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萧循外放
也就是说, 近亲成婚的父母,夭折孩子的几率,大约是非近亲成婚家庭的四倍。
当天的朝堂上,除了这件事,几乎没有别的议题。
朝臣们为了是否要阻止民间近亲婚姻,以及是否披露原因, 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论。
一方认为,既然事情这么严重,当然应该马上颁布法令, 及时止损。至于原因就不必说清楚了, 以免引起恐慌。
另一方认为, 千百年来就没有表兄弟姊妹不能成婚的规矩, 现在一旦打破这个规矩, 会不会引起其他方面的一些不妥?
大部分争论都是集中在这两方面, 至于认为要将原因告知百姓的,很少有官员提起。
大部分官员都是奉行“民可使由之, 不可使知之”。
反正就是告诉你怎么做就行了,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这主要也是因为这个时代本身文化普及程度就不高, 说得多了还容易引起百姓莫名其妙的联想,万一被有心人出来煽动了情绪, 到时候引起大面积的恐慌, 就不好收拾了。
反正到最后, 还是泰和帝拍了板,直接颁布新法令, 禁止近亲婚姻。
当然,近几年还是以试行为主,已经定了亲的就不去管他,非要近亲成婚的也只能由着他去,后续几年慢慢收紧也就行了。
至于朝堂上的官员,看到萧循的详实的数据,哪里还升的起半点近亲婚姻的想法,不少已经跟亲戚有了默契的官员,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家就想办法把孩子的婚约取消,另外寻觅好人选了。
只是要跟家里的老妻解释清楚这一桩缘由,还要跟儿女好好说,想到这些烦心事,这些官员就忍不住头疼。
不少人因此心下暗暗埋怨萧循多事,但埋怨的同时又暗暗庆幸,儿女的婚姻还没完全敲定,以后要更加谨慎才好。
有些已经跟亲戚做了亲家的官员就闹心了,只能暗想着回家赶紧多送几个好大夫去儿女身边才好,免得到时候生孩子容易夭折。
另有些官员想到自己女儿嫁到亲戚家里,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能站住,最后不得不含泪给夫君纳妾,就不由跌足悔恨不已。当初要是知道近亲婚姻会有这么一桩天大的隐患,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嫁过去啊!还以为女儿跟她表兄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好,婆婆也是好相处的,将来定会和睦美满,谁料想竟然是害了孩子!
如此种种,众官员心里的想法不一而足。
萧循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这一桩事情告一段落,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概是要调任了。
一件事情做出了成绩,自然就有人想掺和一下。
当初其实温慧提出近亲成婚孩子容易夭折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十分重视,毕竟自古以来就没听过这种说法。
还是温慧了银子,陈王又转述了温慧十分严肃的请求,太子才勉强在户部单立了一个调研司,还只能让萧循来做这个郎官。
因为要做的这件事,毫无依据。很可能做到最后鸡飞蛋打的事,谁愿意过来浪费时间?
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想要挤过来分一杯羹的,那就多了。
万事开头难,最难的时候过去了,后面只要照章办事就行,谁不眼热这个位置?
萧循不介意多几个人做事,不过他感觉得到,太子对他应该是有别的安排的。
萧循没想到,太子会安排他离开京城,去西南偏远之地做知县。
这时候京城到处都在讨论朝廷新出的法令,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测层出不穷,也有不少猜到了可能跟调研司年前一直在调查的夭折婴孩之事有关。
而萧循站在温慧的卧房门口,迟迟不敢踏进门去。
温慧才刚刚出月子,徐姑姑甚至依然不肯让她出门,因此大部分时间依然是在床上度过。
而他们的宝儿,才刚刚满月不久。
这个时候,萧循不知道怎么跟温慧提起,自己马上就要收拾行囊,离开她们母女,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
而且这一去,至少也得三年。
可能也是因为心虚,太子自己也不好意思跟温慧解释,只偷偷给萧循打了个招呼,就算是通知他了。
反正决定权在萧循,他愿意去,马上调令就会下来;他不愿意去,继续在调研司呆着也不是不行。
但太子的意思,萧循满腹才华,一直在京城呆着,也做不出多大的成绩,想要往上升迁,比外放要难得多了。
外放若是能做出成绩,那是很容易看得到的,泰和帝也会更加赏识会治理地方的人才。
萧循呆呆站了半天,门却突然开了。
知秋探出个脑袋,疑惑道“萧大人站在这里做什么?殿下让你进去呢。”
其实是早有府里的小丫鬟看见萧循来了,正好要来找知秋,就顺嘴说了一声。
温慧当然也听到了。
结果过了老半天,温慧也没见到萧循的人影,忍不住让知秋出去看看。
谁料萧循竟然就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不进去。
“出什么事了?”萧循进去以后,温慧便问。
知秋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温慧和萧循,以及睡得正香的宝儿。
萧循过去将温慧抱在怀里,良久才喃喃道“没事。”
他现在心里实在是纠结,尤其是看到温慧和宝儿以后,那种就想守着她们母女,不愿意离开的想法就越加强烈。
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萧循在心里想。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变成一个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的人。
温慧轻轻抱着萧循的腰,沉默着不说话。
她知道萧循肯定是有事要说,但既然他暂时不想说,温慧也不想寻根究底。
到了该说的时候,萧循自然不会隐瞒她的。
其后半个月,萧循一直皱着眉头,不过一见到温慧和宝儿,他会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二月中,调研司已经来了新的官员,甚至一次来了两个。
萧循知道,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来顶替他的位置的。
那天晚上他终于对温慧摊牌,说了太子的建议。
“所以,你要去西南?”温慧看上去倒并没有多少意外。
萧循做官以后,温慧也大体了解了一下这个朝代的官员体系。总的来说,外放做官才有前途,一直窝在京城里,安逸倒是安逸,就是皇帝不看重。
这也是两年前裴瑾外放江南做县令的原因,当时温慧还觉得奇怪呢,最近了解了实际情况才明白过来。
所以太子是看重萧循的才能,才会建议他外放。
尤其是西南偏远之地,虽说百姓穷苦,但若是励精图治,未尝不会出成绩。
“慧儿 ”萧循握着温慧的手,话说的艰难,“我想了半个月,还是暂时留在京城吧,你身体还未养好,宝儿也还那么小 ”
“嗯?”温慧抬头,她没想到萧循纠结了半个多月,最后的决定会是这样。
暂时留在京城,那以后呢?如果想要往上升迁,最后还是要有治理地方的经验的。
她轻轻摸了摸萧循的脸。
看得出来,萧循想要去西南,若不是有自己和宝儿这两个牵绊,能得到这个外放的机会,只怕他早就欣喜若狂了。
要知道多少新科进士想要等一个外放的缺,都要等很久。
“阿循,你不必如此。”温慧仰头看他,柔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咱们是要一辈子相守在一起的,对不对?既然还有一辈子,何须在意这几年的离别?”
“不,慧儿,我害怕 ”萧循只觉得未来茫然不定,让他十分恐慌。
温慧轻轻抱着他“你不用担心,我和宝儿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公主府这么多伺候的人,宝儿会被照顾得很好 ”
萧循不说话。
近几日他总会想起曾经做梦梦到的世界,那个世界光怪陆离,温慧曾经在那个梦中的世界里,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他。
良久,他才道“宝儿才两个月,等我回来,她肯定都不认识我了 ”
温慧扑哧一声笑了。萧循也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真是难得。
“好啦好啦!”温慧声音里犹自带着笑意,打趣萧循,“我会天天跟宝儿说起你的啦,你要是还不放心,不如自己画一幅自画像好了,宝儿天天看着你的画像,等你回来肯定会记得你!”
“慧儿这个主意好!”萧循一蹦而起,“我不会画自画像,这就出去找画师,定要画个英明神武的才好 ”
温慧“… …”
我就是随便说说
但萧循已经跑了。
第二天萧循就取回了画像,画上的人果真英武不凡,俊秀风流,看上去还真是抓住了萧循的精髓。
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萧循打哪找到这么一位厉害的画师的。
萧循得意洋洋“是寒山书院的一个同窗好友,他的文章倒是寻常,但在画技上颇有天分,青山先生还曾十分可惜,他没能把主要精力放在科举上呢。”
温慧见萧循兴致勃勃,倒也不好打击他,只笑道“你想把画挂在哪里?不然就挂在外间吧,挂到外面被人看到也不太好。”
萧循点了点头,还非要自己动手,将裱好的画规规整整挂到了温慧卧房外间的墙上。
接着他抱着好容易清醒了一会儿的宝儿,凑到画前指着哄她“宝儿看看,这就是爹爹哦,过些日子爹爹就要暂时离开宝儿一段时间了,宝儿可千万不要忘记爹爹啊!”
宝儿吚吚呜呜地不知道在咕哝什么,瞪着溜圆的黑眼珠看着萧循。萧循瞬间又想后悔了,小心翼翼亲了亲宝儿嫩豆腐一般的脸颊,喃喃道“爹爹对不起宝儿,宝儿不要怪爹爹才好 ”
温慧懒得理会萧循的腻歪,在一边拿起慈幼堂的账本,慢慢翻看。
她现在已经很习惯这个时代的记账方式,看起来倒也不算慢。
萧循有他的事要做,温慧又何尝不是如此?
之前是因为生宝儿,温慧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慈幼堂。现在她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是时候重新对慈幼堂加强监督了。
不然某些心思活泛的人,可能准备作妖了。
人性自来如此,从古至今,做慈善都需要很强的监督,否则丑闻总是难免的。
另外就是,慈幼堂的后续经费,也需要再规划一下了。
单单靠募捐,一次两次还可以,长年薅羊毛,那也是越薅越少的。
三月中,萧循带着青杨远赴西南衡州府的易县,随行的还有二弟萧衡,和温慧的四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