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死别.转机124
从医院回来后, 阮飞花纠结了一天一夜, 想不出一点办法改变目前的境况。
她明白阮飞雪的意思是让她快刀斩乱麻,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个没有王瑞的世界,这样她什么忧愁烦恼都没有了。
可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是又回到了前世的人生轨迹吗?
“王瑞, 我要回家,送飒飒回家去。”
晚上临睡前, 阮飞花背对着王瑞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以为王瑞至少会说两句不允的话, 没想到他只道了一声“好”。
她翻坐起来,就看到王瑞头枕着手臂,淡淡的瞳孔望着顶灯,目光迷离又平静。
“再等等,让人打理好那边再回去。”他闭上眼再度出声。
“哦, 好。”阮飞花应了一声躺下。
一周后, 确实如阮飞雪所言, 王瑞没时间跟着她们回去, 只派罗军带着医护人员随行,连卫佑都要留下处理公务。
他们一路由专机和专车接送,几天就到了河西村。
看到焕然一新的老屋,阮飞花终于明白王瑞让她等这一个星期是为何,他竟然事先派人把老屋整修了一遍。
屋里那些老旧破烂的桌椅板凳,被置换成了布衣沙发和红木家具;裸露在外显得乱糟糟的电线电缆, 被巧妙地隐藏在壁纸里。
还有那长满青苔的黑瓦片,暗黄发黑的墙壁,脏兮兮的泥土地面……
这一变,原本破旧算得上是不堪的老屋,居然给人一种乡村田园风的小别墅感觉。
她们俩姐妹仍旧住在楼上的房间,阮飞花像平时一样烧火做饭,和阮飞雪说说笑笑,给她带外面新长出来的花花草草。
只要不看楼下,她们就像以前一样过日子,楼下的房间住着罗军这些随行人员。
村里的一户人家在办丧事,家里的老人去世了,他们请人吹着喇叭鸣着唢呐,哭了一朝或是三天,把人送到山上去,挖了一个坑,立了一块碑,就算把他们的亲人好好埋葬了。
埋了之后,那些活着的家人仍旧得回家过日子,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一切照旧。
楼上阮飞花目送披麻戴孝的队伍,打她的老屋过去,直奔那座葬人的山上。
这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来回回,和那年轻的人送老去的人,那是自古如此的。
可也有的人,半途中受不住那些风霜雨雪,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
至于那侥幸还活着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世间被吹打着。
“王瑞?你怎么来了?”
阮飞花在阳台上看到楼下院子里,王瑞披着一身星光和露水出现,感到不可思议。王瑞他不是很忙没时间吗?
等她跑下去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不应该此时出现的人也来了。
“张……张小子!?”
张战一身疲惫,双目充血,可气势却是惊人的,阮飞花一时都不敢看他。某种意义上,是她害张战将要失去爱人的。
张战跪在阮飞雪床前,握着她愈发瘦弱的手,不敢用力。
他的喉咙里溢出呜咽声,眼角有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
小时候他的母亲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生命力止不住地流失,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越来越憔悴瘦弱,最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阮飞雪恍恍惚惚中听见他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看。
张战感觉到她的手指动了动,抬头惊喜地看向她,却发现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有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她苍白的嘴唇间溢出。
“张战?我是在做梦吗……”
“飒飒!”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出任务去了吗?”
“飒飒……”张战激动得说不出话。
“你是为国家做事的人,怎好叫我耽误了你。”
“我是完成任务回来的,组织给我放假。”
“这更不好了,你回得急,才容易受伤,让我瞧瞧你的手。”
张战的一只手臂包扎着绷带。
“我没事,放心,没有人告诉我,只是你一出事我就心神不宁。”兴许这就是爱人之间的心电感应。
第二天早上阮飞雪没有醒来,上午清醒了一会又睡着了,午后有了点精神,便靠在床头和张战说话。
“飒飒,你会好起来的……”
张战把脸捂在她手心里:“不要死,飒飒,老子不准你死。”
“别哭啊……张战……不要哭……”一双手柔柔抚摸着他的头顶。张战这样强硬刚毅,流血不轻易喊一声疼的男人,有一天竟也要为她落泪,这让她情何以堪呐。
哀莫哀兮,莫若生别离。
门外阮飞花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下楼,一眼都不看楼梯口的王瑞。她要上山,为阮飞雪求得一线生机。
一路直奔后山,到山脚下,王瑞还紧紧跟在她后面。
她扭头发火:“不准跟过来。”
王瑞并不接话,只是以动作表达他的决心。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对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而言。
草齿割伤了手掌,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稍不慎就会跌倒,碎石擦破膝盖,渗出丝丝血迹。
阮飞花是走惯了山路的人,行动生风,抓着枯草树枝就攀上了一块突出的石岩。
她回头往下看,王瑞折了一截枯枝当作手杖,正抬头仰望着她。
这一望,宛若他们初识再见的那一面,就在莲塘县的人民医院,她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容。
也是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周遭熙熙攘攘,唯有他身旁万籁俱寂。
狠下心来,她转身头也不回丢下他,迅速往山顶上爬。
这座小小的寺庙坐落在山顶上,它甚至不能称之为寺庙,因为它破败不堪,只剩下断壁残垣,杂草乱石,门、墙、匾额都没有,只有不高的土台上一个看不出模样的泥塑佛像,还能证明它曾经的身份。
而现在,它只是山上小动物的栖息地。
阮飞花突然闯进来,惊飞了一群蝙蝠,哗啦啦全飞走了,地面上的那些野猫野鸡也受惊,全窜进山里去了。
前面那家办丧事的人家在这烧过黄纸,余留下来的香烛还冒着光热。
阮飞花跪坐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该向谁求救,求谁也没用。
许久之后,王瑞找进来,笔直地跪在肮脏的地面,面向台上破旧的佛像。
阮飞花不明所以。
王瑞一字一句说:“你想跪的神佛,我替你跪;你想救的人,我替你救。”
“王瑞,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吗!这世上总有你做不到的事,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阮飞花简直要被气笑了。
“我确实有办不到的事。”王瑞转头深深凝望她:“至少,我永远得不到一件东西。”
阮飞花崩溃,伸手拉扯他:“王瑞!你给我起来,起来啊!我不稀罕你替我跪啊……呜呜……”
曾经这般高高在上的人,为了卑微的她向那不知所谓的佛像下跪,她承受不起。
一人扯,一人稳跪不动,双方的较劲以阮飞花的脱力跌倒告终,阮飞花哭得声撕力竭。
王瑞直跪着把她环在怀里:“阮飞花,不要哭,别哭……”他见不得她哭,他要她高高兴兴的,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风雨越来越大,破败的寺庙摇摇欲坠,斗大的雨珠穿过只剩下片瓦只檐的屋顶,打在烂泥地,溅在米色毛呢大衣上。
阮飞花和王瑞相拥着挤在墙角,裹在王瑞的大衣里,这座寺庙也只有这一点地能挡挡雨。
漫长的一夜风雨过去,阮飞花在鸟啼声中迷迷糊糊醒来,她好像梦到阮飞雪乖巧地喊她“阿姐”,叫她快点回家。
“王瑞,是飒飒在叫我吗?”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她反而听到了寺庙外面有人叫他们的名字,是卫佑带人来找他们了。
“王瑞!王小瑞!你醒醒啊,你是故意吓唬我的是不是……”
阮飞花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可昨天哭了太久,她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王瑞的皮肤被冻得惨白冰凉,只有脸颊上是高烧的红热。
阮飞花像元旦的那个晚上一样,把自己的外套都脱下裹在他身上,自己紧紧抱往他,往他脖子上哈气,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王瑞半睁开眼,掀开苍白无血色的嘴唇,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我没事,阮飞花,把衣服穿上。”
阮飞花紧紧抱住他不放,也不听他的话把衣服穿上。
王瑞又气又急,咳嗽两声,想抬手却没力气,不仅是发热发软,还是冻僵的。
卫佑在山下焦急地等了一整天,晚上一下雨,他差点想冲动一把带人冒雨上山。这种寒冷的天气,王先生怎么能留在山上过夜!
可他还没忘记王先生的强硬命令,他早就吩咐过他们,第二天才能去山上接他。
黎明雨一停,一群人火急火燎地上山找人。王瑞身上有定位器,他们很容易找到了寺庙。
此时王瑞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阮飞花没听他的话穿回衣服,正试图把他背起来下山。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几个月被王瑞养废了,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曾经她负重一百二十多斤的王瑞,在雪夜横穿半个制衣厂的光辉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雷诺从她背上接过王瑞,往带来的担架上一放,让随行的医护人员进行简单的紧急护理后,便叫人赶快下山。
他倒没有卫佑这么焦急,还有心思对阮飞花说冷笑话:“你要不要也上去躺躺,一道抬回去?”
阮飞花摇摇头,走回墙角蹲下,王瑞的手下来接他了,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你妹妹今早醒了,这你总该跟我们回去了吧。”
卫佑不满她这副不重视王先生的模样,更不悦她连累王先生受寒发烧,出口不免有点阴阳怪气。
可他今天要是没把阮飞花一起带下山,王先生醒来恐怕要直接解雇他!
阮飞花怀疑地抬头,不敢置信,转念想到卫佑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眼里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办喜事了吗?!可以办喜事了吗?!可以办喜事了吗?!
日常三问,终于把虐的部分写过去了,
接下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