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亲昵
因着李姝樱到秦府之前,几人还未商定去何处游玩,至于上坟一说也不过是秦子兰随口一提,自也当不得真。
秦子钰原本倒是想带他们城南外头赏秋枫的,只是突然来了个程咬金后,他又改了主意,道是先带他们在西直大街逛逛。
秦子兰只要有玩的,去做什么都好,听得秦子钰说了,连连点头。
赵清允虽逛过西直大街,然还未尽兴,自是不反对。
至于那临时插进来的李姝樱,一来无人在乎她的想法,二来她此时似有所思,不曾出声,在赵清允看来,她似乎还在想着秦子兰的话。
估摸着,今次回去她便会让李氏去打听,瞧瞧京中的世家公子选妻可否当真是这个道理。
便是去打听也无妨,据她所知,大多世家女子确实如秦子兰所言,便是有些当真娇生惯养的,对外亦是宣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紧要关头,让近身女使代劳便是了。
秦府离得西直大街并不远,未行片刻便到了,众人弃了车马,留下车夫小厮,只赵清允带了夏蝉一个女使,便逛了起来。
秦子兰玩乐的劲头,比之赵清允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姝樱本也是个爱玩的性子,只是此时双眼时时刻刻落在赵清允身上,看着她的言行举止,默然记于心间。
“允姐姐,你看这个,怎么京城的面人都捏得比瑞阳好呢。”秦子兰拔了一个面人,举在跟前仔仔细细地瞧着,那模样,不知情的还当是见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呢。
小贩也是个会做生意的,见着她有兴致,忙起身招呼。
赵清允的团扇半掩面,笑道:“是吗,我瞧着也无甚差别。”
秦子兰转头看了她一眼,感叹道:“姐姐是久住在京中的,所以都不觉着这些有何稀奇特别。”
她笑了笑,未接话,倒是一旁的秦子钰上前一步,掏出了银子递给了小贩,秦子兰见状,当即同他道谢。
秦子钰勾唇一笑,看着赵清允道:“你可要选一个?”
“不必了,你莫不是忘了,前几日你不是给我买了一个嘛。”她摇了摇头,甩下一句话便随着秦子兰走开了。
这话,她说出来并无他意,只是一旁的李姝樱听了,却不免想到旁的地方去了。
她晓得赵清允的身份,也知晓赵清允得秦家人欢喜,虽瞧着与秦子钰像是兄妹,但二人并无血缘之亲,此时在她看来,二人便是互有情意的那一类了。
她若未瞧中秦子钰也就罢了,可偏生她瞧上了样貌好,家世也好的他,且母亲也觉着他比秦子晟更好,这叫她如何甘心放弃,瞧着赵清允的目光便添了几分敌意。
只是这些,其他几人并不知晓。
秦子兰玩性大,对东西便显得有些喜新厌旧,不过片刻的功夫,那面人已转手到了秦子晟手中,而他也似习惯了,便是有人经过他身旁时轻笑,他也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赵清允瞧着他,不由笑了。
“你笑什么?”
不知何时,秦子钰已走到了她的身侧,将夏蝉挤到了后头,见她突然笑出了声,觉着莫名其妙又好奇,便忍不住问了一嘴。
“没什么,只是瞧见晟哥哥待子兰的模样,还是一如往昔呢。”
说着,她看了他一眼,团扇半遮面,压着声道,“以前我便想过,也不知是谁有那等好福气,能嫁晟哥哥为妻,必定是上辈子烧了不少高香吧。”
秦子钰看着秦子晟的眸色一沉,不由问了句:“在你眼中,秦子晟便这么好?”
此时她还望着秦子晟,未曾瞧见他微变的神色,不曾体会出他话中的深沉,只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你是不知,在瑞阳,晟哥哥可谓是远近闻名,不知多少姑娘家想嫁予他为妻呢,也亏得他未曾考取功名,不然在榜下定是被争抢不休的那个。”
秦子钰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开口再问,却见她听得秦子兰的叫声,往前快迈了几步,与秦子兰站于一处小摊前,他只好将话又生生压下去了。
“子钰哥哥,这儿每日都这般热闹么?”
李姝樱一见着赵清允离开了他身侧,仿若得了一个大好时机,忙行至他身旁,侧头望着他问道。
秦子钰虽有些烦她,却也不好出口伤人,只好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嗯。”
应了一声后,他便大迈了几步,行至秦子晟身侧,一手搭上了秦子晟的肩头:“子晟,你今年应该二十有一了吧,怎还未娶亲。”
他记得秦子晟比自己虚长一岁,他这年纪还不娶妻,确实叫人多想。
秦子晟不妨他突然问及自己的终生大事,愣了愣,而后将目光落在了跟前的赵清允身上。
这叫他如何说呢,总不能说那时赵清允在瑞阳,他母亲瞧上了她,虽说娶了她没有娘家之势可靠,却架不过她受秦太夫人宠爱啊,再如何,从秦家大房处可得不少助益。
她娘就等着赵清允及笄,好替他向秦太夫人提一提此事。
可赵清允及笄未多久,秦子让深负重伤的消息便传开了。
他娘也猜到秦太夫人会回京,便想着同自家婆母,也就是他的亲祖母先提了此事,请祖母向秦太夫人提此事,想着定然事成功倍。
可没等他祖母开口,秦太夫人便收了秦怀安的来信,只略收拾了行囊,赵清允便随秦太夫人回京了。
赵清允回京后,她母亲着实惦记了几日,后来许久未曾往来的李家寻上门来,告知他表舅进京做京官之事,两家又走动起来。
渐渐地,她母亲瞧出来那位表舅母的心思,想着李姝樱虽比不得赵清允,倒也堪配他,只是两家还未说破罢了,正是如此,才有了表舅母与表妹随他们进京一事。
秦子晟沉默不语的一番思量,以及他目光所落之处,已足以叫秦子钰想到许多事儿,当即这脸色更难看了。
他暗自思衬着要将此事告诉母亲,好让母亲将赵清允嫁予秦子让的事儿在秦子晟跟前稍提一提,如此也好断了他这个妄念。
“子钰哥哥,快带我们去瞧瞧首饰,下个月,子馨姐姐便要及笄了,我做妹妹的进了京,可要好好替她置办一套头面才是。”秦子兰瞧罢一处东西,转过头来冲着秦子钰说道。
这秦子馨,是三房大老爷的次女,不过比赵清允略小了几个月,倒是比秦子兰正好长了一岁,她们二人关系好,秦子兰也愿意花这银子。
秦子钰收回思绪,瞧见赵清允也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便点了点头,领头往前走去。
一行数人进了首饰铺子,掌柜的一见他们的衣着,便知是有钱的主儿,忙将他们引入了一个雅间,得知他们要置办一整套头面,忙招呼着人将店里上好的首饰取来。
虽说赵清允的妆奁里也有不少首饰,但大多都是秦太夫人命人准备的,自个儿正经上铺子的还是头一遭,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彼时,掌柜已将一套又一套的头面送了上来,还有不少散着的珠钗首饰。
秦子兰晃眼一扫,顿时挑花了眼,只觉着每一套都好看,每一套都想要,可她所带的银子不多,京中的物什又贵,也知自己若能买下一套寻常的,已然不易。
而这些,只靠自己攒得那些银钱定然是不够的,亏得还有大哥在,再不济,还有个秦子钰在。
“允姐姐,你帮我一道儿挑挑,看看哪一套衬馨姐姐。”秦子钰将几个掌盘往赵清允的跟前推了推,她就是不想让李姝樱在旁看着,反正她也买不起。
赵清允听了,很是认真的瞧了起来。
想着子馨虽早年间性子有些跳脱,但大老爷年前已替她挑定了婆家,只待她及笄后,婆家便会挑日子来下定,行六礼,这头面大抵还是要端庄些得好。
她挑挑捡捡,将其中一个红珊玉云纹鎏金的推了过去。
“我瞧着这套便好,你看呢?”
秦子兰看了看,再又瞧了瞧其他几套,而后笑着连连点头:“嗯,还是允姐姐眼见好,我越瞧着越觉着这套最衬子馨姐姐,那便买这套吧。”
赵清允笑了笑:“其实,我瞧着这套也挺好,不如我买了这套,你替我带回去送予她。帮我同她说一声,她的及第礼,我大抵是去不了了,不过,她的喜酒,我倒是要去喝一杯的。”
秦子兰凑过头去看了眼她手指的那套,确实如她所言,也衬得秦子馨,不过再想想,这京里头的东西,自然样样都是好的,件件都衬人的。
想到此,她点了点头:“好,若是你去喝她的喜酒,子馨姐姐定然高兴。”
秦子钰不知她们口中的子馨姐姐是何人,只是瞧着她们二人凑在一处,低声讨论着首饰,目光不由也落在桌上。
一桌子都摆满了首饰,他的跟前摆得是几个玉镯子,看成色倒是不错,其中一个翠绿欲滴,他不由拿起来细细打量,这玉色若是戴在女子纤细的手腕上,定然衬得肤白玉嫩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身旁之人的手腕处瞟了瞟。
纤纤素手执着团扇,另一只手轻捏着一支珠玉掐金丝的花头簪,映着素净的手嫩白如玉。
也不知秦子兰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团扇虚掩之下的红唇微微勾起,溢出一声轻笑。
他晓得,那薄唇有多温暖软柔,以至于思绪有些微微焕散。
此时,秦子兰已同掌柜询起价来,果然,她所带的那些银子根本不够,便将目光投向了秦子晟。
而秦子晟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不必她开腔,径直掏出了钱袋递了过去,她笑眯眯地接了。
一旁,赵清允因为没料到会来首饰铺子,也不晓得子馨之事,根本未带多少银子,不必瞧也晓得是不够的,便转头看向了秦子钰。
秦子钰心领神会,将手中的镯子放入了装着她选中的那套头面的掌盘中,转而递给了掌柜:“包起来吧。”
待一行人从首饰铺子出来,秦子钰与秦子晟手中各提了东西,掌柜亲自将众人送了出来。
秦子兰因着自己和兄长的银子都被拿来买了头面,连带着玩乐的性子消减了许多,未走上多久,便嚷着肚子饿了。
赵清允笑了笑,寻思着他们来京一趟不容易,又是难得出来,自要挑个好地方招待才是,转头看向今日注定要做东的秦子钰。
而他,只对她的盈盈秋眸,便已猜到了她的心思。
秦子钰领着众人回到马车旁,只道是带他们去城南缭月居吃饭,在马车内,秦子兰已忍不住同赵清允打听起来。
“允姐姐,缭月居的菜很有名么?若不是,我可不去。”
她自然晓得,依着秦子钰这样的身份,挑得地方定然不会太差,这般说,也不过是看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打听打听京都的风土人情罢了。
自然,最主要的,还是不想搭理对面的李姝樱。
赵清允多少猜到些她的心思,想着这李姝樱今日也着实可怜,在西直大街逛了半晌,也没见何人与她说话,实则,这当真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前驶去,赵清允的声音也轻轻柔柔地响起:“缭月居应是京中最出名的酒楼了,寻常人若去得稍晚些,怕是连桌都沾不上。”
说着说着,她便想到了水晶肘子,那日与秦子钰、顾景尘在缭月居吃饭,她也未能吃上,特别是病过一场后,吃了许久清淡的食物,如今着实想念的紧。
她忍不住又同秦子兰说了些缭月居的招牌菜式,自然都是秦子钰曾带回来的那些,今日她也算是沾了秦子兰他们的光,可是要好好吃上一回。
到了缭月居,老板见着秦子钰,两人一副熟络的模样,亲自引了他们上了二楼雅间,一路说着王敬予的命案之事,似乎对于那时未能助他洗去嫌疑很是愧疚。
赵清允想,这许是生意人的客套说辞罢。
众人坐下,秦子钰与赵清允坐在一边,赵清允右手边是秦子兰与秦子晟兄妹,李姝樱本是想坐到秦子钰的左侧一边,却不想被秦子钰抢先让夏蝉坐了。
李姝樱无奈,只好坐到了对面。
赵清允见着夏蝉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便冲着她宽慰的一笑,想着她今日可算是帮了秦子钰一把呢,这丫头却还怕得他要死。
秦子钰要了些招牌菜,待送上桌时,赵清允才发现竟没有她最馋的,不由看向了秦子钰:“怎么没有……”
“你忘了大夫是怎么说的。”秦子钰打断她的话,一面替她倒茶,一面道,“要吃的清淡些。待过些时日,我再带你……们来吃。”
秦子兰的目光不由在二人身上游移。她可没聋,也不糊涂,适才秦子钰定是想说日后带赵清允来吃,这个‘们’字,不过是晃眼瞧着他们坐在此处,才硬生生加上的。
虽说赵清允同她言及嫁给了秦子让,可如今秦子让已死,她又还年轻,有着大把的时光,总不能叫她守着一个秦家大少夫人的名头过一辈子吧。
她觉着可惜,想来秦太夫人们定也是如此想的吧。
在她看来,秦子钰与秦子让是孪生兄弟,想来长得定然相像,且清允与他们又有打小的情谊,若是转嫁秦子钰那是再好不过了。
赵清允不知她这大胆的心思,思绪将将从今日吃不着肘子的怨念中回过神来,便见着秦子兰似笑未笑地看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李姝樱的目光一一打量过众人,始终未曾言语上一句。
“来,快吃吧。”秦子钰招呼着众人吃菜,自己下意识地替身侧的赵清允夹菜,又叮嘱着她多吃些,而她也从善如流,夹起他夹过来的菜吃了起来。
秦子钰做出此举倒未想旁的,只因着前日自己一时糊涂,竟唆使她饮了果酒,后来回到家中越想越觉不妥,今日定要看好了她,不然怕是予她的身子有损伤。
秦子兰呆呆地看着秦子钰替赵清允夹菜,竟有些回不过神来,暗道便是她那个被不少名门夫人小姐惦记的大哥,也不曾待她这般好,秦子钰当真是会疼人呢。
想着,她不由转过头看着秦子晟。
彼时秦子晟正倒了酒小酌,见着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被她瞧得莫名其妙,不由挑眉问了一句。
“怎么了,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秦子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哥,你这样,如何能帮我寻到一个温柔可人又贤德的大嫂呢。”说罢,又啧啧了两声,“我看是难了。”
赵清允忽听得秦子兰说这话,觉着好奇,挑眉看着两兄妹,暗道若秦子晟这般的翩翩公子哥儿还娶不着好姑娘,那当真是老天无眼了。
倒是一旁的秦子钰闷声笑了起来,还一不留神被身旁的赵清允察觉了,扭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一转,复又扭回头去看着秦子兰笑道:“如晟哥哥这般好的人,你担心什么,想来姑娘家们都巴巴等着呢。”
说着说着,又瞥了眼身边人:“倒是有些人啊,三天两头不是寻花问柳,便是……”
“哎呀,你们赶紧吃啊,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秦子钰见她眼角余光时时扫向自己,直觉她怕是又要拿自己说话,忙打断了她的话。
赵清允自然也不会当真当着旁人的面,当真闹得他没脸面,也不过是说笑一句,见他这焦燥的模样,笑了笑后打住了。
对面的李姝樱见此模样,隐在桌下的双手搅着帕子,咬着下唇迟迟不动筷子。
赵清允眼角余光扫过她,浅浅一笑:“李姑娘,莫要客气,吃吧。”
李姝樱眸子微抬,看着她略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彼时的秦子晟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替她夹了筷菜,看得身旁的秦子兰皱起了眉头,将碗推了过去,说道:“怎就不见你替我夹菜呢,敢情你妹子还不如个外人是吧。”
秦子晟扶了扶额,不明白她为何处处与李姝樱作对,他替她夹菜,不过是想到出门前母亲的嘱托,他虽瞧着有些木讷,便不至到傻的地步。
这两日他也看出来了,舅母与表妹大抵是看上秦子钰了,想想也是,秦子钰打小出生京城,便是眼前看着无官无职,但只大伯父与大伯母在,他的前程便不必忧心。
日后他们都留在京中,哪里还轮得他一个住在瑞阳老乡的人,旁的他也不想了,只想着尽了母亲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