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49

  跨步前,浓烟之中突然又闪出一人,大红的送礼服,斜刺里一剑挑过来,直逼蒙面人要害。

  奁儿提着的心终是安稳了下来。

  浓烟渐散,街道青石,越发越的清晰在眼前。

  都停了,喜事或是厮杀。蒙面人只余了三人被擒住,其他的全部死了。有红衣侍卫近前禀报,抓的杀的该护着的,全数报上,最后又补道:“圣上,还抓住了一人,似乎同蒙面逆贼是一伙的。”

  “哦?”端木朝德眉间轻蹙着,问:“带来让朕瞧瞧。”

  “是。”红衣侍卫恭敬而退,刚起身,忽又想什么,重新跪下道:“圣上,第一顶红轿中的人,似乎中箭昏迷了……”

  立在一旁的端木朝华眉间一紧,再顾不得端木朝德似笑非笑的眼神,提袍疾步掠去街道之中。

  廖月白想拦没拦住,瞧着他步履匆急,无奈的的垂手立在一边。

  端木朝德是笑了,道:“三哥还真是爱妻心切。”

  街道上血迹斑斑,端木朝华紧着脚步越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直朝红轿奔去,半道两名红衣侍卫架着神色有些恍惚的顾沐阳,错急急的肩而过,奁儿在后面,瞧着他盈盈行礼,“王爷您……”

  一阵袖兜凉风,擦面而过,端木朝华莫说的停,连瞧她一眼都不瞧,她准备脱口的话语便在端木朝华错身而过的瞬间,噎在了喉咙,将她噎的面色苍白。

  奁儿紧攥着手指,脸色苍白的笑,一分分的阴毒。

  他瞧不见,也不想瞧,几个快步行至红轿前,一把掀开帘子,落目的瞬间,指尖骤凉,心头像被闷雷捶了一记,说不清的感觉。

  轿子里的血委实多的让人心颤,小凤昏迷的倒靠在一边,身子依旧是点了穴道的僵硬,半边的身子浸了血一般,脸色却白的吓人,如死灰,如白纸,第一次这么苍白。

  端木朝华的脸色也极白,压着眉头,入轿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她登时瘫软的跌进端木朝华的怀里。

  又点穴止血,端木朝华搂她在怀里,小心的抱出轿子,借着明光,看见她伤到的手臂一点点的发绿,发碧,是和箭头一样的颜色。

  “小凤……”端木朝华声音发沉的喊了她一声,瞧她没有一丝反应,紧了怀抱往往复急去,一壁道:“奶奶,你再撑一撑,没事的,没事的……”

  几个快步,抱着小凤回了王府门前,刚刚稳住脚步,就听端木朝德身后的大臣一阵骚动,皆都惊诧难当的打量着同样刚压跪在地下的顾沐阳。

  “这不是……”

  “刘大人莫乱讲,世上相似之人比比皆是,也许只是相似而已。”

  “可是我几日前将将瞧过他,真的是分毫不差……”

  “断断是不会的,顾老将军是何等的忠心,怎会允许儿子作出这等事情!”

  “我瞧也不是。”

  …………

  那些窃窃私语,乱哄哄。端木朝华顾不上那些,抱着小凤行至廖月白身前,将她极尽小心递给廖月白,道:“你先带小凤回府。”

  声调不高不低,刚刚的被端木朝德听见。

  廖月白赶忙向前倾身,小心接过小凤。在靠近身子,接过的瞬间,端木朝华在他的耳侧,极迅速的密语道:“带她去见闻人舒华,立刻。”

  略惊诧是讲端木朝华一望,廖月白应了是,抱着小凤向圣上行了一礼,退回了府中。

  骚乱依旧不减,端木朝德瞧了一眼离去的廖月白挥手止了纷纷的议论,垂眼看着跪在脚步的顾沐阳,问:“你是何人?”

  顾沐阳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只是脸色极白,神色也有些涣散,恍若无闻一般不答。

  “大胆!圣上问你话呢!”红衣侍卫喝道,抬手欲扯顾沐阳抬头,端木朝德却止了住。

  俯身,一点点压了眉头道:“顾沐阳。”

  顾沐阳愣怔抬头,条件反射性的应了一声。

  端木朝德的脸色骤的一沉,静静的看着顾沐阳,一言不发。身后是大臣们的惊诧骚乱,所有人都在瞧着他,都在等他如何处理,他却压着眉头,一点点的直了身子,似乎在瞧顾沐阳又似乎飘的远,沉的深。

  顾沐阳,顾老将军的独子顾沐阳……为何会是他?

  端木朝德扫了一眼一侧立着的奁儿,问顾沐阳,“方才在浓烟之中劫持她的人,是你?”这话是问,问是他不是。

  顾沐阳看着他,又看奁儿,终是垂下眼道:“是我,放烟雾弹的也是我,全都是我。”

  话惊四下,所有人都惊诧诧的望一望他,大巽朝的顾老将军,竟然会有这样的儿子。

  “你可知这是什么样的罪名?”端木朝德又一遍问:“要想仔细了再回答。”

  “不必了。”顾沐阳却毫不思索的打断,言语颓然道:“这一切都是我一人做下的,我担着,与我父亲没有半点干系,还请圣上明鉴。”

  这所有的话就都被他噎回了肚子中,这样爽快的认罪,这样爽快的找死。端木朝德看他又看身后一双双眼睛,尤为瞧不透的,却是端木朝华,分不清藏了什么。

  端木朝德再没什么好讲,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挥手道:“将他暂且压往天牢,朕回宫之后亲自审问。”

  两名侍卫应是,上前要去压他,却忽听远处一人喊道:“圣上留人!”

  众人皆惊,诧诧抬头,只瞧见远处一记白骑,踏起沙尘滚滚而来,错眼见就已其及眼前,马嘶乍起,看堪堪落踢人眼前,一人翻身下马,撩袍跪下,一头叩在地上,“老臣……叩见圣上。”

  “爹……”顾沐阳惊的脱口。

  众人也跟着再惊了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老将军。顾老将军乃是当朝元老,先皇曾亲准他,不必行叩礼,如今这一叩着实有些大了。

  端木朝德伸手扶他,道:“老将军快起身吧。”

  反手按了端木朝德的手,顾老将军抬头道:“老臣不能起身。”

  不能起身。端木朝德顿了顿,一点点收回手,负在身后,微蹙眉头的瞧着顾老将军,一言不发。

  他明白,如今已经骑了虎,再难下了,怎么料也没料到会僵在这样的地步,要收场,怎样妥帖的收的住?

  “圣上……”顾老将军眼角的皱纹折的不能松开,嗓音极哑又沉,凝重的瞧着他道:“逆子……逆子……”

  “爹,你不必未我求情了。”顾沐阳淡淡的截口打断,有些些的颓然,又有些些苦笑,“这么多双眼睛瞧见的事实还能怎么开脱,这罪我认了,都认了……”

  “啪”的一巴掌甩过,顾老将军气的浑身发抖,手掌怎么都再握不紧的怒道:“逆子!”

  这一巴掌极重,直抽的顾沐阳瘫倒在地,嘴角一丝丝的溢着血,五根指印,红红肿肿,他却没什么表情。

  四下都静了,顾老将军护子护到一绝,京都之中无人不知。忍不住偷眼看端木朝德。

  端木朝德依旧负着手,瞧着顾老将军,面上没有表情,除了一双眉目微蹙着,再看不出其它表情。

  这世间不怕活不下去,只怕不想活。

  顾老将军护子……

  端木朝德叹了口气,垂目道:“老将军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顾沐阳……押入天牢,容后再审。”

  “圣上!”顾老将军老目里再不能掩的如焚如灼,攥了掌心又一头叩在地上,“老臣不敢为逆子开脱,只求圣上看在老臣对大巽朝,多年来的忠心,让老臣代子受过。”

  “爹……”顾沐阳登时愣怔。

  顾老将军却不看他一眼,继续道:“老臣只这一个儿子,他若没了,顾家便算是断了后……求圣上成全。”又一头叩地。

  没有人敢出大气。端木朝德负在身后的手掌一分分攥紧,紧到指节发白,顿了许久,开抿着的唇,刚要答话,一旁一直静静立着的端木朝华忽然上前。

  撩袍跪地,抬眼看他,一瞬不眨,端木朝华道:“臣有罪。”

  众人愕然,顾老将军惊诧的看着他,唯有端木朝德蹙紧了眉头。

  端木朝华再道:“今日劫亲之事与顾沐阳没有关系,全是臣一手安排。”垂下了眉睫,“请圣上降罪吧。”

  谁都没有说话,惊的不能开口,也不敢开口,那么多的人,却落了那么死寂的气氛。

  端木朝德嘴唇有些发白,看着端木朝华的眉目一点点的皱紧,再不能松开。

  “王爷……”顾老将军终是稳不住心神,有些颤了声音道:“您……您这是……”

  “顾老将军,对不住了。”端木朝华淡淡的笑道:“我为了自个的私心利用了顾小公子。”转目瞧着端木朝德继续道:“圣上您知道我一直不想纳侍妾,却碍于您的旨意不得拒绝……也是偶尔得知,顾小公子一直爱慕奁儿,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让人来劫亲,又差人将顾小公子带来,原本只想让他趁乱将奁儿劫走,却没料到……”没奈何的叹了口气,“圣上放了顾小公子吧,一切罪臣都担了。”

  重情重义,感人肺腑,端木朝华这一番话讲的顾老将军有些湿了眼眶。端木朝德却紧抿这薄唇,不讲一言,只将他看定看深,却看不透。

  许久许久,合了眼叹息道:“将端木朝华押入天牢。”

  晚来欲雪之一 ...

  “小凤。”

  那声音静,且柔,软软的落在耳里,有些些的哑,却让人安定了心神,仿佛沉在水底的檀香一般,一丝丝的透着香。

  “小凤。”他又唤,同敷在额头的手掌一样柔软,小凤睡的沉,那声音总是隔断时间就来喊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应了一声才安定。

  那声音道:“小凤,是困的紧吗?”

  又道:“小凤,我晓得你困的紧,但你要应我一声,让我知道你听的到,你手臂上的毒对脑袋有些影响,你别睡太沉,我喊你要应。”

  “小凤……”

  小凤终是有些不耐烦,那声音搅的她睡不安稳,便不厌其烦的恩了一声,那声音顿时就松了口气,喃喃道:“应了便好,应了便好。”

  这个声音她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或许是没有余力去想,昏昏沉沉的梦里,远远近近的都是另一个人的眉目,笑的不笑的,桃花眼,小小梨涡,一浅浅的极招摇。

  端木朝华……她记得昏迷间似乎有双手抱她出了红轿,那双手她认识,是端木朝华的,如今他也在吗?

  小凤在梦魇里胡乱伸了手,想抓什么,另一双手便极快的握上来,捧着她的手道:“怎么了?小凤你想要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那双手纤长而细致,握在手里缎子一样滑溜,不是端木朝华。小凤微蹙了蹙眉,想扯回手,那人却握的紧,道:“我是岚之,手不可以交给我吗?”

  岚之?闻人舒华……是了是了,她记得了,这个声音曾说过,岚之是他的字,只有无端喊过的字。要收回的手就顿了住,由他握着。

  她心里有些着急,端木朝华不在,想醒来问他怎么样了,可是怎么都张不开口。

  就那么睡了不知几日,终是有了知觉。

  小凤醒来时,天色方灰茫茫的亮了一点,脖颈间有什么东西凉凉的有点痒。睁开眼,是一小撮黑缎子似地发,散在脖颈间,顺了发往上瞧,便瞧见了一张浅寐的眉眼。

  单手撑着倚在床榻边,微闭着眉眼浅寐,面色有些倦,微微的蹙着眉。

  闻人舒华……小凤短瞬的愣了愣,瞧着右臂已经好的差不多的伤口,便大抵明白箭上的毒是他给解了。伸手拨开绕在脖颈间的发,却不留意扯了一下。

  闻人舒华眉间微蹙,醒了过来,瞧到小凤已然清醒,是掩饰不住的喜了眉梢,道:“你醒了,好些了吗?”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掌覆在额头上暖暖的,小凤想躲却终是没躲,看着他倦的微红的眼眶,牵了嘴角笑道:“不妨事了,好的都差不多了。”

  声音有些发虚,闻人舒华又伸手把了把她的脉,一壁浅笑道:“饿了吧?昏迷了几日都未进过水米,厨房里备着清粥,我差人去盛碗来。”

  刚要转了轮椅转开,小凤忙伸手拦住,“闻人……大哥别忙了,我现下不饿。”

  闻人舒华顿了手,浅笑着扶她坐起来,噎了噎被角,有些宠溺的笑道:“好,等你饿了便说。”

  小凤面色还有些苍白的点头笑,是顿了许久总是忍不住问:“这里是梨花斋?”

  浅笑的应是,闻人舒华道:“你手臂上中的箭有毒,朝华将你送来了。”

  “那……”小凤本是紧赶着问,却又觉得太过明显,斟酌的放缓了语气,道:“那王爷他可好?”

  闻人舒华顿了神色,垂目想了什么,斟酌了什么。

  这一顿,仅仅是一瞬,小凤就已经随着心尖一紧,眼睛往深里看他,道:“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闻人舒华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莫担心,对他来说,他现下很好,如他期望的一般。”

  小凤不解。他却又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阮三公子先前来看过你,你一直没醒,他很担心,我唤他过来陪陪你,可好?”

  “大哥。”小凤伸手扣住他的腕,看定他问:“王爷真的出了什么事吗?”

  闻人舒华按住了她的手背,淡笑道:“他没什么事,你莫担心,先在这儿好好养着伤,等伤好了我再同你慢慢讲。”

  小凤仔细看定了他的双眼,顿了一顿,松开了手,道:“好。”伸手掀了被子,一壁下榻穿鞋,一壁道:“我现下没什么大碍了,就不劳烦大哥了,我回王府,方便些。”

  “小凤。”闻人舒华拦下她穿鞋的手,没奈何的叹了气道:“朝华现下在处理一些紧要的事情,不在府中,你还是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养伤的好。”

  小凤拨开他的手,语气淡淡道:“没关系,我在府里等他。”

  那语气淡却笃定,是执拗又认死理儿的笃定。闻人舒华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当真是死心眼,认定了就执迷不悟。”

  小凤将鞋子穿好,抬眼看他,淡笑道:“这世间能真正打心眼儿里喜欢的,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既然不容易,自然要万分小心的珍惜着。”

  闻人舒华指尖一顿,有些愣怔的瞧着她,打心眼儿里喜欢的……是谁?还是晚了一些吗?

  鞋子穿了妥当,小凤起身整了衫子,笑着拱手,道:“客套话大哥也不爱听,我便不说了,今日就先同大哥别过,改日我再来瞧你。”言毕抬步要走。

  将将跨步,闻人舒华便开了口,他语气有些颓然道:“朝华现下在天牢,你见不到他。”

  跨出的步就那么顿了住,小凤回头瞧定他。

  他转过轮椅,言语淡淡的大略解释了一番,最后叹气道:“你不必担心,朝德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切朝华都有分寸。”

  小凤不太明白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却是晓得,三王爷的确有分寸,他断断不会那么容易便被逼的就范。只是……

  展了眉头,小凤又微微蹙了,看着闻人舒华言语吞吐:“大哥……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见上一见王爷……”紧赶着道:“只要瞧一面就好,若是为难的话…… 差人送个信儿给他也成,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要交代去办的。”

  闻人舒华没说话,垂目想了想什么,辗转又抬头,才道:“好,我差人去打点,你先在这儿歇着,等晚上我来接你去见他。”

  小凤瞬间松了眉头,掩不住松了气喜道:“多谢大哥。”

  淡淡笑了笑,闻人舒华什么都没说,转了轮椅出了厢房,顺手掩上房门。

  许是错觉,小凤瞧见他掩上门时,极细微的叹了气,没有瞧她。

  朝堂之上的气氛一直很微妙的压抑着,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呼吸,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如今的这种形势明眼人都瞧的出来,三王爷这番折腾,入了天牢,罪名是大是小都是圣上说了算,要怎样处理,各自心中都有一番掂量。

  三王爷一直是圣上的心病,当初的皇位暗斗,许多人都不甚了了解,可最近打从三王爷痴症好了之后,朝中的形势就起了暗涌。都不是傻子,怎会瞧不出圣上的心思,可如今谁又敢说一句话。

  唯有撇不清关系的顾老将军纠结着鱼尾纹入了华清殿。

  圣上正在侧塌上瞧着一盘棋出神,手中有一落没一落的把玩着翡翠匣中的白玉棋子,拨弄的脆脆响,却并不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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