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风云
李逸到韩奇香房间时,她正屈膝抱腿坐在窗前榻上。而她的膝上,有一只小白兔正甚为乖巧的伏在上面。
不过方寸之间,那只小白兔却伏的很是稳当。只是抖着一双长耳,时不时的抬头去看看面前的人。
而韩奇香也是歪着头,专注的看着它。
忽而她长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它身上光滑的毛,慢慢的道:“小白,你说我要不要去陪着表姐呢?我知道她和秦桑姐姐整日奔波在外,一定很累。可是,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死人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说罢,一副苦恼的样子只是盯着面前的小白看。而小白也是抖抖耳朵,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回望着她。
一人一兔对望片刻,韩奇香又叹息了一声,偏头看向别处。
门口却有一人,逆光而站,容颜半明半暗,看的不甚清晰。
韩奇香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忽而立起身来,面上也是换了一副惊喜的神色,笑着大叫:“李逸哥哥。”
她这一站起来,膝上的小白自是落了下来,在榻上滚了一滚,继而十分伶俐的后腿一蹦,转瞬已是蹿到了门外,自行觅食去了。
而她自己也立即便下了榻来,顾不上穿鞋,仅着白袜就奔了过去,挽了他的胳膊,仰着一张脸看着他,只高兴的想蹦跳:“李逸哥哥,你怎么来了?”
李逸眼光扫过她欣喜带笑的脸,以及仅着白袜的脚,再是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耳尖上慢慢的就有了几许热意。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别开了目光,不敢再看她。
“听长风说,无双城内有人中毒,所以我就,我就顺路过来看看。”
韩奇香一听他如此说,更是高兴:“太好了,李逸哥哥。你这一来,表姐就不会日日皱着眉头啦。走,我带你见表姐去。”
一面拉着他的胳膊,一面就要出门。
李逸忙伸手制止了她,不留意间,手指正好拂过了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微凉滑腻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他耳尖上的热意又增了几分。
“我刚已经见过秦城主了。”
韩奇香闻言停步,笑道:“那更好了。表姐见到你是不是很开心?”
李逸微笑不答,反而是温声的问道:“听闻你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一直抱病。如何,现在应无大碍了吧?”
韩奇香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其实是我自己没用啦。自从那次之后,每晚都做噩梦,也不敢出门。倒害的表姐和外祖母天天为我担心。不过现在好多了,最起码晚上睡觉不会被吓醒了。”
顿了顿,她又忽然抬头望着李逸问道:“李逸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你会不会笑我啊?”
李逸见她一张小脸略显苍白,更是较上次瘦削了些,心中软了一软,遂道:“香儿已经很厉害了。我第一次给病人扎针的时候,不敢下针不说,更是接着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
韩奇香眼睛一亮,忙抓着他的胳膊问道:“真的?”
李逸点头:“真的。”
韩奇香拍掌而笑:“那这样说,我岂非是真的很厉害了?”
李逸不禁莞尔,柔声的道:“是。”
且不说因李逸医术了得,无双城的这场中毒风波终是慢慢的平息。只说漠北天鹰堡内,叶鸣远正站在厅内,对坐在上首的叶仁浩兴冲冲的道:“爹,你听说了没有?无双城有人中毒,主力受损,听闻那个秦宝镜每日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
叶仁浩双目半阖,似已入定。闻言也未睁眼,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
而叶鸣远受此鼓励,又继续兴冲冲的接了下去:“爹,趁着这次好机会,不如我们和顾长策好好的商议商议,找个由头将无双城给灭了。至于稍后我们和观云庄谁做老大,再商议岂不是好?”
叶仁浩缓缓的睁开了眼,一双虎目中精光一闪而过。他沉声的道:“那你可知,漠北神医李逸已经去往无双城,而你姐姐日前更传来消息,说是顾长风已经动身前往无双城?”
叶鸣远有些不屑的撇嘴:“不过一游方郎中和一个瘸子,有什么好忌惮的?”
“李逸师出药王谷,自年前药王老人仙去之后,李逸已然是药谷谷主。人在江湖,受伤不可避免。你可知这些年来,江湖中得药王谷恩惠的人有多少?这也就罢了。但顾长风更不容小觑。当年观云庄嫡庶之争,虽是顾长策最后得庄主之位,顾长风败退。可据我所知,前任观云庄庄主手□有四支羽衣队,但顾长策手中仅有两支,剩下的两支,你道去哪里了?而且顾夫人出身江湖世家,手中又岂会没有一支半支的卫队。这些卫队,你道又去了哪里?”
叶鸣远闻言吃了一惊,脑中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这般说,当年观云庄庄主之争,顾长风他岂非胜算比顾长策还大?那最后,他又怎么会,怎么会......”
叶仁浩点点头,又慢慢的道:“当年庄主之争,内中到底有何隐情,外人不得而知。可顾长风绝对不容小觑。此次他去无双城,为的正是九月十五与秦宝镜的大婚。但他手中几乎握有观云庄一半以上的势力,若与无双城联合,即便此次无双城因中毒事件伤了元气,我们天鹰堡加上观云庄,依旧不敌。更何况,当年无双城建造之日,召集能工巧匠无数,城内遍布精巧机关,若无机关图,即便千军万马进去了,能出来的亦属少数。所以目前,我们能做的,也唯有继续等待更好的机会而已。”
叶鸣远未免有些挫败,气急败坏的道:“爹你每次都说要等,等,等。可这都等了二十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秦宝镜和顾长风成了亲,生了娃,到时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您是不是还打算跟我的儿子说,还接着等下去吗?”
他这番言语只气得叶仁浩浑身战栗不止,颌下一把花白胡须更是抖个不停。他猛然起身站了起来,一掌拍向身旁几案。
红木几案应声而碎,案上摆放的白底青花瓷茶杯跌落到地上,哐当一声响,茶水四溢。
“混账。成大事者,必先静气。若是都像你这般浮躁,你爹我当年又怎能将你祖父传下来那般积弱的天鹰堡跻身于这中原三大势力之一?”
叶鸣远心中大是不服,张口还待要反驳,但叶仁浩已经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严厉的喝斥道:“给我回房去,好好的想想你今日错在哪里。未得我允许,不得离开房间半步。”
叶鸣远无奈,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是夜,月朗星稀。叶鸣远独处屋内,只烦躁的背着手不停的走来走去。
转眼又是月初,身上的剧毒眼看着又要发作。虽是这些日子以来每到毒药发作前期就会有人准时送来解药,但受制于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不死心,也曾偷偷的找过人来解毒。但如他当日所狂言,果真竟无一个大夫能说出他身中何毒。甚或有些平庸的大夫,都不能诊断出他中了毒,更遑论如何解毒了。
附骨之毒,日夜仰仗他人鼻息而活。若是有一日完不成他所交代的事情,那岂非......
想到第一次毒药发作起来的那种彻骨之痛,叶鸣远只觉背脊之处一股麻意迅速的蹿了出来,更是瞬间冷汗布满后背。
他烦躁的一脚踢了出去,正中窗前的那把圈椅,连脚尖的痛一时也顾不得了,满脑子只有那入骨的寒意。
忽然只听得毕剥一声响,静寂深夜中听来,未免让人惊心。
他心中一骇,急忙转过身来,原是桌上的蜡烛爆了个灯花。
心中刚刚一松,可桌上的烛火无风自动,阴影左右摇曳。
而后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原本紧闭的窗户被从外推开,有人影轻轻巧巧的闪了进来。
来人黑色劲装,面上一副青铜面具,半黑半白,映着屋外的惨白月光,尤为的让人心中发渗。
叶鸣远后退几步,后背正好抵在了圆桌上。
那黑衣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开口道:“尊主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其声低沉,并无起伏,但听在叶鸣远耳中,却如同勾魂之音一般。
他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尽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那个,那个,我跟我爹说过了。可我爹,我爹他暂时不同意联合观云庄攻打无双城。”
说罢便将白日里他和叶安仁的对话完完整整的复述给了面前之人。
但黑衣人闻言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叶鸣远心中焦急,忙又道:“我,我已经尽力了。还请,还请尊使见赐解药。”
黑衣人不答,只是转身又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叶鸣远心中一阵猛跳,几步奔了过去,扒着窗棂往外看。但只见那人如大鸟般,几个跳纵之间身影已经不见。
他无力的沿着墙壁跌落了下去,双手紧紧的抱着头,懊恼不已。看来这次的解药肯定是拿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个帖子,好感动。然后忽然就想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