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46

  宝晴见沈丹钰只是咳嗽两声,却迟迟不醒,听了何程的话心里更是干着急,又不知如何替沈丹钰辩解。冯深听何程骂自己疏忽大意,最后只能说:“那我们要拿她怎么办?”

  何程听见他这么说,回头看向屋子里的人,犹豫很久,就要说出来,宝晴突然走出来,满是忧虑对冯深说:“学长,小钰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心里也很清楚啊,不是吗?”

  冯深皱着眉头不回答她。何程却听不下去,一时间烦躁,跺脚道:“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关心的应该是我们,先别管这个女人……我们明天太阳落山前一定要出城,先想想我们如何出去。”

  冯深道:“其他人呢?”

  何程从身上拿出两张通行令,放到桌上说:“我们三个人,只能出去两个。”

  这对他们无疑于噩耗,本来他们还能沉得住气,眼下宝晴也不安起来,这意思就是说他们其中一个必定不能走。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那小段蜡烛也只剩一点,窗外的月亮格外明亮,照进这个破旧的房子里。

  宝晴的鞋底摩挲着脚底下凹凸不平的泥地,她缓缓说:“你们走吧。”冯深抬眼看她,眼里不知含着什么,只说:“要留也是我们两个人中的一个留下,怎么能抛弃你一个女孩子?”宝晴欲言又止,何程倒是行事果断,道:“我留下,你们走。”冯深对他说:“不行,组织不能少了你。”何程似有不悦,摊手道:“那能怎么办?反正我们三个人是不可能一起走的,总得有一人留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沉默,三个人都不再说话。月亮偏移,光线斜斜打在墙壁上,蜡烛灭了,天方渐明,终于等来鸟儿的叫声,天光乍亮,他们一夜都未睡。

  沈丹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周围极是陌生,依稀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心里紧张,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所以也不敢乱动。等到外面的声音停下来,四下寂静,没有人开门,她才开始回忆自己经历了什么事。

  她只记得自己被那个人打昏,之后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她试图下床,还未起身颈后突然猛烈地痛楚,于是又不甘心躺了回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宝晴见天亮了,她兀自站起来,把屋角扑灭的柴火重新烧起来,煮了一锅热水,他们坐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吃过。她端了一碗水进去看沈丹钰,人刚一进去,发现沈丹钰不知何时醒了,半倚在床上。

  沈丹钰本来不知道何去何从,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心里却是紧张的扑通直跳。等门一开,蓦然睁大眼睛——是宝晴。

  宝晴蓦然开朗说:“你醒啦。”

  沈丹钰怔了怔,有些语无伦次,说:“你……怎么会是你?”

  宝晴几乎兴奋的跳起来,她说:“是我,我是宝晴。”

  她们两个相认的场面,两个分别已久的女孩顿时热泪盈眶。而门外的冯深和何程听见里面的动静,不自觉也被吸引了过去。

  她们说了一会儿话,沈丹钰就要起来,宝晴扶她下床,关心问:“是不是头还疼着?”

  她吃力地点头,站起来时如天旋地转一般,不过很快就好了,她淡然一笑,走出来见到冯深,又是一惊,道:“冯深学长。”

  冯深站起来,对她微微一笑。

  她回过头看宝晴,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一起,心中诧异。宝晴道:“既然你醒了,你还是快走吧。”宝晴怕他们两个人对她下手,纵然很珍惜她们两个人久别重逢,但心中甚是着急。没想到冯深也赞同她,唯独何程坐在那里一脸警觉。

  沈丹钰看了他们一眼,她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宝晴本想如实告诉她,可冯深抢在她前头说:“昨天街上特务抓人,你出了车祸,当时你坐在一辆车里,你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吗?”

  她只觉得一阵头疼,摇了摇头,宝晴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小钰,对不起,我们今天就要走,所以不能留你多说话了。”

  她回头问:“你们要去哪里?”宝晴还未回答,她的目光早瞥到桌上放的两张通行令,只是多停留了一下,那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伸手就把通行令收了回去。

  冯深坐下去,说:“上次见你还是在孤儿院,可当时没来得及和你道别。”

  沈丹钰回忆了一下,马上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被那些警察抓走了,让我担心了一阵子。”

  听她这么说,冯深也笑了起来,宝晴问:“怎么?原来你们见过?”冯深说:“是啊,我们——”何程再听不了他们三个人在那里叙旧,脸上露出不耐烦,直接立起来走到窗边,背着他们。

  冯深和宝晴也不再多说话,氛围一下子冷下来,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然后想了想说:“刚才宝晴说你们要离开这里?可是最近城里多有防守,你们只有两张通行令……”

  冯深想不到她眼那么快,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唯有宝晴道:“没事儿,出不去我就留下陪你,反正我们很久没见了。”

  沈丹钰听了很欣慰,只是转念一想,又道:“你们今日要出城,一定是有紧急的要事吧?若真的是这样,我可以帮你们再拿一张通行证。”

  冯深和宝晴把目光投向她,连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何程也不由转过身来。他们以为她在开玩笑,她继续说:“你们什么时间离开这里?我们定一个地方,我拿给你们。”

  三人依旧面面相觑,她浅笑道:“我要回去了。”

  宝晴扶着她,给冯深递了一个眼神。冯深站起来说:“我们在城西一家叫凤芝的药材铺,只要在关城门之前拿到就好。”

  沈丹钰答应他,说了句:“好。”

  外面下着雨,这间屋子本是荒废了的,寒伧的院子,打开门台阶的缝隙中长出很多杂草,路也是泥泞的,雨水渠起无数个小坑。

  宝晴和她走到外面,只剩她们两个人时,她对她说:“你一个人可以回去吗?还有,你真的有办法能弄到通行证?不是开玩笑的吧?”

  她们站在屋檐下,她还有些虚弱,可仍旧伸出手在宝晴的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笑着说:“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你等着我。”

  雨斜斜地下起来,想必下了一整夜。她没让宝晴再送,自己跌跌撞撞走到大街上。街上的人打着伞走的很快,车子从她面前疾驰,扬起水潭里的水花,溅到她身上,整座城里白雾朦朦。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又虚弱又无助,她忽然蹲了下去,猝不及防哭了一场。周围没有人在意她,所有人都在下雨天赶着回家,没有人注意到有个人在街头哭泣。

  她万万没想到方世俨骗了她。她不知道来的那个人是谁,但她见过那个男人和方世俨一起,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男人对她动手,不知道想把她带到哪里去……她越想越想不明白,等到哭声停止,惟有站起来走回去,她能去的地方只有医院。

  窗外的那棵树被急雨打散几乎凋零,树叶被雨冲刷飘浮在水面,随着水流飘动。全大成站在床边替陈晔平念了今早的报纸。应舒贺这几日就会回来,这两日的报纸都是有关战事的。陈晔平听他读报,忽然摆手说:“我累了,你先出去,中午叫我。”

  全大成折好报纸,走了出去。全国都是紧张的气氛,终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陈晔平起床的时候,全大成把旁边的拐杖递给他,见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窗边,自己去洗手间给他倒了一盆热水,让他洗把脸。就在这时,门敲了两声,全大成把暖水壶放好,到门口开门,可没想到外面的人自己开了门。他惊诧了一下。

  沈丹钰回来知道自己一身狼狈,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她叫到一辆黄包车,还是弄脏了鞋,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全大成看到她,一时说不出话,他道:“你……”

  她的目光透过他看向窗户那边的人,她叫了声:“参谋长。”

  外边连绵不断的雨声,像是蚕茧抽丝般。陈晔平一怔,回过头去,全大成却在盘问她:“你昨天去哪儿了?”

  她临时编了个谎话,都未多想,说:“我出了点事儿……让警察蜀的人带走了,被他们关到现在才放了我出来……”

  全大成满目怀疑,却听得陈晔平从后面走过来说:“把毛巾递给我。”这是他对全大成说的,可是她甚是聪颖,抢在全大成前面走进浴室把毛巾拧干,那热水很烫,冒着白白的热气。她把毛巾递到他面前,陈晔平微顿,接过去擦了脸。

  他走路跌宕,一边走去浴室一边说:“大成,我刚才说的事你先去办了。”

  全大成本来就是要去办的,只是想不到她会回来,担忧地看着陈晔平,说:“我还是晚点儿再去吧。”陈晔平却催道:“我让你现在就去。”

  全大成无法,只好心有顾虑的离开,临走前看了她一眼,越觉得这个女人很棘手。

  陈晔平昨晚睡时出了一身汗,身上的病号服湿了整个后背,起床时就想洗澡,她觉得机会来了,但关门时还是关切问他:“你一个人没事吗?要不等副官回来?”

  陈晔平说无碍,她等听到里面哗哗地水声,终于环视病房,脚步很轻动作很慢,凝神听着里面的声音什么时候停。她打开他床边的抽屉都未找到,又翻了枕头和床单下都是无果。她正焦灼,坐在地上,心都快要跳了出来,浴室里的水声慢慢变小,她听见里面的人喊:“把衣服递给我。”她看见放在柜子上折叠整齐的两套衣服,一套是他要的病号服,她过去拿起来,忽然目光停在那件挂着的军服上。

  她把衣服从门缝里塞给他,她抱着侥幸翻了那件军服,她的手摸到硬的东西,迅速伸到口袋里,掏出来的正是一张特别通行证。她迅速把东西藏到身上,正好门一开,陈晔平洗完澡出来,她进去把那堆脏衣服拿出来,道:“我把衣服送去洗衣房。”她还未走出浴室,陈晔平忽然说了句:“等等。”

  他头发上还有水在往下滴,她心里一紧向他看去,陈晔平只是看着她说:“你洗个澡再走吧。”她心里装着其他事,都忘了自己一天没有洗澡弄得身上很脏,看了看自己身上,她心虚,便点着头走出来取了件自己的衣服,这间医院里她也就只有两件衣服,她进去洗完澡,出来前把那张通行证小心藏在身上。

  陈晔平站在窗前,她捧着脏衣服正要开门出去,回头一看,道:“你老是站着没问题吗?”陈晔平偏过头来说:“站久了膝盖会疼,但是大体已经没事。”她微微点头,道:“我把衣服送去洗。”

第34章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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