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奏以按劾133
“我……我何时担心他了?”嘴硬如吟风, 说完这句话便满是忧愁地长叹一口。
昨日一整晚都没等到周沉回京兆府, 吟风抓了几个晚归的武侯一问, 才知道周沉与阿鹿孤领的胡人杀手们动了刀剑。
还能回京兆府的武侯们都是侥幸轻伤的,许多重伤的,都挤在济善堂里等着救治,周少尹也受了伤。
吟风揪着心,等了整晚, 又在宵禁后早早赶去济善堂探消息。却只发现济善堂大门紧闭, 里头静悄悄的, 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她还有廊食要忙,迫不得已先离开了,周沉的伤情如何, 她只能提心吊胆地祈祷着。
吟风想得出神,就连眼前不知何时冒出了周沉的脸,都还以为是幻觉所致。
成玉抬起手肘撞疼了她的肩头,她才大梦初醒似地与眼前之人视线相接。
是周沉和端王殿下, 一前一后地向着连廊下走来。
“周少尹……”吟风惊道, “你的伤, 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周沉甚至没来得及换去昨日的衣衫, 肩头、背部、腿脚都有好几处伤口,血染过,尤为狰狞。发冠和五官更为憔悴,唇角皲裂,杂乱的碎发耷拉在耳际额前,脸颊留着干涸的血迹。
“我没事,”周沉勉力微笑,“可还有馅饼?”
吟风鼻头猛地一酸,紧咬了嘴唇才没让泪当着周沉和端王殿下的面滑出来,“没肉馅的了,还剩下糖心的。”
周沉看着她的眼睛,笑着,“你做的便好。”
吟风别过脸,在存放馅饼的笼里翻找出最后两块,递给了周沉与端王殿下。
她欲问又止,碍着周沉身旁的端王殿下,迟迟没能开口。
周沉看穿了吟风神情里的忧色,与她毫无保留:“不必担心,都只是皮外伤。我要借着这些伤,请陛下彻查阿鹿孤。”
昨日受伤的武侯不少,济善堂上下忙碌一晚。周沉怕耽误伤重者,执意让文泽将他放在最后治疗。一耽误,便到了天亮。
封丘县令的伤在文泽看来棘手异常。他患过瘟疫,受过重伤,十几年来也未受过精心调养,身体本就虚弱。
箭伤在晏知善的化解下,并没有殃及要害。但这贯穿肩头的伤,也足以让他命悬一线。
医术高明如文泽,也只敢保证他十日的命。
封丘县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十日间,必须见出分晓。
周沉下了决心。
囫囵着吃完馅饼,周沉和端王便朝着宫城深处的太极殿赶去。
早朝已近开始,文武百官们各自就位,只等着梁帝现身。殿外的侍卫、宦官们亦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周沉一身伤,又没穿朝服。方一现身,就引来无数双眼睛。
管事太监拦了路,“您是周少尹?这可是殿前失仪,万万不可,我带您去偏殿换一身吧!”
端王挡了太监的动作,斜睨过去,“不必,让开。”
他的声音不重,但语气低沉稳重,咬字清晰。清晰地传进太极殿内,引得百官一阵非议。
立在玉阶上的太子严濯原本背对着殿门,并不知晓殿门外的事,骚乱声响起,他才转过头来,与重重人影后的周沉遥遥对视。
朝阳越过窗柩,成了朦胧的光束。严濯并未看清周沉身上的血色,但也隐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周沉身形笔直,如刀刻就,坚毅的目光中亦看不出一丝疲态,跟随端王殿下的步伐,径直踏进太极殿内。
不虞片刻,梁帝也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自殿后缓步行来,坐定在了龙椅上。
百官们纷纷噤声,在殿头官的呼礼声中,朝梁帝敬拜完毕。
梁帝乐呵呵地面朝严濯,嗔怪道:“你身体不好,不是都吩咐过免礼嘛。”
见严濯伏着头不为所动,梁帝舒眉放眼太极殿,令道:“罢了,众卿平身。”
殿头官又呼:“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
旬休次日,奏本一般都不多。殿头官话音刚落,端王便第一个手持笏板出列,“父皇,儿臣无能,未能救回晏侍郎独子,还请父皇降罪!”
梁帝挑眉看去,发现今日朝上竟未见到晏青其人。
“晏知善……没救回来?”
端王咬紧牙关,神情屈辱:“晏知善身中利箭,昨日便咽气了。”
“京中竟有如此狂徒?”梁帝诧异,更觉有损威严,遂追问:“你可将人捉拿归案?朕要亲自提审!”
端王道:“绑匪亦重伤昏迷。杀人者另有其人,乃东宫麾下胡奴,阿鹿孤是也。”
“东宫……”梁帝眉心微皱,垂眸一瞬后才看向严濯,语气转瞬间便柔和起来,“太子,你可知晓此事?”
严濯不动声色,躬身答复:“儿臣也正要奏禀此事。昨日旬休,儿臣放任府中胡奴们去郊外踏青。哪知回程时,撞见京兆府办案。阿鹿孤见晏侍郎的儿子被歹徒所挟,情急之下放箭射杀,没成想反而害了那小晏公子……”
字里行间,都是推脱的意思。
梁帝听完严濯的一面之词,怒意消散,竟立刻释怀,“既然那歹徒也已中箭,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于那晏知善的后事……”
端王听得气恼,随即打断道:“父皇!”
他屈膝跪下,恳切道:“阿鹿孤身为异邦胡奴,随意插手京兆府公事,儿臣觉得此事必有蹊跷!还请父皇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