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51

  “圣上有令,此处任何人不得靠近。”庞诵剑出鞘半分,冷声道:“若再往前,一律格杀!”

  那脚步却不止反快,碧衣人将面纱之外的眉眼挑的自在,对一旁的白衣女子笑道:“这些个小羽毛便交给我应付着,你只管去见你想见之人。”

  白衣女子点头。

  庞诵却铮然拨了剑,喝道:“谁也不得靠近!”挥剑上前。

  同一瞬,碧衫男子将宫灯一抛,持了白衣女子的手,掠身迎上。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风声一紧,在定睛时,那二人已然立在宫房门前。

  庞诵还未来得及心惊,那碧衫男子素手一掠,再次窜到眼前。

  顷刻厮杀做一团。

  白衣女子瞧那系碧衣在羽林卫之中穿梭自如,折身上了石阶,停步在宫房门前,忐忐站定,手指攀在朱红门上的一朵雕莲花,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王爷……”

  声音脱口,发紧发涩,颤抖的自己都心惊。

  房中忽起衣袂浮动声,有人紧着脚步到门前,一袭孔雀蓝的水纹衣角荡在门缝之间。

  门中人道:“小凤?!”言语急且喜。

  “恩。”小凤在门外应了一声,道:“是我,王爷。”顿了一顿,又脱口。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同一瞬的两句话,两个人脱口是相同的问话。

  门内门外一时都愣了愣,继而是松了气的淡笑。端木朝华在房中柔了声音,问:“你手臂上的伤……”

  “不妨事了。”小凤先一步截口,晓得此刻久待不得,直接了当道:“王爷没事我便放心了,此次入宫不易,王爷有什么要吩咐的?需要我做什么?”

  门内的端木朝华顿了一顿,不多会儿才道:“吩咐月白连同这几年笼络的大臣联名上书,要全数,越多越好,只求圣上放了我。”

  小凤一愕,“这样……圣上就会放了你?”

  “不会。”端木朝华言语带笑的道:“他只会下定决心杀了我。”小凤不解,他顿了顿又道:“满朝重臣只要有一半以上为我上折子求情,这样的形势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他怎么可能留下我这个威胁?”

  “那王爷……”小凤愈发不解,刚要开口再问,清浅却突然扬声提醒道,援兵已近了,有话要快些。

  小凤便紧了眉头急问:“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

  “还有一事。”

  “何事?”

  房中一顿静静,端木朝华沉了沉才道:“小凤,此事需你亲自去办。”

  “好。”小凤答的毫不犹豫,攀在雕莲花纹上的手指攥了攥,道:“你不必顾虑我,你晓得我是愿意与你同进退的……利用不利用都是心甘情愿。”

  “小凤……”门缝间的一线光影,他的眉目蹙的紧,眸子里沉沉浮浮的看不仔细变幻,深且莫测,他将指尖触在同小凤一处的雕莲花之上,压了声音道:“书房中案几上有压着一封信,信上写了有需要你做的事,你依照行事。”

  “恩。”小凤应了一声,且听身后一队羽林卫已然呼喝欺进,忙紧了眉头,将腕间红线编缠的百结绳解下,从门缝间递进,道:“送你……”

  端木朝华接过,愣了一愣。

  她又道:“重华……”面上略红,“等这件事结束后,我有些话同你讲。”

  百结绳攥在掌心,端木朝华眉头心间遇了春风一般,暖的,喜不能掩,瞧她转身要走,忽然又道:“小凤!”

  小凤顿足回头,见他在一线光亮中笑。

  他道:“小心些。”

  晚来欲雪之四 ...

  打宫中出来,小凤直奔回府,一刻不耽搁的入了书房,找出那封压在书案上的信笺,摊开,一字一句尽入眼底,眉目一分分蹙紧,霍然行至门前,扬声道:“备马!”

  即将破晓的夜,霜露有些重,沉沉寂寂的浮着一抹青灰的白。

  顾老将军坐在东厢房里的佛堂一夜,不合眼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佛堂正中的灵位,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灵位掩在明黄的罩幔之后,瞧不出名字。

  门外里着三三两两的小厮婢女,满面焦急却又不敢上前敲门,顾老将军吩咐过,这府中独这一处不得惊扰,他有个常性,习惯了遇到不顺心或是艰难抉择的事情都爱在这佛堂坐上一坐。

  这次是打宫中回来便闭门独坐,直到现在都没言语一声。

  艰难抉择。

  顾老将军攥了攥发麻的手心,叹了气,菁华殿中圣上问他,“顾老将军是希望朕杀还是放?”

  他要怎样答?他跪在殿下一言不发。

  圣上嗒的落一枚棋子,突兀的落在他心尖一样,是晓得圣上这句话断断不会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他下一句会如此直接,直接的有些像走投无路的破釜沉舟。

  他道:“顾老将军,若是朕此刻让你交出兵权,你交是不交?”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收回顾老将军手上的兵权,此刻倒也算时机恰当,拿捏得当了,无论顾老将军作何选择,兵权和端木朝华他都能得一样。

  要如何抉择,顾老将军在心里反复掂量,终是叹气起了身。

  膝盖有些发僵,他伸手开门,门外立着的小厮婢女呼啦啦全数跪下,焦急不已的道:“老爷,您总算出来了!”

  顾老将军皱了眉,道:“怎么了?”

  “您快去瞧瞧吧,公子不肯吃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小婢女忙收了口,抬袖子揭了眼角的泪花,只管叫他去瞧。

  浓眉猛地一紧,顾老将军亲自合了门,冷喝道:“莫怪他!那小畜生死了才干净!”言语虽硬,却已经拾阶而下,拂袖大步往顾小公子宿的别院去。

  将将走到正庭,却忽有门童急急来报,“三王妃亲自到访。”

  顾老将军将松未松了眉头彻底紧了,问道:“现下在哪?”

  “已然在府外……”门童忐忑的瞧着他的脸色,只瞧他紧锁眉头的沉吟,不由问道:“老爷……是让进还是不让进?”

  顾老将军略一沉吟,道:“去同三王妃讲,我不在府中,就说是已经入宫早朝了。”

  门童点头应是,又急匆匆的折回府门前。

  宿夜未合眼,脑门涨的难受,顾老将军按了按太阳穴,刚要抬步继续前行,府外忽起一阵喧嚷,渐行渐近,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路而来。

  “三王妃……您……您不能闯啊,老爷真的不在府中,早就上朝去了……”

  “哦,那我便等着,等顾老将军回府。”

  “三王妃您这不是折杀小的吗?哪能让你等着啊……要不您先回府,等我们老爷回来,小的第一刻报上您来府中,再差人去请您,可好?”

  “不必麻烦了,我闲着倒也没事,正好去瞧瞧顾小公子。”

  “三王妃……”

  一道素白色的身影穿过花木扶疏,愈发近了正庭,顾老将军折身躲入一侧的正厅堂之中。

  婢女忙跪了一地,那道素白色身影只是摆了摆手,不顾门童阻拦径直朝厢房走。

  “顾小公子宿在那间厢房?”小凤淡笑问。

  门童眼角瞥了瞥正厅堂门后的一角衣袍,忙上前道:“小的为您引路。”

  直等到小凤的身影彻底消失,顾老将军才走了出来,望着那个方向,愁眉深锁,方才隔着门缝未瞧仔细,这位三王妃似乎有些黑。

  愣了愣,还是不由的随了上去。

  小凤刚入厢房便瞧见一屋子的婢女梨花带雨的哭做一团,还有一名年纪稍长,却生的最为标致的大丫头跪在床榻前,捧着药碗抹泪道:“公子,你若是执意寻死,这般作践自己,绿袖也没法子,只能求同你一去死了才好!”

  一语落地,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愈发哭的欢畅,哽咽的随声附和,要和公子一同死。

  小凤在门口瞧的很是唏嘘,偏那当事的主儿,顾小公子依旧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两眼发散,汤药不进。

  门童咳了咳,刚要报三王妃来了,小凤却止了下,挥手让他先行退下,自顾入了屋,干咳两声。

  哭的一锅粥似地小婢女惊觉,抬了泪眼看她,道:“你是何人?怎可随意闯进来?”

  小凤抱拳笑了笑,道:“我是顾小公子的朋友,特来瞧瞧他。”而后自顾自的近了床榻前,自顾自的扯了一张凳子坐下,瞅了瞅床榻上顾沐阳身上的伤口,道: “这刀刺的偏了些,也浅了些。”

  床榻旁跪着的大丫头登时竖了杏眼,直勾勾的剜了小凤一眼。

  小凤冲她温婉一笑。

  床榻上小脸煞白的顾沐阳终于转了转眼睛,呆泄的看了看小凤,而后又转眼盯回帐幔顶,声音游丝一般道:“是啊……该一刀了结了多好……”

  “恩。”小凤首肯。

  大丫头绿袖唰的站起了身,极不悦的道:“姑娘,还是请回吧,公子现下招待不起你。”

  小凤只是冲她淡笑,依旧瞧着顾沐阳道:“奁儿第一次杀人难免会失了准头,不过我相信,下一次她一定会准确无误的了结了你。”

  顾沐阳身子一颤,猛地闭了眼。

  绿袖愤愤,刚要再说什么,小凤却忽然夺过她手中的药碗,啪的摔在地上。

  青瓷碗碎裂,一屋子的哭哭啼啼的小婢女惊的瞬间静了声,惊诧诧的看着小凤。

  小凤弯腰捡起地上青瓷的碎片,在指尖触了触,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扯过顾沐阳的手腕道:“你我也算是朋友一场,我实在是不忍心瞧你这么受罪,索性送你一程吧。”

  抬手划破了顾沐阳的手腕。

  青瓷锋利,她下手极狠,登时白肉红血的翻了出来,血脉处鲜血蜿蜒。

  一屋子的惊呼,绿袖花容失色,慌忙上前去止血,却被小凤拦下,“这位姐姐就成全你家公子吧,他已经心死如灰了,与其这样一点点的受罪到死,还不如来个痛快。”又忙补道:“你去拿个铜盆来,我估摸着这血要流个一时半会,瞧瞧顾小公子的小小身体里有没有一盆的血。”

  转头看着顾沐阳惊诧道极致的眼神,她又好心的安慰道:“顾小公子放心,只手腕痛那一下,之后等血一点点流尽,流干,也就没知觉了,不会太痛苦。”

  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火辣辣的疼,血越流越畅快,片刻就依然沁湿了他的白衣,素床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发凉一点点的变轻。

  绿袖哪里管小凤拦,死命的推开小凤扑倒床前,手足无措的扯了手帕去捂伤口,一壁急喊:“快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一屋子惊魂未定的小婢女这才被喝的回了神,刚要跑出房门,小凤淡淡道:“顾小公子要死就利落些,等会大夫来了可就死不了了。”

  顾沐阳浑身发颤,疯了一般推开捂伤口的绿袖,半坐在床上扯下腕上的帕子,大吼道:“谁都不准去!谁若敢出这个门……以后别再喊我公子!”

  小凤揉了揉眉心,这样一句话却真的让满屋子婢女止了步,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顾沐阳却挣的发丝尽散,继续吼道:“哪个要你们救!死了才好!死了才干净!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我开心!我高兴!不用活着心里难受……”身子猛地一抽,捂着手腕倒在了被褥中,疼的浑身发抖。

  小婢女们再次掩了口惊呼,疾步要上前,小凤却拦下,“救他做什么?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留着也没用处,省得碍眼又费事。”

  拔下发间的银簪子撂在他的床褥上,厌恶的道:“想快些就挑了喉咙眼,想慢些就这样等着吧,一会儿就干了。”又冲跃跃欲上前的小婢女们道:“都散了吧,一会儿来收尸就行。”

  而后不管满屋子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自顾往门外走,将将行了两步,身后突有人吼道:“阮小凤!”

  有气无力的回头,瞧见顾沐阳挣扎在床上咬牙切齿,小凤无奈道:“顾小公子还有事?”

  “你……”手腕痛的他一抽搐,缩在被褥中发抖,恨恨道:“我被最爱的女人刺了一刀!”

  “我知道啊。”小凤揉了眉心,道:“所以你生不如死,我理解你,死了好。”

  转身又要走,顾沐阳突然咬了唇道:“你走!你走!”

  小凤道:“请节哀。”转身要跨出房门。

  顾沐阳却突然挣扎下地,摇摇晃晃的扑过来,扯住她的袖子,极急且气愤的道:“你还真走啊?!”

  转头对上他一双蹙的死紧,又隐隐泛泪光的眼,小凤没来由叹了口气,“真是小孩子……”扯了他床榻,让他坐下,拆了被褥压住他的伤口,又差小婢女去喊大夫,一壁止血,一壁道:“不就是想要安慰吗?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你要想死,早死了,千百种法子,死还不容易。”

  抬眼看顾沐阳紧抿着嘴不言语,她又问:“还死不死了?”

  顾沐阳不答话,却没再挣扎,安顺的任由小凤止血。

  满屋的婢女,且惊且诧的看着安顺听话的顾沐阳,一时回不过来神。

  小凤手上微用力,疼的顾沐阳直冒冷汗,她问:“是这里疼,还是心里疼?”

  他不答,小凤又用一份力,他忙抽着冷气道:“疼……”

  小凤叹气道:“为了一个要你死的女人心疼,真没出息。”

  “我……”顾沐阳高了声音反驳,最后却又无力的压低了声音,“我喜欢她……”

  “喜欢有千百种,你的喜欢是哪一种?”小凤淡淡道:“你可以喜欢她,也可以喜欢别人,你还小,有的是姹紫嫣红,我瞧你这屋子里的都不错,慢慢培养着总会喜欢的。”

  绿袖俏脸一红,偷眼瞧顾沐阳。

  顾沐阳却突然愣愣的瞧着小凤,眸子灼灼烈烈的,直瞧的小凤浑身不自在,他反手握住了小凤的手,道:“我可以喜欢你吗?”

  小凤浑身一悚,毛骨悚然的抽了手。

  他却急了,“我是认真的!打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亲切……”将将又要伸手去扯小凤,房门却咣当开了。

  惊的二人一顿。

  就见顾老将军立在门口,目光同样灼灼烈烈的盯着小凤,猛地冲到跟近,急问:“你可认识闻人无端?!”

  晚来欲雪之五 ...

  天就那么沉着,阴着,欲雪却难下,灰蒙蒙的胶着。

  菁华殿中也落的静谧,有袅白的雾气打镂空的窗扉透进来,合着金瑞兽香炉中的香,一丝丝的缭绕。

  他没换软袍,依旧是下朝后的正装,只拆了束发的金冠,随意的钗了碧玉簪,立在窗前,出神的瞧着不远处的一树丹桂。

  腊月了,丹桂落了干净,一树的枝桠枯着。

  桌案上的折子散了一地,被风吹的悉悉索索。有小公公在殿外报了一声,断了他的思绪,没转眼,只是淡淡的道:“进来吧。”

  小公公俯着身子入殿,跪在他身后。

  “他们还在殿外跪着?”端木朝德依旧瞧着那树丹桂,眸里眉间没有波澜。

  小公公恭敬的道:“回圣上,还跪着呢。”悄悄的偷眼观望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又道:“方才左丞相也来了……一同跪着请旨……”

  端木朝德极浅淡的笑了,手指攀在窗扉上,冰凉凉的绕在薄雾中,“好啊,都来了,三哥真是了不起啊,若不是亲眼瞧见,朕还真是难以置信,这朝中重臣怕是都来齐了吧?”

  小公公不敢言语。

  他又自顾自苦笑道:“请旨?满朝重臣是在请朕放了他端木朝华,还是在威胁朕非放不可?”指尖一点点攥的发白。

  小公公只叩头在地板之上,不敢声张半声。

  桌案旁散落的折子,菁华殿外跪着的朝中重臣,全是为他端木朝华求情的,是真的没想到他什么时候已经笼络了如此大的势力,怎么能放?怎么能放……

  端木朝德静了片刻,忽又开口问道:“顾老将军也来了吗?”

  小公公忙道:“回圣上,顾老将军下了朝便回府了,没一同来。”

  “哦。”端木朝德淡淡的应了一声,再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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