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9


  进鬼喊谷的路在巴独村。
  几里石路,翻越峰丛,往西南向,在曾流淌过又干涸的峡谷里通行,零乱的砾石碾得脚底生疼。
  峡谷尽头,又一峰横于前。
  雁洄检查全身,衣袖镶边的纹饰都勾丝了,裙围精致的图纹瑶锦也染上青汁。膝盖以下用布条缠裹,浸了灌木和草丛的露水,湿进鞋里。
  她握住彩蛋笼,贴覆在额头,凉凉的,像那一边吹来的风。
  雁洄不回头,开始登峰。
  这处在当地属禁区,所以一路来被挖空的兰花、红豆杉在这里屡屡可见。栖在漆树松树底下的铁线蕨和叶片锋利的杂草,缠着逐渐疲累的脚步,大叶榕根蔓垂吊,寄生的青苔一股子泥腥味,雁洄欲用匕首割开,却被身后一只手抢先。
  那只手可靠有力地将根蔓扯开,等雁洄先过。雁洄不客气,步伐迈得有力了些。
  日头比他们的脚程更快,蒸干了峰顶裸露的石苔,雁洄找了块地方坐下歇息。阿乌立于她前面,俯瞰峰林围袭的一片谷地。
  波光粼粼,风吹皱一池。
  那是谷地吗?也算是,不过是被水淹没的谷地。
  谷地因狭长,峰脊岩层断裂蚀成大小无数溶洞,风急过,呼啸而出缠绵悲壮的怪声,故名鬼喊谷。
  再走近一些,隐约还能看到谷底水潭里树木的轮廓。
  水常年不竭,从哪来,有多深,不得而知。
  谷底水位的极限是一片杉树林,雁洄每年来此,水量变化不会差距两棵树。也就是说杉树林中的三座坟茔,完好无损。
  林中山地湿润,露水未干,雁洄薅了些松针隔地面,将贡品摆上,上香敬酒。
  雁洄跪,阿乌也跪。
  雁洄磕头起身,发现阿乌还在跪着。他面前是一块不知名的碑,只有姓——蒙氏之墓。
  还有事要办,雁洄暂且先离开。记录水位,放置参照物,回来时阿乌还维持着跪姿。
  雁洄抓起贡品的糯饭吃,再剥了两个彩蛋入腹,她对阿乌说:“跪够了没?”
  阿乌颤悠地抬起手,“我腿木了。”
  呃……雁洄扶他起来,好重,连带着自己也晃悠了两下。
  阿乌背靠杉树,缓缓。雁洄问他要了两个彩蛋笼,各自挂墓碑上。
  “他们是谁?”
  雁洄按立碑的顺序说:“蒙氏不知,雁沅雁崇是我的阿公和阿巴。”
  “为何要葬在此处?”
  “因为他们都死在这里。”
  “这里……是?”
  “鬼喊谷的水潭。尸首异处,只有衣冠冢。”
  阿乌目光经过雁洄平静的脸,垂眸,掩饰眼里的痛恶。
  走出杉树林,身影双双映入潭中。
  雁洄和阿乌之间有丝天光,波纹将他们渗入彼此,面目难辨。
  波光无垠,目及处仍是无垠。
  广袤未知的水域,藏两具尸轻而易举。
  从这头走到那头,就是人短暂的一生。
  杉树叶落到水里,推开了雁洄的影子。
  “阿乌,你不是活人,不靠呼吸,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长时间在水下活动?”
  “是,”顶着雁洄算计的意味,阿乌这头是点得实诚,“但我行动太迟钝。”
  就是说他无法熟练操控自己身体。
  雁洄说:“无妨。”
  返程不是按原路,途经那些焦黑空旷的溶洞,阴风阵阵,冷得刺肤。
  阿乌问道:“这些溶洞作什么用的?”
  “你识字吗?”
  阿乌努力辨认岩石上模糊的字体,印象无法重合。
  “认不全。”
  “那上面写着‘麻风病‘,旧时麻风病病人据病情严重关一处,拖着养着,治不了时一把火焚了。”
  壁上观者的云淡风轻,残忍吗。
  雁洄的路走了一半,就地取材,择了野薄荷叶,给各自的香袋换上。
  完毕后,她笑,“我们其实有共通之处。”
  阿乌真诚发问:“哪处?”
  “臭不可闻!哈哈……”
  阿乌笑了笑,回首再看一眼这个称作“鬼喊谷”的地方。
  他们没有回渔具铺,径直去了县城。
  祝著节盛会已经开始,铜鼓喧天,载歌载舞,围观的人很多。
  雁洄将阿乌的上衣领口再提高点,遮盖脖颈的筋脉,然后拉着他挤进人群。
  人潮成墙,密不透风,四周的躯体散发着热气,雁洄喜欢这种炙热到窒息的感觉。
  没有异样的目光,没有敬畏的语气,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薄荷香袋。
  雁洄跑得太欢快,挤到了前排,以至于阿乌丢了都不知道。她跟着气氛鼓掌,和身边的人拉起手,随歌声跳舞。
  跳着跳着到了场地中央,有一束巨型的火把,嘭地一下燃起,火光滔天。
  太过热烈,倒不真实了。
  雁洄回头看到了阿乌,在远方冷静地等待她。随后她脱离舞队,退出人群。
  外围都是些摊贩,卖山里的野货和奇花,还有卖祭祀献品的,在和游客讲解他们的民族信仰。
  庞记者听得津津有味,边用照相机记录祝著节的热闹。
  有一类人,天生就有吸引目光的磁场,镜头定在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身上,阳光正好,照淡了他的面容。
  之后,一名女生闯进画面,黑色瑶服,镶围彩锦,银饰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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