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47
也不知道陈晔平有没有应,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开门很快的把门关上。她把衣服送到医院的洗衣房,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出了医院。找到那家凤芝的药材铺,走了很远的路,却觉得她昏迷的这一天城里有了很大的变化。街上聚了很多的人,他们头上系着一块布,像是在抗议日本人。她没多想拐弯进了药材铺,进去的时候不见一个人,她环视周围,敲了敲了门,问:“有人吗?”
又敲了一遍:“有人吗?”
这时有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走出来,说道:“姑娘你要买什么?”
她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便说:“我找人……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吗?”那老板往楼梯边看了一眼,她道:“我是来给他们送东西的。”她表明来意,老板迅速走到门口四处看了看,见无异样,便说:“请。”
她跟在老板后面走上楼梯,一上楼宝晴就跑过来:“小钰!”她回头,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宝晴却一副吃惊的模样说:“什么?难道你真的想办法拿到通行证了?”她从身上拿出来把东西交给她,道:“你们真要走,就快走。”
宝晴看了一眼那东西,顿时眸子睁大了,对她说:“这个你怎么拿到的?这可不是简单的通行证……若是被那人发现,不止我们,连你也要遭殃……”
冯深听宝晴这么说,从后面过来拿过一看,略微皱起眉,却是极小心地语气对她说:“你是从什么途径拿到的?”
她不想说,低着头像是不想再久留,说:“就算我拿回去,你们没有第三张通行证也出不去这里。刚才我来的时候发现街上乱了起来,趁现在还太平,如果顺利的话你们还是能走的。”
何程走到窗外往下面一看,却看到始料未及的一幅画面,他转过身对他们说:“下面是全大成,他带着卫兵来抓人了。”
她一听到这个名字稍稍震惊,冯深手里是那张特别通行证,看了她一眼,像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说:“那我们现在赶快走。”
他们三人是这么打算的,她什么也不问,也不再多待,转身离开时宝晴突然叫了她一声,宝晴上前来说:“最近的报纸你看了吗?”她这么一说,冯深立刻出来呵斥她,对她说:“你要干嘛?”宝晴对他道:“瞒着小钰有什么意思?她该知道。”
她向他们二人看去,冯深死死抓着宝晴的手臂让她别说,宝晴经过内心挣扎,最后只好说:“算了,我不说了。”她却起了好奇心,问:“到底什么事啊?”她看他们二人的眼神像是难以言说似的,就在这时,街上突然放枪,砰砰好几声,外边一阵喧闹。那位药材铺的老板关紧门,提着褂子跑上楼对他们说:“我说你们还不赶紧走?城门要提早关了,因为要解决城里闹风潮的老百姓!”
楼上三人都立刻紧张起来,他们下了楼开了后门。老板不知哪里弄来一辆汽车,三人上车后开着车走了。
她是从正门走出来的,为的是想看发生了什么事,她刚才又听见了全大成的名字,走上街后发现十字街站着一群人,前面还有穿制服的卫兵,最前头站着的就是全大成。全大成可能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扫了一眼人群,他也看见她了,四目相对时,他起了杀意,手摸向腰间的枪套,他正想拿出枪时,却想起了陈晔平的话……放她一马,如果她真想走,拿到他放进军服里的通行证,她出了城,他就当她死了。他终究也不是狠心的人,又与她无仇无怨,就这么一个念头,他的手缓缓放下,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人。
四杆□□抵着人的头,一下子,四个人倒在地上,头上多了一个血窟,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站着的人都往后退缩一步。她在后面看到这个场面,轻掩住自己的嘴,全大成又让卫兵抓了几个人出来,又是一样的下场。她又看了一次,忍不住掉头跑回去。
到了医院她上楼时见到墙边有一架报亭,她忽然停下脚步正要走过去,后面一人叫住她,她回过头去,十分惊讶,那人竟是关秘书。关秘书冲她露出一个笑脸,但那笑容很是机械,向她走来开诚布公道:“田帅想见你,让我带你去他那儿一趟。”她微露惊异,想了一下,不想为难关秘书,便同意了。
他们在车上时,她瞥了一眼关秘书,他眼镜里那双憔悴的眼睛显得他整个人都是强打精神,他这段时间也很劳累,她想。关秘书察觉到她的目光,看着她随后一笑道:“不用紧张,田帅只是想找你说几句话。他最近……”关秘书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满面愁容,不用他多说她也明白一点,摇头道:“不,我没有紧张。”
车子一到,进去的时候她感觉到气氛的微妙。总的来说就是卫兵换了,换成应舒贺的部下。田兆年被软禁一事这些人肯定也不知道。关秘书把她带到别院,这里更有三重守卫,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关秘书叩响了门,开门向田兆年禀报,田兆年说了声“带她进来”,关秘书出来向她示意,她便踏进门槛。田兆年坐在椅榻里看书,她进去时他手里还握着一卷书,伸出手说:“你坐。”
她仍站着说:“不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田兆年笑了笑,把手中的书搁在桌上,喝了口茶道:“你原是我派到陈晔平身边的人,现在和我说话怎么如此生分?”
她忽然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知怎么回答他,踌躇中,却听田兆年哈哈笑了起来,道:“你别多想,当时我只是看在英国特使的面子上把你收下的,只不过……我却没想到你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背后却有这么大的靠山……我真是失策……”
她提了一口气,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田兆年打量着她,目不转睛地要从她眼里看出什么来似的,他却继续道:“应舒贺下令锁城,可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趁这个时候走吗?难道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
她惊讶了一下,田兆年眼中有咄咄逼人的目光,可她仍和气道:“我为什么要走?就算要走,参谋长都没让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田兆年忽然一笑说:“你刺杀陈晔平的任务早该完成了,可是他到现在仍旧活得好好的,你待在这里,陈晔平要想杀你不费吹灰之力……而你背后的人却早就把你恨透了吧?居然放你这么颗棋子在陈晔平身边……真是无用之功——”
她嘴角拉扯,眼睛里已经流露出不安的样子——不知道田兆年是怎么知道她想杀了陈晔平的念头……田兆年捕捉到她的惶惶不安,田兆年说:“怎么?我哪里说的不对?”
她却不放弃似的:“您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总长对不住您,您也没必要拿我这个弱女子撒气吧?这么诋毁我,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您的居心何在?”
田兆年笑了笑道:“你还在装傻……我特意去调查过你,你在替一个汉奸做事,是他让你待在陈晔平身边,伺机找到机会杀了他……而陈晔平车祸那次,就是你们的杰作。”
田兆年居然以为她是日本人那边的,这种猜测足以证明他想要拿把柄威胁她替他做事,她冷哼一声道:“荒谬。”
田兆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给她说:“你看看,这报纸上的人你认不认识?”
她见他递给他,只好拿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报纸印的照片上的那一刻,天旋地转,她的眼前蒙了一层白雾,她的脚站都站不稳。
田兆年说道:“此人叫万归程,他去日本留学前的名字叫作方世俨,他和你一样在一间学校念过书,你若是想抵赖,我也不会信的。”
他说的话她却全然没听进去,她怔怔地拿着那份报纸,手不停地颤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她念了那篇文章一遍,最后目光还是落在相片中的那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眼睛,但是她对他的最后印象还停留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照片上的人却瘦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是缓了过来,抬眼望向田兆年,她努力发出声音说:“你想怎么样?让我做什么?”
田兆年缓缓摇头,他站起来走向窗边,阳光射进来能看见空中的灰尘,他的面目很苍白。屋子里霎时安静,她却不由自主发愣,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怎样的难看,很久之后听他道:“我这辈子没有信过任何人,唯独应舒贺。我们是在战场上建立的友谊,他为人仗义也很有智谋,而且他对朋友是能以命相抵的……我这一生相信的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却让我落得这个下场。”
她看过去,田兆年转过头来,他道:“如果不是我对他的信任,我不会有今天。我永远没想到……互相之间的信任到此刻却变成了仇恨。”
她眨了下眼,轻轻道:“你告诉我这件事,难道是为了……”她慢慢举起手中的报纸,她的手腕还在发抖。
田兆年低下头说:“我恨他。你是我现在唯一能找到,而且能接近他的人。”
她摇摇头道:“你怎么能确定,我今天会不会死?”
田兆年转过身,背对着窗户,他站的地方光线充足,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和陈晔平第一次见面,他看见你的时候眼神很不一样,我活了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还是会看人的,他不会动你……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只是这其中的原因我还不能断定。”
她道:“你错了,他身边的人早就想杀我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
田兆年当着她的面说道:“一个有枪的军人,他要是想杀人还会顾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杀掉你?你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
她脑海中突然想起全大成在街上枪决人的场景,她看着田兆年,却说:“我知道您来找我的目的了,可是应舒贺与我无冤无仇,而且,我没有这个能力……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先走了。”
她坚定地转身走了一步,田兆年在后面说道:“难道陈晔平和你有冤有仇?你不想知道杀你父亲的人是谁?”
她身体僵直,适才的打击对她来说太大,现在却又多了一道,她慢慢回过头,眼中似是绝望,田兆年道:“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一开始接近陈晔平就是怀疑他是杀你父亲的人,可是我却知道,万归程骗了你。害你父亲的人另有其人,只是……”
她走过去,说:“只是什么?”
田兆年道:“我明确的告诉你那个人不是陈晔平,但这个人跟他却有点关系……你要是把我交代你的事办到了,到时候不用我告诉你,你也会知道。”
他们谈话不长,关秘书在门外守着,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的卫兵觉得里面的人进去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走过来看看,恰巧她开了门扉正跨出门槛。卫兵见人出来了就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她走前回头看了看关秘书,关秘书一直看着她,她勉强朝他微微一笑,他们二人擦肩过去,关秘书在她耳边对她道:“万事小心,别逞强。”她略感诧异,停下脚步对撞上他的目光,关秘书却已经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