,“我父亲说过,书生比我们除妖师还穷呢,而且还死倔,不肯老老实实赚钱养家。整天做白日梦,逛青楼赖账不给钱,写几首破诗当嫖|资,说来也奇怪啊,就是有那么多花魁娘子愿意倒贴钱养他们,可等有一天他们出息了,最后娶的还不是皇帝的女儿,宰相的妹妹……。”
两人行了二里路,除了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赤槿一人围绕着书生的话题絮絮叨叨没完,从当今六合状元郎讲到她小时候邻居家的二大爷家的外甥的同乡的秀才儿子。
息昔厌恶秀才,原因她自己都不清楚,就是看见书生模样的人就想远远躲开。
只是世上人多好附庸风雅,行医的郎中,店铺小老板,甚至杀猪的屠夫闲来无事也喜欢穿一身青衣布衫,晃一把折扇招摇过市。
实在受不了赤槿的絮叨,息昔故意停下脚步,拍拍空空如也的钱袋道:“说好是五五分成,昨天二个金币,你应该分给我一枚吧。”
果然赤槿闭口不提书生,从行囊取出拳头大的小算盘,开始算账:“五五分成是没错,不过呢,我先要扣除你这些天的费用。我们同行三天,一日三餐,三四一十二,就算每顿饭二个铜板,共计二十四的铜板,三天的房钱十五枚铜钱,昨天晚上你还擅自用了我的新毛毯,不过我不计较这些啦,就当是我租给你的——一个晚上就一枚铜币,一共是40枚铜币,折成银币二枚。”
赤槿将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最后将算盘清空,“你昨天赚得一个金币,扣掉二个银币的费用,我应该给你8枚银币。”
息昔觉得不对,“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昨晚毛毯明明是你主动给我盖上的。”
“你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耍赖!”赤槿狠狠地将行李顿在地上,“我那时都醉了,那里有功夫给你盖毛毯?再说了,即使盖,我也是给你盖这件旧的,新毛毯留给我自己用。”
息昔无话可说,心想可能是自己喝多了,打开行李随便抽的条毯子裹上。
“今天早饭是我掏的钱啊,按道理你也要承担一半。”息昔不甘心被赤槿扣掉那么多工钱,突然想起早饭还是她用一个银币换来的。
“这——这个。”赤槿本打算赖掉,见躲不过,也只好咬牙数出八个银币,十个铜币给息昔。
作者有话要说:爬过来更新,兰舟谢谢各位看官的支持,此章有段烤鸡的描写十分香&艳,可能看完后,部分喜欢吃烤鸡的看官从此会有心理阴影,若没有足够承受能力,请自动屏蔽第六段。
村妇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很顺利,兰舟提前声明一下啊,此文有一段些赤槿建议少妇栓住丈夫心思的办法,即刻桃木人的那一段,这个巫蛊之术兰舟完全是借鉴国学经典《金瓶梅》里女猪潘金莲对付男猪西门庆的办法。再次向南岭笑笑生致敬。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柳树天生是个媒婆的命,风情万种的枝条招惹多少情侣在柳树下互诉衷肠,离别时还能顺手折柳互赠,留个念想,买一赠一啊,多合算!
不过有句俗的不能再俗的俗话——饱暖思银欲(兰舟知道是错字,无奈和谐期间,不得已而为之,风头过了再改过来),若吃不饱穿不暖,就只能呆在柳树下张嘴喝风,等着转世投胎,此时半个馊馒头都比一群才子佳人养眼的多。
所以事实上,柳树下恋人是少数,更多的还是普通人。
此时息昔和赤槿又累又饿,前方有一株看起来有百年之久的柳树,几个村妇在树下编织芦苇席,手指间芦苇翻飞,嘴巴一刻也不停,家长里短闲聊,偶然抬头看一眼河水里戏水的孩童。
一只黄狗急匆匆跑到柳树底下,抬起右后腿就要开始释放某种液体,被一个肚子比胸脯还大的胖妇人一脚揣飞,“没长眼的畜生!糟蹋老娘的芦苇席,晚上把你剐了炖香肉!”
赤槿摇了摇牛皮袋水壶,隔空倒进嘴里,居然没有呛着,将最后一口水留给息昔。
息昔没有赤槿喝水的本事,贴着壶口分了两次才喝完。
“婆娘!还不回家做饭,想饿死老子!”一个短衣中年村汉拿着镰刀奔过来,炸雷似的吼道。
“死老鬼,没看老娘在忙吗?你的捣蛋儿子要过来游水,老娘不在这里照看,他就要去见你的淹死鬼老爹了。”肚子比胸还大的村妇卷起未编完的芦苇席,扯着嗓子喊道:“狗蛋子,回家吃饭!”
听到“吃饭”两字,息昔和赤槿的肚子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轰鸣。早饭的鸡腿鸡翅早就化为无形,又绕弯路,错过了午饭,靠着一壶泉水,几只野果熬到现在。
一个约五六岁的小男孩从河滩边光溜溜的跑过来,出生的孩子至少会包个尿片,这个叫做狗蛋子的男孩返璞归真,如同刚从娘胎出来,光着屁股抱着母亲编剩下的一把芦苇权当遮羞布,好歹盖住了重要部位——如果把遮住整个臀部的青色胎记当做屁帘子的话。
赤槿行走江湖多年,深知越是穷乡僻壤的地方越信八卦风水,而且即使自己算错了,也绝然不会找麻烦退钱——那时她早就溜掉了,乡下人也没盘缠去城里追她。
于是她便把行李全扔给息昔,整了整衣冠,煞有气质的将“招魂幡”招牌展开,摇响铜铃。
招牌仍是朱笔写的:“看相算卦、阴宅阳宅。通灵寻亲、预测性别。驱鬼除×、百年字号、价钱公道。”息昔好几次提议是否将除妖的“妖”字补上,但都被驳回,最后赤槿被她一日三遍的请求弄烦了,干脆说道:“我可以把妖字贴上,不过以后这个招牌你来扛。”
这句话果然很有威慑力,息昔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很少外地人经过这个村落,二人的道士打扮很快就引起众人注意,一群光溜溜的孩童前呼后拥跟着她们,拍掌用乡音唱着童谣,“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行。”
村妇们见是两个年轻的道姑,便请她们坐在刚编好的芦苇席上,奉上清水和刚摘下莲蓬菱角甜瓜等物。
息昔和赤槿周围堆满了新鲜瓜果,刚吃完莲蓬,就有热情的村妇递上洗好的甜瓜,很快两人一扫初来的饥色和陌生,和村妇说说笑笑,好不亲热。
息昔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周旋,于是装成劳累过度,倚在柳树边休息,不过那群光溜溜的孩童可不管她愿不愿意说话,他们对赤槿和母亲们谈论的话题明显不感兴趣,就围着息昔,时不时扯扯她的道袍,对着息昔傻笑。
息昔被纠缠不过,干脆折几枝杨柳,编成三只简易小鸟,默念口诀,往空中一抛,三只柳枝小鸟翩翩飞起。
小屁孩们眼睛瞪得比他们手中的青蛙还大,那里还理会息昔,都垫着脚尖去捉柳枝小鸟。
七八个妇人将赤槿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小师傅,我的死鬼丈夫走了五年,这些天他的兄弟老七说要和我一起养二个儿子,你帮我问问同意我寡妇再嫁不?”
赤槿掏出一小把糯米,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撒在芦苇席上,“你丈夫说了,如果这把米是双数,他就同意你改嫁,如果是单数,你就老老实实守着二个小子过罢。”
说罢,将糯米收起,当场开始数米,“恭喜恭喜,正好是五十八粒!”
众人连声祝贺,赤槿也笑的眉飞色舞,乘大家都没注意,偷偷将指缝里的最后一粒米藏在兜里。——她连阎王的闺名是阎小玉都不知道,肯定没去过地府,只是她赤槿向来是成人之美,很少乌鸦嘴。再说了,死人怎么能阻挡活人的幸福呢。
“我成亲才三年,相公他现在要娶小,小师傅,你说我怎么才能栓住他。”
此话一出,众人祝贺的声音立刻消停下来——她们所有人都关心这个问题,包括面色涨成猪肝色,还没出嫁的二丫头。
赤槿早有准备,她压低声音说道:“准备一块柳木,刻成男女形状,写上你们两人的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好,红布一块,蒙住你家男人眼,让他每次见你,就如见西施般娇艳,用艾草熏心,他就会死心塌地爱你啦,最后用浆糊黏住你们的脚,生生世世不分离哦。”
妇人们默记在心,以后这就是家传绝学,等自己女儿出嫁的前夜,还要完整的交代给丫头呢。
末了,赤槿还从行囊里套出一个小葫芦来,递给问她的少妇:“这里面是我特制的符水,每天早晚你倒出一点拍在脸上。切忌不要吃荤腥辣椒等物,这些东西和符水相冲。”
少妇感激接过,取下手指头上的银戒指硬塞给赤槿。
赤槿暗笑:你也不对着镜子照照脸上的暗疮,晚上出去,鬼见了都会吓跑,何况你相公是个大活人!他能忍受三年就很不错了。这葫芦里的药水是降火治暗疮的,够用三月,如果你三个月不吃辣椒荤腥,那张脸肯定有救!
前几个问题还比较靠谱,到了后来,林林种种的奇怪问题令一旁静坐的息昔诧异不已,这才明白为什么赤槿的招牌会写的笼统杂乱。
“小师傅,我家阿毛十岁了还尿床,该怎么办?”
“我一吃黄豆就打嗝,有没有法子停住啊?
——当赤槿是郎中。
“这是我表姐家小外甥的三丫头的八字,去年突然失踪了,您算算她还在不在人间。”
“前些天梦到我老娘在门口哭,你帮我问问她老人家在地府了缺了什么,我烧给她。”
——赤槿变身为灵媒巫婆
“小师傅的皮肤真好啊,抹的是谁家的脂粉?”——完全跑题,从河东跑到河西了,赤槿这个丫头还算是天生丽质,用不上脂粉,而且她也没银子买。
“我家汉子那个总是不好使,结婚四年都没整出个娃来,是不是我们两口子上辈子做了什么虐哦。”——纯粹是来哭诉抱怨的,两性话题也好意思在这里讨论,哼哼。
“鲤鱼是红烧还是应该清炖?”——拜托,有没有点做饭常识!,鲤鱼当然红烧的好!
“明天会不会下雨?”——这个还是问土地爷吧。
“今年一亩水稻能收多少斤稻米?”——嗯,这个问题好难,等过了磅秤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很顺利,兰舟提前声明一下啊,此文有一段些赤槿建议少妇栓住丈夫心思的办法,即刻桃木人的那一段,这个巫蛊之术兰舟完全是借鉴国学经典《金瓶梅》里女猪潘金莲对付男猪西门庆的办法。再次向南岭笑笑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