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绵绵细雨的寒冷天气持续好几天,一直到二月第一天的黄昏时分,这时候我刚刚把程连悟交给我的助学孤儿和资助寡居老人的转账工作做好,望向窗外的时候,我发现雨停了。
我穿上厚衣服,然后把小铲子装到小塑料袋里,想趁雨停的间隙带已经快要憋坏的小象出去遛一圈。
走到大门后,砭人肌肤的潮湿冷风刮起来,我改变了出门的主意。
小象与我进行了一场不分伯仲的拔河。
“不,小象你不想出门。”我一边对小象说,一边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一个视频,然后发给程连悟。
小象奋力地在大门后抓爬,闻嗅,想要出门的决心无比强烈。
“天超冷,小象坚持要出门。”在视频的后面,我加了这句话。
小象终于停止挣扎,一屁股坐下,歪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最终我只好带它出门。我最拒绝不了温柔一刀。
“我5号回家。”程连悟的消息随即发来。
我翻开手机日历,看了看,5号是立春的后一天。
“那时候春天到了。”我说。
这样的暧昧说法,程连悟会察觉得到吗?
我盼望着到时候天气能变晴朗,盼望着我们重逢的时候春光明媚。
出门之后,我给程珊竹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我正准备回家,得知我在遛狗,她让我往她家那一带走。
“一起吃晚餐吗?”我问道。
“好啊,你去粥铺买两人份的砂锅粥,然后打包回去吃吧。对了,看看水果店,如果有牛油果的话买两个,然后到蔬菜店买一棵生菜,一个黄瓜。”程珊竹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程珊竹虽然是富家千金,但是生活能力却远远比我强。
半个小时候,我们在她家楼下见面了,她提着一个食品袋。
“我买了一份五香牛肉,家里还有圣女果,回去我们做一份沙拉。”程珊竹说。
小象不停地对她摇着尾巴。
冷风还在吹着,暖红色的路灯已经亮起一会儿。
“我都买到了。”我一手牵着小象,一手提着刚刚买到的粥和果蔬,“你们工作室什么时候开始放假?”
“应该是礼拜五吧。”程珊竹刷了门禁,将楼门打开。
之前我带小象来过程珊竹这儿,这一次乘电梯它已经没有上次那么紧张。
“我哥应该也快回来了吧?”在电梯里,程珊竹说。
“也许吧,毕竟快要过年了。” 我没有告诉她程连悟也是礼拜五回来,保留这样的独家消息常常会令我暗暗激动。
而且,这样有所保留比较好,至少是现在,在我们关系不明的时候,我不想让好朋友知道自己比她拥有更多关于程连悟的消息。
“过年你要怎么办,你妈妈回家吗?” 程珊竹说完,用手捂住嘴巴低下头打了一个哈欠。
小象的鼻子凑向她的袋子,它一定是闻到了牛肉的香味,程珊竹立刻将手中的袋子举高。
“可能性很小,她不回家的话,到时候我打算去看看她。”我说。母亲十之八九不会回家的。
我们的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外面有一对母女模样的人正在等电梯。
到了程珊竹家,小象欢快地跑来跑去,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不久前才来过。
“阿秋,沙拉我自己做。”程珊竹特意地交代。
我之前做过几次沙拉,结果每一次都没吃完。
就像程连悟把我归为不会做饭的类型,我也已经接受了自己和厨事无缘的事实。
洗过手,我将带回来食物放到餐桌上。程珊竹换好衣服,进入厨房开始准备做沙拉。
她家里的灯光是暖色调,所以一到这儿,我便觉得比待在程连悟家里暖和。
“要我帮忙洗菜吗?”我问道。
“不用了,也没什么菜。”程珊竹将所有的沙拉材料都拿出来,放到台上。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的?”我一直很好奇,“还有你哥,你们兄妹的厨艺都比我好。”
“阿秋,不是我说你,”程珊竹转回身望了望站在厨房门口的我,“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会下厨的人,做的饭都比你强好吧。我呢,就是属于会下厨但说不上有厨艺的那一类,厨艺——你可真敢说!”
他们兄妹都一致地说我不会做饭,我不以为意,反正只要那不影响到我对食物的喜爱就好。
“我是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学的,我哥应该也是吧。”程珊竹又说。
“喔,原来在国外上学要自己做饭啊。”我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会那样。
“是啊,上学的时候,一是出门吃饭不是很方便;二是在外面,有时候很难找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程珊竹麻利地洗好蔬果,然后快速地给牛油果和苹果削皮,洗净生菜和圣女果,取出奶酪,全部切好、备好之后放到水晶盘里,接着倒入果醋、橄榄油、胡椒粉、撒盐,然后是芥末……
她的动作快得令我眼花缭乱。
一会儿她便将一盘颜色多彩、看起来很可口的沙拉交到我手上。
“珊竹,你好厉害。”我傻里傻气地说。
“要独自生活嘛,这是最基本的。”程珊竹洗好手,走向餐桌。
我们开始吃晚餐。温热的海鲜砂锅粥,香味浓郁的切片牛肉。
小象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们,它看看我,又看看程珊竹。我给了它一片牛肉,吃完之后,它的眼睛好像在说“我还想要”。
“对了珊竹,你们春节真的要去澳洲吗?”和好朋友一起吃饭,每一次都很轻松。
“不去了。”程珊竹摇摇头,“李源闽想要带我回他家。”
最近我身边的人都在见家长,前有秦阿孟,现在马上到程珊竹。
“他家在哪儿?”我放下勺子,正眼看着程珊竹。
“你的重点,经常不同他人,”程珊竹也停下来,“这时候你的反应不应该是你答应了没有,或者你们该不会是要结婚之类的吗?”
“我不是他人,我就是我啊。”我没理会她,继续等着她回答我的问题。
程珊竹面露难色,一会儿之后她才说:“其实,我有点不想去,他家在福州,不算远,除非——”
“珊竹,你和他交往多久了?”我好像又问了一个和语境无关的问题。
“三年多了。”程珊竹果然又露出问号脸表情,“如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阶段,根本没有必要见家长对吧?”
“我还以为你想结婚,你刚刚不是希望我问‘你们该不是要结婚’吗?你一次性告诉我吧。”不知不觉间,我们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要是当初我答应了陶然的求婚,说不定……
“他完全没有求婚的意思,所以我大概会拒绝。”程珊竹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玩吧?”
“你要是准备好了,大可以暗示他一下。”我说。
“我才不要呢,这种事情,他不提,我绝不会提的。”程珊竹叉了一块牛油果放入口中。
“你明明说过你的人生宗旨是绝对努力的。”我也吃了一块沙拉。
“哎呀呀我的诗人,这种事情的努力绝对要留给男人。”程珊竹站起来,倒了一杯水,“算了,快说说你和我哥吧,有没有向前一步?”
“连悟哥说了一句话,不知道算不算向前一步。”每次想起之前程连悟说的那句话,我都会不禁觉得甜蜜。
“快说,我哥说了什么?”程珊竹催促道。
“你哥说:你等我回家。”我说。
“算的,绝对算,有戏!” 程珊竹十分肯定地说,她刚才因为李源闽所产生的不快仿佛一下子被一扫而光。
也许吧,我们正在慢慢地互相试探、靠近。听到程珊竹那样说,我感到心中的火苗又变大了一些。
离开程珊竹,走在夜路上的时候,我又掰着手指头算着距离程连悟回家的天数。
距离我们再见的时间只剩下三天半。我一边想,一边抬头看了看冷冷的夜空。
隔天晚上,我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结果一如往常,根本没接通。
她明明说过我可以给她打电话,结果基本都打不通,事后,她也不会给我回电话。
可是今晚,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母亲前所未有地给我回了电话。
“宝贝,怎么啦?” 以前每当我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母亲总是用这种担心的语气对我说话。
“妈妈,过年你回家好吗?”这一次,我没再为母亲考虑。
在家家团圆的时节,孤伶伶一个人那种状况,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常秋,如果觉得孤单,你可以去找你爸爸。”
我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忽然不想再说话,这时候,不论对于谁都是多说无益。
在简短的通话结束过后,我有了一个人独自过节的心理准备。
虽然程连悟说过让我等他回家,不过,在除夕,大年初一、初二那样的时节,他肯定会回到他家人的身边去,走亲串戚,各种应酬,毕竟他生在一个大家族里。
我也不可能去找我的父亲,在这种时间与他相见只会令我更加清醒地看到我们之间的陌生。
二月三号,我预约的家政阿姨如约到来。程连悟的房子太大,大扫除对于我来说实在难以胜任。
这一天,张叔也来打理花草。两个家政阿姨忙里忙外、进进出出,张叔打理好阳台,接着给室内的花草浇水、喷湿擦灰。虽然说整栋别墅里只有四个人,但是却给我热闹非凡的印象。
也许吧,这个家应该很少同时有过这么多人。
院子里的那株白梅的花已经谢了。
早晨张叔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盆蝴蝶兰,一盆君子兰,两盆都正在开花。
他说那是送给程连悟的新年礼物。
花水遍浇,庭院打理完毕,张叔回去的时候对我说道:“常秋小姐,祝你和程先森过个好年!”他的笑容多么真诚。
而我,应该不会和程连悟在一起过年。
“张叔,祝你们一家团团圆圆过好年!”我笑着回祝福。
年关近在咫尺。程连悟归期越来越近,忽然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