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出海 沈夫人,你可愿再嫁……
翌日清晨,沈寂抱着熟睡的阮绵书踏上了出海的路途,他想带她看看海外风光,也想探探海外市场。
彼时朝霞漫天,码头旌旗猎猎,桃花灼灼盛开,偶尔风过,花瓣落入江海,顺水而下。
昨夜是阮绵书的第一次,难免受些苦楚,因他们分别几日的缘故沈寂也是发了狠,不曾屈服于她的眼泪,两人成就了好事。
沈寂觉得风似乎都是甜的,阮绵书终于是他的了。
抱着阮绵书登船的那一刻,和一艘南下的小船相遇,上面箫声瑟瑟传入耳中。
沈寂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
一艘普通的帆船,沈俞穿着单薄青衫,头顶青丝白了大半,束着雪白的哀带,看的出来,是新丧。
沈寂看过去的那一瞬,沈俞也突然转头,停了箫声,隔着倒流的江水和沈寂招手,眼中的笑意是经历了无数沧桑之后的通透。
他看了一眼沈寂小心护着的人,记忆中诗会上折扇翩翩,眉眼藏笑的阮姑娘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们,出门去吗?”公子如玉的声音传来,平淡无波。
“恩。”沈寂点头,一贯清冷的脸上浮现几丝笑意,“京中,结束了。”
“结束了。”
轻松的语气伴着江南的水风传入两人的耳中,沈寂望着他满头白雪,“那便好,我们去了。”
两船擦肩而过,远去的小船箫声又接上,这次吹的倒是意境悠远,带着诗意的轻松曲子,吹箫的公子隐隐带着笑意。
他的头顶,白带飞扬,孤身一人。
沈寂回头看了一眼,抱着阮绵书进了船舱。
……
船舱开着窗,凉风习习,暖人的眼光斜照进来,悬挂着簪花宫灯,沈寂把阮绵书的头搁在腿上,一个人对着窗户看着海外地图。
河水哗啦啦的往后流走,扬州城越来越远,船上来回的人小声说着话,阮绵书呢喃一声,沈寂没有低头,伸手拍着阮绵书的脸。
“乖!”
这一觉阮绵书睡到了晚上,月色之中,阮绵书睁开朦胧的双眼,顺着窗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白色的广袖长衫,头上簪着她送的樱花簪,挽着袖子抓起一条鱼,交代秋葵,“把鱼清蒸了,等夫人醒来吃。”
阮绵书一时看着这样烟火味的沈寂发了呆,直到沈寂洗了手进来,看见她醒了,“醒了,饿了没。”
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这也是沈寂留她一个人出去的原因。
阮绵书摇摇头,伸手钻到沈寂的怀里,沈寂抱着她下巴贴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烧,只是单纯的粘着他。
沈寂觉得好笑,低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我们去哪儿啊?”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一开口便有些不大开心的伸手去掐沈寂,都怪他,明明她都已经叫停了。
沈寂也不躲,任由她撒了气,也算知道她这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习惯性的依赖他,遂把出海的事情告诉了她。
阮绵书的面色稍有缓和。
鱼很快做好了端上来,他们在窗边摆了小桌子,暮色四合,很快月亮爬上山尖,倒影在碧波荡漾的水中,星星在其中闪烁。
两个人无声的吃了一顿饭,月光照在两个人同样好看的眉眼,沈寂突然剔了一块鱼肉喂过来。阮绵书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沈寂眼中除了笑意还是笑意,她被蛊惑也就张嘴吃了。
吃完饭清风正好,沈寂牵着她出去散步,阮绵书站在船头,看着月色下海天相接的景色,靠在沈寂的怀里,想起自己最开始劝沈寂出门,他死活不出。
如今都愿意带她远洋,果真人生是充满了未知的。
“沈寂,我第一次叫那你出门,你不去,第二次却……当初你为什么愿意出门?”
沈寂耀眼的眸子朝她笑道:“我怕你一个人出门,迷了路。”
那时他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夫君,若是不陪她出门,害怕她一去不回。嘴上说着任由她离开,其实早在她在他怀里的第一刻,那温暖的感觉,他就不想放手了。
只是他很少说。
唯一一次没有陪她出门,她回来抱着他,委屈的很,沈寂都感受的到。嘴上不说,心里是心疼的。
他啊!早就掉进阮绵书的陷阱,在她小心翼翼的牵着他的手,佯装凶狠的威胁他的时候,他就把心落了。
“沈寂,你到底娶不娶我?”
“娶。”
娶她,他就是打算护着。
一天是护,一月是护……一辈子也是护,他想要短暂的褪狼为人,阮绵书却拉着他一辈子成了人,那……就一辈子吧!
月色如水,风吹过两人的发丝,两个人相依偎,看着这水这月,谁也没有说话。
这日他们经过一个小寨,沈寂特意停船两日,带着阮绵书住在寨子的小客栈。
夜晚吃过饭阮绵书心血来潮,一个人踩着楼梯下去散步,寨子里面种满了桃花,世外桃源一样。
傍晚的晚霞照在飘落的桃花上,穿着外族服饰的人三三两两路过,到了后来走过的都是年轻的小伙,眼神毫不掩饰的往阮绵书身上看。
阮绵书也是那个时候过来了,明白那种朦胧的喜爱,在其中一个小伙鼓足勇气给她送花的时候,阮绵书笑着拒绝了他。
“不好意思,花很漂亮,但我只收我夫君的花。”
小伙先是一愣,阮绵书看着比他还小。
“我成亲了,我很好,我夫君也很好。”
小伙到底走了,和一起来的朋友一起走了。
阮绵书笑着看他们走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晚霞当中,只见二楼窗户倚着一个俊俏的男子,气质矜贵。
他不冷不暖的看着下面的阮绵书,看的阮绵书心里发虚。
“你沐浴完了。”阮绵书仰头问他。
“上来。”沈寂朝她伸手,看着像是生气了。
阮绵书听话的上去,人才一脚踩进屋门,就被横过来的人拽到怀里,抵着她在屋门上,贴上了她的唇。
沈寂倒也没有真的把她怎样,后来放开她的时候两日除了呼吸乱些也没什么。
“沈寂,昨日那么多姑娘给你扔花我都没有说什么,你这不是欺负人。”
“我便是欺负你,”沈寂笑道:“你待如何?”
阮绵书:“……”
沈寂勾唇一笑,“你是什么都没说,你只是动手了,要看看我后背的抓痕吗?”
阮绵书红着脸横他一眼,“你这是报复。”
沈寂不可置否,推着她进去换了衣裳,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出的门。
夜深的时候正是寨子热闹的时候,篝火晚会在寨子最中心的广场举行,沈寂牵着阮绵书穿梭在人群,就像曾经她牵着他一样。
路上遇见一个卖花的摊位,一个年轻的姑娘守着摊子站在里面,笑着问阮绵书:“夫人,要花吗?”
阮绵书听到花,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寂,沈寂不知是不是想到傍晚的事情,脸上变幻莫测。
“不用了。”阮绵书拒绝,拉着沈寂要走。
“有樱桃花吗?”沈寂问道。
阮绵书闻声一愣,转头看着沈寂认真挑花的模样。
直到沈寂把樱桃花捧到她眼前,阮绵书才回神,受宠若惊的接过花。
樱桃花娇艳,大簇大簇的樱花簇拥在一起,香气弥漫在鼻息之间,阮绵书抱着花,看着依旧清冷的沈寂。
边上人来人往,沈寂小心的护着她,她怀中的花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等到了空旷的地方,沈寂突然停下来,指着花说:“他们都看花,好多人。”
阮绵书把花抱的紧了些,警惕的看着沈寂,“花了好多钱,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目光,可也别扔吧!”
沈寂收回目光,“我没有要扔。”
“那你是做什么?”阮绵书问他。
“绵绵,樱桃花,是多子多福的象征。在这个寨子你收了我的樱桃花,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同意和我生孩子的意思。”
阮绵书:“……”
她对着沈寂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
沈寂却接着道:“你让顾云卿给我诊脉的事情我知道了,其实不用药的。”
沈寂郑重的看着阮绵书,走进一步,弯腰和阮绵书在同等的高度,两个人隔着樱桃花相望。
他笑着,“我自己可以给你。”
阮绵书早已经忘记了那一茬,沈寂可不可以她也早就知道,孩子也是她曾经想到的美好。
在这样的夜晚,阮绵书看着这样外露的沈寂,轻轻的“恩”了一声。
她脸上带着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篝火热的。等到篝火最热闹的时候,所有人绕过篝火围成一个圈,阮绵书看着倒退的人,看着沈寂巍然不动。
目之所见,花艳火亮,香浓人好。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边上外族的歌声绕着他们响起,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阮绵书觉得她知道,有似乎不知道。
沈寂站在她很近的地方,夜风吹着他的白衣。
男子突然往后,在一堆火光下坐下,一把长琴在人群中送到他的面前,沈寂修长如玉的十指在上面拨了一下。
铮——
阮绵书睁大了眼睛,看着眉眼带笑的男子。
桃花被一株一株摆上来,羊肉香气弥漫,所有人举着火把唱着挑着。
沈寂歪头,笑着问她,“夫人,我开始了。”
不待阮绵书回答,沈寂已经开始流畅的拨动琴弦。
阮绵书眸光流转,她曾是扬州名姝,诗词书画早已刻在骨子里面,沈寂的《凤求凰》她几乎很快听出来。
从相识到热恋,再到一路走过归于平静,最后是一切一切的美好。
曲子闻名,寓意简直不言而喻。
沈寂从未为谁弹过琴,今日阮绵书是第一个。琴声在火焰旁燃烧,歌声竟也异常和谐。阮绵书看着他,他看着阮绵书。
许久之后,曲终。
沈寂站起来,满身清风的走过来,执起阮绵书的手,一个通体润白的玉镯被套在阮绵书的皓腕。
“我曾于黑暗,欠你一场花嫁。”
“沈夫人,你可愿再嫁我一次。”
沈寂的眼中满是深情,映着火焰,唯有她一个人的身影,深邃如大海。
阮绵书不仅想起他们成亲那日,白狼当道,宾客无欢,鲜血洒在她的眼底,沈寂孤独的对着所有人。
不止沈寂欠她一场花嫁,时间也欠沈寂一份光明。
阮绵书笑着,转头看了一眼一圈陌生的人,诚心祝福的每一个人,展颜一笑,柔声道:“我愿意。”
我愿意嫁你,于黑暗,于光明,于过去,于将来。不为别的,就为了我曾遇见你,你是我一往情深的沈寂。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