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42
冬风又渡红梅 ...
金子就是金子,付了一只吉祥猪蹄和顾小公子的一顿酒还余了不少,可惜顾小公子的一句,不必找零了,让小凤心肝抽了一下,败家玩意儿,那还能买十来只吉祥猪蹄了都!
小凤赶忙道:“那再打包三只猪蹄儿。”
店小二的媚笑明显一冷,小凤视若无睹,想这店小二也忒浅薄了,她实则是想要十只的,可惜琢磨着要步行回去,不方便拿,就不那么招摇了。
打包好猪蹄,二人并肩而出,日阳正好,晃的人眯了眼睛。顾小公子摇摇晃晃的对小凤一抱拳,道:“今日有缘相逢阮姑娘,实乃三生有幸……可惜已经正午,再不回家家父要担心了,只得他日再会。”
真是个好孩子……小凤笑眯眯的拱手,“今日多谢顾公子了,他日再会。”临了有担心的补了一句,“顾公子……自个能回去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必不必。”顾小公子不迭的摆手,神态严肃的原地转了个圈,没太站稳道:“我没吃醉……再则……阮姑娘相送回家,总是不妥……家父会误会的……”脸色飞了一坨红晕,娇羞难当。
小凤深呼吸仰面望了一眼太阳,干笑道:“顾公子……那咱就再会了……”
又一次拱手别过,朝南朝北的各自散了。
小凤走的慢,好一会儿才到王府,刚至门口,守门的小厮便迎了出来,急急道:“哎呦,我的王妃哦!您可算回来了!王爷都急疯了!”
“啊?王爷找我?”小凤一壁紧了脚步往府里走,一壁道:“什么事这么急?”赶进王府果然迎上了行色匆匆的廖月白。
他瞧了小凤一眼,淡淡松了口气,神色不动的道:“王爷在书房。”
应了一声,小凤提着猪蹄赶往了书房,刚跨进门便瞧见房内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的端木朝华,眉间微微紧着,不太愉悦的样子。
小凤很自觉的立在门口,等他撂下笔的时候才入内,“王爷找我?”
“小凤……”端木朝华瞧见她眉头一松,转瞬又蹙了住,“怎么才回来?”
小凤转到桌前,将猪蹄放下,一壁打开荷叶包,一壁笑道:“半道儿去吃了点东西,所以回来晚了。吉祥楼的猪蹄儿,味道很好,还热的呢王爷尝尝?”
端木朝华凑近,瞧了一眼猪蹄,皱了皱鼻子,蹙眉道:“你吃酒了?”
“啊?”小凤一愣,抬手闻了闻袖子,哦的笑了,“没有,只是被蹭了一身酒味儿。”
心下诧异,却也没再继续问。端木朝华撩袍坐在桌子旁,拿了一旁的帕子,拉过她的手,仔细擦着,淡淡问:“今日入宫,圣上可说了什么?”
“唔……”小凤索性踢了张凳子坐下,道:“也没什么,只是说了些琐碎的事情,然后要我回阮府住几天……”
端木朝华的手指一顿,抬眼瞧她。
她神情未改继续道:“说是陪奁儿过门。”
将帕子撂在桌子上,端木朝华冷笑道:“小六果真长进了,每一步走的都恰当,又不留余地。”
小凤没说话,心中感慨万千,如今的端木朝德真的让她越来越害怕,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刀子一样割的人生疼,言语温软的同她说,她如今总归是奁儿的姐姐,于情于理都该回去陪陪她。转瞬却又云淡风轻的补了一句,若是奁儿腊八入不了王府,她是脱不了关系的。
突然觉得,君临天下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
“你想回去吗?”端木朝华突然开口,淡淡的瞧着她,“你若不想回去,我入宫同圣上说说,左右不过是为了防我。”
小凤一愣,转瞬笑道:“不必了……只是回趟家而已,你不必操心。”
想说什么又没说,端木朝华想嘱咐她小心又觉得可笑,回家而已,需要小心些什么?最后只是道:“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吧,带上受受,有什么事好照应。”
小凤点头,刚要答话,突然有人敲门。
廖月白立在门外,道:“王爷,宫里派人来接王妃回阮府了。”
动作还真是麻利……
小凤叹了口气起身,瞧端木朝华书案上压的一封信,便道:“王爷,你就不必送我回去了,我自个回去,受受就留在王府吧,奁儿认识他,再出什么岔子也麻烦。”瞧他想说什么,又补道:“等你忙完了再来瞧我。”
略微沉吟了片刻,端木朝华额首,“好,你先回去,若是不喜欢,我再接你回来。”
小凤拎着两只猪蹄又出了王府,预备着给捎回去。
搭眼瞧见王府门口停的马车时,乐了,马车依旧是上回那辆马车,公公依旧是上回那个公公,敢情圣上也在节约开支啊。
不由笑眯眯的上前打招呼,道:“公公最近身体可好啊?”
公公笑着行礼,客气的回:“托王妃的福,一向都好。”
小凤便乐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提裙上了车,又回头对立在门口的端木朝华挥手,笑道:“王爷回吧。”
端木朝华也笑,眉眼温润的道:“回去要注意身份,你是三王妃,可别失身份。”又补道:“对了,奁儿终是要入王府,称你一声姐姐的,别忘了照应照应她,有些规矩早晚是要懂的。”
应了一声,小凤钻入了车内。
马车辘辘而去。端木朝华瞧着越行越远的马车收了笑容,对身后的廖月白吩咐,“派出去的人暂且按兵不动,奁儿现在是动不得了。”
廖月白应是。
他又道:“我方才写给阿拓的信,你差人送去,要快。”马车是快了点,公公是心急了点,不多会儿便到了阮府大门口。
小凤拎着猪蹄跳下车,刚要跟赶车的公公打声招呼,他却已然急不可待的鞭马而去,赶命似的,估摸着是赶下趟差事了。
拂了拂衣裳,小凤刚要跨步入府,突有人喊她。
“阮二小姐。”
小凤诧异回头,循声望去便瞧见立在青墙角里的男子,柳青色的衫子,眉眼倦倦,立在泛了青苔的墙边,仿佛生出来颜色,浓的怎么都散不开。
有些面熟,眼睛瞧不太清。小凤左右瞧了瞧,问道:“是在叫我?”
那人点了点头,冲小凤招手,“阮二小姐可否过来一下?”
小凤狐疑的走过去,近了才瞧清那人,眉眼如丝的模样让她登时惊道:“苏妈妈?!”
他笑,不似先前见的媚,有些倦色,有些苦笑,“没想到二小姐还认得我。”
小凤讪笑,暗暗扫了他一圈,不过几日没见,瘦了不少,也苍白了不少,碧簪下散碎的发勾在脸侧,没有先前的媚态,恹恹的样子,越发让人不忍心。
便笑道:“苏妈妈怎会在这儿?找我有事?”
苏倦点了点头,打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她道:“能不能劳烦二小姐将这封信转交给三公子?”
小凤一愣。
他又忙道:“苏倦并非打扰三公子的生活,只是……”
接过信笺,小凤轻笑道:“苏妈……公子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将信笺收入怀里,又问:“苏公子可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
摇头敛下了眉目,苏倦扶着青墙上的青苔,顿了顿,才忍不住开口,“三公子……还好吗?”
“好。”小凤淡笑,“一切都好。”
“恩,那便好。”
等了许久,再没讲话,小凤便道了声告辞,折身回府,刚转身,他突然在身后问:“你……不恨我吗?”
“恩?”小凤诧异回头,好笑的道:“我为何要恨你?”
苏倦抬头,眉睫扑闪的道:“我刻意安排让你同闻人舒华……”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小凤恍然大悟,想了想又折身返回,到苏倦身边,蹙眉道:“苏公子,我这人小气,有仇必报。”
苏倦低了眉眼,淡淡道:“二小姐想如何报仇,苏倦绝不反抗。”仰面闭了眼。
“好。”小凤叹了口气,突然扣指,一个豆子敲在他额头,“扯平。”
大愕不已,苏倦睁眼捂着额头,惊诧诧的看着小凤。
小凤却摇头晃脑的叹气离开,一壁念叨:“可恨的人太多了,你那点芝麻小事还不够我费心的……”
苏倦忍不住笑了,扬声道:“多谢二小姐,下回有兴致来梨花斋我亲自请二小姐吃酒,情债肉偿。”
小凤脚下一个不稳,踉跄扑倒在门槛,幸亏守门的老翁头偏巧不巧的路过,把住他的肩膀才没得摔出去。
老翁头吓的哎呦一声,扭头,瞧见小凤一张余惊未消的脸,捂着胸口道:“是黑凤小姐啊!哎呦,你差点没吓的我蹬腿儿……”
经过上一次的一闹之后,府中上下的人对小凤都出奇的恭敬,见面先行礼唤上一声,二小姐。让小凤很是不适应。
圣上没通知府里她今儿个会回来,所以人大都不在,窦花和阮轻尘出去卖东西了,阮尚书在房里睡午觉,二夫人去刘大人家窜门子了,其余的人都不知道钻哪儿了。
小凤把猪蹄交给小丫鬟,差她拿到厨房,就去找三娘和阮氲廷了,转了一圈没找到,小丫鬟道,许是在后院小凉亭里嗑瓜子。
她便又一路折曲了小凉亭,刚至凉亭便顿住了脚,亭中坐这个人,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一株红梅。
距离不远,阳光不暗,只是眼睛被晃的不大好使,看不太清是谁,但这样场景却出奇的熟悉,仿佛曾经有过,又仿佛曾经梦里有过。
思量间,那人突然起身,直愣愣的望过来,言语不明的唤了一声,“小凤……”
小凤心头便咯噔一落,忽然想起,这个场景的确曾经有过,在她还未出嫁前,他也是这么坐在这里,瞧着梅花,静的像一卷画。
蒋秀才,如今是林廷川。
唯有暗香盈袖 ...
那年的冬季不似今年的寒,春早没落雪,红梅也开的不多,后院里顶数那株开的多开的锦绣,顶枝上一连串的妖红。
小凤立在树下,瞧了又瞧,转了一圈站定,踮了脚试了试,又试了试。
唔,身量有些矮,差一点。
挪了一块石头,站上去够了够,又够了够……
还是差一点。
便愤愤的咬了手指,琢磨着要不要爬上去,突然身后有人嗤的笑了,惊的她诧诧回头,险些打石头上滚下去。
“小心些。”那人搭手扶住了她,抿了薄唇轻笑,指尖上的薄茧温度依稀的落在手心里。
小凤的黑脸不自禁的红了红,小声嘟囔了一句,“蒋先生……”
蒋秀才扶她下来,瞧着顶枝的红梅,道:“你想要那枝梅花?”
“也不是……”小凤黑脸红的不甚明显,故作镇定道:“只是觉得好看。”
蒋秀才轻笑,撩袍上了青石,伸手折下一枝开的顶好的红梅,跃下青石,伸手递在她眼下,“喏,送你。”
红梅锦绣,在他素白的指尖格外好看,兜着他袖口的冷香,竟让小凤一时愣怔的说不出话。
他却笑,掐了一朵红梅别在小凤的发鬓间,瞧着道:“喜欢便喜欢,如此扭捏,等花谢了枯了也就没机会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昨个才教过的。”
一缕的冷香在发间,他的青衫袖拂在脸上时,小凤的心头眉间突然像春风逆袭一般,千朵万朵桃花开,登时间蒙了傻了,而后心花怒放红了脸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小凤曾经想过,要是当时把护身符给他,他会不会收?
不过现下会不会收都不重要了。
林廷川站在青檐小亭中看着她,略惊还讶,又语气复杂的喊了一声小凤。
她在几步之外便顿了住,走也不是,去也不是。踯躅了片刻后,站在原地对他笑,道:“真巧啊。”
林廷川没言语,只是眼神复杂的瞧着她。
左右瞧了瞧,小凤又道:“大美不在这儿啊?那我到别处找找。”转身便走。
“小凤……”林廷川在身后又喊了她一身。
小凤顿住脚步,回头瞧着他,笑眯眯道:“你有事?”
他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我……方才瞧见三公子去了三娘那里。”
“恩。”小凤应了一声,拔步离去。
背景里,他在红梅下,不瞧红梅却望她,眸子里沉着什么思绪,看不真切。
天气太寒,衬的回忆也寒。小凤袖了手走出后院,突然觉得有些累,说不清的累,便直接折回了自个以前住的厢房。
大北角,不算至好也不算至坏的地界,开了门瞧见里面床铺,桌柜,为数不多的摆设倒是收拾的干净,想来常有人收拾,连被褥都晒过了,松软软的散着日阳的味道。
不由一头倒了下去,蒙头就睡。小凤陷在被褥中,压了额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适应,会变的百毒不侵。
睡梦里,她梦了很多以前的事,好的坏的,零零碎碎,混混乱乱。一直到房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她才惊醒,睡眼惺忪的打被褥中探出脑袋,隐约瞧见一熟悉的人怒气冲冲的进了来,还没待她琢磨清是谁,那人就已经至跟前,一把掀了她的被子。
喝道:“阮小凤,你到底同廷川说了什么?!”
冷风兜了一身,小凤顿时醒了大半,脑子转了两圈才悟出这句话的意思。
眼前立着的是阮轻尘,话里问的是林廷川。
小凤不由纠结了,用不用每次相见都要扯上林廷川?她已经很努力避免了,但瞧阮轻尘又急又怒的模样这句话一定是非答不可的。
小凤平心静气的道:“没说什么,只是问他有没有见到大美。”
“没说什么?!”阮轻尘顿时咤道,眼眶竟有些微红,“没说什么他为何会突然离开?梅香说他一下午只见了你一人!”
“他走了?”小凤微蹙了眉头,想起下午见他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想不通他想说些什么,不由问道:“他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阮轻尘紧蹙的眉头极细微的颤着,眼眶里摇摇欲坠的噙着泪水,咬牙切齿的道:“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如今他这样能去哪里?!连剑都握不住的林廷川能去哪里……”
小凤嘴里发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是个剑客吧?曾在小晔国并肩作战,他似乎是个江湖中人,如今无法再握剑的他还回的去江湖吗?
起身想安慰阮轻尘两句,她却一把打开小凤的手,一字字道:“阮小凤,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究竟要把廷川逼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如今你是了不起了,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能要了阮府上下人的命,可是你已经不是阮小凤了!”
字字鏮锵的砸在小凤脸上,她讲完转身便走,急急切切的出了房门。
余下小凤一人愣怔的坐在床榻上,望着空洞洞的门突然笑了,笑的三分无奈,七分无力,不是阮小凤了,她变了吗?也许是吧……
阮轻尘出府去找了林廷川。
日落时分阮氲廷同洛无离一起回了府。来找小凤时,脸色不大好,入门便撩袍靠近了椅子中,有气无力的道:“梅香说你回来了,你找我啊?”
小凤瞅了瞅他显少这么不欢喜的脸色,试探的问:“你又被人追债了?”
懒懒的瞥了她一眼,阮氲廷嗔道:“你就不能巴望些吉利的?”
小凤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因为你这脸色很是不吉利,不是被人追债你苦着个脸做什么?”
阮氲廷把玩着手里的描金扇,没答话,许久才叹气道:“没事儿。”有意岔开话题,问:“你找我什么事?”
小凤也没再多问,从怀里摸出一封荷色信笺递给他,“喏,有人托我捎给你的信。”
接过信笺,正反瞧了瞧,阮氲廷蹙眉道:“谁给我的?”
“苏倦。”
阮氲廷的眸子猛然一亮,转瞬却又黯淡了下去,拿着信笺不言不语。
小凤瞅着他,戳了他一肘子,“怎么不打开啊?我瞧苏倦像是有有事找你……”
“不必了。”合指将信笺揉成一团,阮氲廷抬手丢出了窗外,静静的道:“我同他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可怜的苏公子啊……
小凤看着被他抛出窗外的信笺,张口想说什么,他却突然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道:“我身子乏了,先去躺会儿,等下再来找你。”拂了拂衣袖,跨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