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3


  阿戊不远不近地跟着。
  公交约四十分钟来一趟,望可不急走。其实她对雁洄有很多的情绪,好奇居多。
  “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你为什么叫雁洄。”
  “因为我阿巴是雁崇。”
  “可是我父亲姓望。”
  “因为阿公领养了阿巴,阿巴领养了我。”
  几句对话,便度过了四十分钟。
  车来之际,望可握住雁洄的手说:“我不知道你们的恩怨,也不管谁对不起谁,但你记得,我们是亲人。”
  在回地苏的车上,雁洄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境失声,像身处洇湿的空气里。
  峰林围困的谷地,雁洄为保险起见,将自己和杉树绑一起,势必要护住牵引绳。阿巴潜鬼喊谷了,每次她都是这样在岸上等,等波纹乱,等浮影碎。
  说好的时间内没露水,雁洄当即解下绳子跃入水中。她第一次潜这个水潭,没有意想中的岩石岩壁,有很高的飘荡着的草,倒塌的树木,横亘的树木,向上生长的树木。太多障碍物,她被卡住腿,挣脱不得,阿巴不知从哪里游过来,用匕首砍阻碍视线的草,将她的脚拉出来,并迅速解下自己的牵引绳绑在雁洄腰间。雁洄奇怪他的举动,打手势问他,他浮在水中,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猛地用力一推,惯性将雁洄带上去,也令他往下沉。
  梦里,他双臂张开下沉,他的面容安宁带笑,他慈和的目光死死扼紧她的呼吸。
  惊醒后,地苏还在暴雨。
  好冷,雁洄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亲人么,不过带血镣铐。
  *
  昨夜到家天就黑了,雁洄按通信时间整理书信,掉落出的一张1980年手写药单,令她一夜未眠。
  今天开铺就迟,杂事做完,还没看到阿戊,她到地下溶洞去找。
  阿戊果然躺在石池,赤身裸膊,殷红的液体浸到腰间,遮住了重要部位。她给他买的那套衣衫,干净整齐地叠放在旁。
  雁洄一走近,阿戊立时睁开眼,手臂要去抓衣服。犹豫两秒,他选择双臂交叉于胸前。
  雁洄并没有让他扭捏太久,丢下句话就出去了。
  李昶认罪了,雁洄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农婶的转述。派出所要录口供,所以事故当天的人都要去一趟。
  等上几分钟,阿戊就出现了,还穿着那套衣衫。
  雁洄看着他,“没换衣服吗?”
  阿戊掸掸衬衫的褶,说:“不脏。”
  雁洄将已经放了新鲜薄荷叶的香袋,系在他胸前第二颗扣子上。
  “走吧。”
  “嗯。”
  去到派出所张仝和俞跃他们都在,简单问候,雁洄进去录口供。
  高访连日来忙得脚不沾地,吃住在派出所,家都没空回。他胡子拉碴地经过,看到阿戊,再看录口供的房间门是关着的。
  心里了然,高访放案夹的动作重了些,同事调侃他:“唉哟,得了所长青睐,脾气都见长了啊!”
  高访咧嘴笑,“哪能啊,失误失误。”
  雁洄进去的时间比较长,阿戊与其他人都不熟,便在派出所门口的空地等。
  迎面开来一辆黑色轿车,堪堪停在离阿戊两步远的前方,车里驾驶位司机伸头出来瞪了他一眼,口语着什么。
  后座有动静,司机忙换上笑脸,下车去开后座门。
  司机卑躬屈膝,细心地整理了顾建浩西装衣摆的微小灰尘。
  眼前忽投阴影,司机抬头看,刚刚挡路那小子不知几时过来了,用一种阴沉的眼神看着顾建浩。
  顾建浩本就身形高挑,又着正装,与阿戊对视,气势不输。
  该有半分钟了,谁也没先动作,司机直觉不太妙,默默退下。
  很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顾建浩皱眉,抬手掩鼻。谁知手臂被抓住,牵掣般施压。
  “你是谁?”
  “放手!”
  素未谋面,任谁被这样对待都不会有好脾气,顾建浩用另只手掰住阿戊肩膀,同时两边用劲,反作用力地推。
  阿戊力气不让,岿然不动,甚至愤怒地问:“你是谁?”
  司机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撞击阿戊的腹部,将他撞开后,忙询问顾建浩有无大碍。
  “顾先生!”
  一道清亮的声音插//入局面,清晰地质问:“你要对我们阿戊做什么?”
  司机争辩:“明明是这神经病不由分说地,上来就抓顾先生的手。”
  所里的人都出来看,顾建浩局促得铁青着脸。
  “怎么了?”庞记者才从车里冒头,迷迷瞪瞪地站不清位。
  当然,气氛太微妙,无从解释。
  “庞记者,你说说……”司机想拉庞记者一起发难。
  顾建浩僵硬地说:“算了!”
  司机细心注意到顾建浩手上沾的血,如临大敌,赶紧迎他到派出所的洗手池处理。
  阿戊难起身,雁洄托住他臂膀撑他起来,她就在他眼皮底下问:“怎么回事?”
  “他的腕表……”阿戊喃喃道。
  哦,那个金表,“你想要?”
  阿戊没声音了。他原先袖口是卷起来的,昨夜划的豁口在手腕处,拉扯间袖口滑落,染上了淡红的血。
  “衣服脏了。”声音听得出来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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