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一。

　　这次终于周怀瑾和杜若一起站在主席台上。

　　不过一个人是站在礼仪队的位置，另外一个人则正准备上台做发言。

　　我看到礼仪队升旗结束，正要从主席台归队，周怀瑾却在没走两步的时候就被周校长叫住了。

　　他和周校长倒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不太平常的亲近，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杜若站在主席台上，正装，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边却是手臂夹着一个小东西，手掌还拖着盒子。

　　我看了他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

　　周怀瑾似乎已经和周校长讲完了话，周校长走到了主席台另外一边，手背在身后，表情是一贯在师生面前的严肃。而周怀瑾则已经迈步朝他们班级队伍走去，微微低头不自觉地扯了一下束缚着自己脖颈的领带。

　　我以为他会直接回到二十六班前面站着，但是没想到他松开那这里领带的手，抬起头，却是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我毫不掩饰地朝他笑了出来，他倒是不知怎么了，眼神闪躲了一下。

　　但是他还是向我走来。

　　今天的天气一般，没有太阳也没有雨，本来应该感觉凉爽的天，不知怎么显得有几分阴沉。厚重的云压下来，只要抬头向主席台的方向看，就能到那云咄咄逼人的气势。

　　“刚刚怎么了？”

　　这是周怀瑾第一次到我们班的队列，我看到周围不止我们班的同学眼睛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而容易已经非常配合地站到了我们俩的身后，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眼中嘴角都带笑，不用猜都知道是和谁在聊天。

　　我后来才知道，昆岚和她在知道自己互相之间是校友之前，两个人先是网友。

　　缘分还真是神奇。

　　周怀瑾无声地看着前方，似乎是在盯着主席台的方向，眼中的情绪不容易分辨，却像是没有听到我刚刚的问题。

　　“你和叔叔刚刚怎么了？”

　　看着那么严肃。

　　这句话我没有说。

　　“啊？”他转过来的时候，眼里有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脆弱，像是孩子被人拿走最心爱的糖的那一刻。

　　“没怎么。”

　　我看到他又伸手动了动自己的领带，似乎是感觉有些烦躁，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正装外套的衣领。

　　“明天周二吧？”

　　这话问的更加莫名奇妙。

　　今天刚升旗。

　　明天不是周二是周几？

　　我笑着睨了他一眼，“不是周二是周六吗？”

　　“不是。”

　　周怀瑾的声音有些低，这沉闷的天气压出了闷热的温度，他非常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搭在了手臂的位置。

　　杜若的演讲已经结束了，我看到周校长走上了台。我现在才觉得，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周怀瑾和他老爸站在台上和演讲的气质其实是很相似的，沉稳自信，而且莫名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威严。

　　周怀瑾正低着头转着自己的手表表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他今天心事很多的样子，总是像在出神。

　　我微微皱了下眉。看了一眼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周怀瑾，还有身后正低头忙着回复消息的容易。

　　再远一些，是站在二十六班前面的他们班主任的身影，回了个头，我瞬间收回视线。

　　正视着前方，似乎心无旁骛。

　　“你不回去吗？”

　　“你们班主任看到了。”

　　我出言提醒周怀瑾，他抬起头看向我，目光沉沉似乎小心翼翼地藏了什么不能让我发现。

　　“不要紧。”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视线在我的脸上转了一圈才收回，又一次沉默着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表带，也不知道那手表在手腕上挪动位置有什么有趣的。

　　然而下一刻这平静的动作也在另一道身影到来的时候停住，我和他同样在突然的安静中抬起了头。

　　杜若。

　　那个被他夹在手臂位置的盒子此刻已经托在了手心。

　　他没有和周怀瑾打招呼，直直地看向了我。

　　我本来就因为这莫名的坏天气感到烦躁，此刻耳边放大的那些闲言的声音更是让我觉得有些不耐。下意识的，我看了周怀瑾一眼，他看着杜若，面无表情，那个样子让人觉得他是有些愤怒。

　　“迟了一天。”

　　我想现在这里唯一一个恍若无人且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天气影响的人，应该就是杜若了。他笑得倒是坦然，像是突破云层的太阳，如果忽略那些浅浅地留在眼中的阴霾的话。

　　“给阿姨的。”

　　“毕竟之前阿姨也经常带我们吃饭玩儿嘛。”

　　他这话说出来，我连拒绝都没有办法了。说起来，我妈也算是看着我们大院里的这些小孩长大的，包括杜若，更何况她和杜若妈妈的关系最好。

　　我看了周怀瑾一眼，后者毫无反应，眼神平静的像是无事发生。

　　“谢谢。”

　　我接过那盒子，笑得有些勉强。

　　“本来打算昨天就拿给你的。”

　　杜若收了笑，那眼底的颜色更加明显。

　　“但是有事被耽搁了。”

　　“没关系。一样的。”

　　“我替我妈谢谢你。”

　　主席台上终于宣布升旗仪式结束，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人群被冲的七零八落，然后三五成群地结伴向教学楼走去。容易用手指示意自己先走，我点了点头。

　　“你先走吧。”

　　我看着杜若微笑，“我回去会跟我妈说是你送的，谢啦。”

　　“我们俩还有事情要说。”

　　我指了指自己和周怀瑾，杜若还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们俩有事要说？”

　　“嗯？”

　　“礼物？”

　　那种在台上的威严突然被他拿了出来，他俯身靠近我，却被我用手中的礼物抵住了胸膛。

　　然后礼物被他抓住。

　　“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这是什么小孩子脾气。

　　“给我妈，又不是给我的。”

　　所以你没必要这么在意。

　　“我妈看着他从小长大的。”

　　所以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补充道。

　　“哦——看着长大的。”

　　他起身，终于松开了那无辜的礼物盒。

　　“那你记得告诉阿姨。”

　　“周怀瑾，怀瑾握瑜的怀瑾，形容人的品德纯洁优美。”

　　……我第一次生动感受到了这人的自恋，这话告诉我妈，她先记住的可能不是这人名字和他背后的典故，而是这人的自恋吧。

　　“和穆清很配。”

　　20160509，怀瑾握瑜和穆如清风。

　　这八个字来回出现在我的草稿纸上。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语文了？”容易只看了个大概，还以为我在“自罚”抄写成语。

　　“什么时候？”我沉思了片刻才望向她，眼睛亮亮的。

　　“有一阵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