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臣得罪的人太多了
那时先皇为拉拢宗亲,以昭宽仁,特准林烨平级袭爵,那林烨十几岁的年纪便成了侯爵,家中又无父母管教,逐渐便成了游手好闲的浪荡纨绔,败光了家产便去向国库借钱。乐蕴那时清算账目,单是这位林小侯爷自个儿便从国库拿走了四十多万两,活将他老子娘一辈子的令名败坏得干净。
这倒也罢了,可当乐蕴拿着账目登门时,这左拥三个美姬右包四个娈童的林小侯爷,当即撂下一句话——没钱。
皇帝的旨意在上,若纵了这个,只怕底下的就再没一个能要回来。乐蕴思来想去,直接布衣上了玄机观,将此事告知了在观中修行的老林侯。
老林侯当即出了山门,连夜赶到家中,乐蕴原本以为这事情到此也就有了眉目,谁料那老林侯回了家椿知道,自个儿不在家这些年,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产早就让这个不肖子败得一干二净,莫说是凑钱补国库亏空,只怕连自己死后的棺材本也没了。
老林侯气归气,儿子还是自己的,做老子的只能替儿子担待,无奈入宫求情皇帝饶过他那不肖子一回。皇帝不好违拗老臣的恳求,却也绝对不能开这个例,若今日你来求明日他来求,这银子要是不要了?
无奈,乐蕴只得再一次见了这位老林侯,言明皇帝的无奈之后,老林侯便默不作声,朝着皇帝大殿拜了三拜转身离去。
次日,宣武侯府便报了丧。
这回乐蕴算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替皇帝要钱的是她,请了老林侯下山的是她,逼死老林侯的自然还是她。一时间,宗室皇亲文武百官纷纷联合起来,上书皇帝严惩不贷。
乐蕴本来奇怪,照理说败坏家产的是他儿子,借了国库不还的也是他儿子,下旨归缴亏空的是皇帝,不肯为老林侯网开一面的还是皇帝,怎么到头来挨骂的却是自己?
她原本并不在意,直到乘轿子回府,叫一群官员领着家仆围堵街头,才算明白了何为人言可贵。后来虽有皇帝大内的侍卫赶来救场,可乐蕴自然明白此时绝非那么容易过去。
她本想求皇帝想个对策,谁料入宫便瞧见皇帝伤神不已的模样,那堆成小山的奏折差不多要将皇帝淹在里头……外头值守的公公也劝着她说,“这事情到底还是要怪你乐大人用的法子不对,怎么就不能再委婉些呢?如今逼死了两朝元老,皇上那里想维护您,可朝臣不放啊……”
乐蕴沉思间,当即便道:“如此,还请公公指一条路。”
那太监是个人精,揣度圣意,明白皇帝能舍的只有乐蕴,只碍着二人之间那点子微妙的关系不得开口,便道:“这就得请大人吃些苦头了。”
乐蕴会意:“臣明白了。”
第二次百官上朝,远远就看见西直门外头跪着个紫蟒袍身影,走近时便见乐蕴摘了官帽被两个禁军按在当场罚跪。
众人不禁鄙夷万分,到了早朝,皇帝那厢直接以急功近利四个字遮掩过乐蕴逼死老林侯一事,只罚她西直门外跪省。
谁不知道这是皇帝有意偏袒,可皇帝已经摆明了态度,众人若栽喋喋不休,便有君子结党之嫌,那时皇帝羽翼渐丰,乐蕴在朝中已有门人宾客,众人生恨错过了借老林侯之死拒还国库的机会,却也只能作罢。
这一桩闹剧过去没多久,众人眼见得追缴国库之事不曾因老林侯之死拖延半分,只得各自忙活起来,起初还忿忿不平欲讨个公道的重任即刻做鸟兽散,独留下那宣武侯府门可罗雀。
而事情显然不曾了解。
就在老林侯尾七将近时,皇帝突然起意亲自行祭,因皇帝不愿生张,此时也只是暗中去做的,谁知御驾到了宣武侯府上,那小林侯正与几个姬妾在他老子的灵堂后头厮混,恰被皇帝撞个正着。皇帝随即勃然大怒,以不孝之罪将小林侯拿了了大狱,那小林侯失了爵位,皇帝便再无忌惮,随即又以亏欠国库之罪抄了宣武侯府,偌大宣武侯赫赫府宅就此没落,只是这一回便再无人站出来叫去鸣不平了。
其实想来,皇帝向来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牺牲的棋子的,无论是当初的扶持,还是后来的频频示好,都不过是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所做的决定罢了。
自始至终,只有乐蕴自个儿清楚,谁动了意思,谁没动那个意思。
皇帝稳坐皇位之后,乐蕴也成了炙手可热的第一权臣,皇帝待她也自然与从前不同,不仅冷落了那尚书家的三公子,频频夜召她入宫作伴,甚至还在一次酒醉后扯着她的手说:“将来你给我的孩子做太傅吧……”这便是将辅政大臣之职提前许了她。
可乐蕴偏偏信了,且信得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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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个泡!
第4章 臣得罪的人太多了
是以她对皇帝,不可谓不用心,以至于柳崇徽出现时,乐蕴其实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半分。
柳崇徽,小字阿棠,母亲乃山阴郡主,祖父官拜中书令,是了,正是那位与乐蕴同样位列三公的中书令柳成儒。
她那门第已是这世上少有的显赫,出生在这样的门阀里,纵然是头驴也要比外头的千里马金贵,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可偏偏柳崇徽为人恭谨沉静,在学宫时便有美名,人更兼得端庄娴静,风雅温藉,是举世里难得的好声名。
她头一回见到柳崇徽时,恰似在某一年殿试,柳崇徽是殿下学子,她则与皇帝坐殿上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