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万事
会前二月,边临魔界一带出现大批魔物,入人界四处屠戮,造血海尸山,生灵涂炭。
四方散修各自引领凡人百姓撤离,隐修因受到干扰,也各集结有能力者进行抵御。
魔物来势汹汹,多没有神智,只知屠戮,强的诡异,自入世以来,造下杀孽,难以估量。
被派往边界一带的御守长老弟子不敌侵袭,战死大半。
而后有光明灵根大修为者寻到他们驻守之地,与他们共同作战。
魔渊本就是一处深壑,表面看着不大,底下空间却很宽敞,而这魔渊中间有一条干涸的河床,贯穿了两边,直抵袱滦殿。
近日,这条干涸的河床涨了水,黑红色的水,带着腥味,波涛汹涌。
魔族举天欢庆。
“雨幕失魂诡不觉,念壑囚血欲难填…呵呵呵…”女魔笑道。
“只是可惜了,这一场杀戮下来,剩下的人可不多。”男人有点可惜地说道。
“不求多,只求精。”她的声音媚得让人浑身酥麻。“可小鱼小虾,用来搅浑水也最合适。”
两魔并肩而行,时不时交谈,说着些有的没的。
周围有些许宫殿,其中出入的魔族修为都不甚低。
台阶低矮,一段一阶,逐渐往下,周围的宫殿越发高耸,出入的魔族少了,可那些气息却也愈发隐晦。
“无尊者召见,任何人不得进袱滦殿!”
魔渊最底处,最低处,是袱滦殿。
“小哥莫要凶我,我等此次来,只是想告与大人,孽河水已满,劳烦禀一下大人,嵌骨与部下一百万兵将,等候大人发落。”
嵌骨拉着尾音,说完便冲着袱滦殿遥遥欠身,笑着转身,扭着那玲珑身段离去了。
“弄棂与部下九十八万兵将,等候尊者调遣。”
男人亦是冲袱滦殿的方向重重的一个鞠躬,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
袱滦殿,势处低矮,背靠陡壁,面朝孽河,宫殿之宽广,势要将整条孽河纳入怀中。
一丝银线从上而下照在袱滦殿前,可见孽河中腥风鼓动,浪花翻腾。
一道挺拔身影从袱滦殿中走出,依稀可见他身后还拖着另一个人,那人走到孽河前,将人扔了出去,银线一闪,那人被捆在孽河中的石柱上,经受着水浪的冲刷。
“哗啦…”
“杀人了…”
“得以命偿命!”
“他怎么可以杀那么多人!”
“丧心病狂!不能让他活着!”
“这种人就该被活活被折磨死!死后还要下地狱!”
“不…不是…”
孽河中的人动了动,因为脏污,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给你害的大门都不敢出!”
“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那人猛地睁开眼,惊惧的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
又一个浪花拍来,将他淹没。
“爹!娘!阿伯…谁杀的你们…到底是谁!谁灭我满门!?”
“歪门邪道,欺师灭祖的东西!杀了他!”
“这娘们辣得很,把她收了吧。”
“你不是爱她吗!?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为什么杀人?因为我喜欢。”
“你动我一下,我定将你粉身碎骨!”
孽河的水裹着混乱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
“阿离是我的!皇位也是我的!”
“我的东西,死了碎了也还是我的!”
“人是他杀的!”
“不是我!”
孽河中的人一声暴喝,濒临崩溃,“不是我!”
磅礴气势向周围扫开,震的孽河的水微微一滞,紧接着有狂乱起来,浪花一潮高过一潮。
水中那人的修为也开始噔噔往下掉,大乘,化神大圆满,化神巅峰,化神中期,化神初期,元婴……
袱滦殿前的人,静静的站着,看着,这一切变化,他都不阻止。
“丧心病狂!”
“他已入魔!此子不能留!”
“魔!该杀!”
“魔修,你该死!”
筑基巅峰…筑基初期…练气…八层…七层…六层…
“君诮,你有个好儿子…”
银白色的光落在孽河上,袱滦殿前,映称得男人的身姿愈发挺拔,银冠束发,面容刚毅,黑袍飒然。
见河中人凄惨的模样,只是轻轻一笑,转身回了袱滦殿。
孽河中的人还在经受折磨,铺天盖地的记忆,恨意,执念,不甘…这些都不属于他的,仿佛在此刻都要融入,强加到他身上。
孽河中的水,便是魔原的雨水,这场雨里葬了多少人,里面就夹杂了多少的人的血,其中还包括兽血所带的煞气。
“不是我…”
紫眸暗淡,修为散跌到练气一层,最后连气息也逐渐弱了下去。
那人终是承受不住昏迷了,魔渊一寂,孽河的水消停了,余下波光粼粼。
魔族与人族若是打起来,魔族是丝毫不落下风的,更甚至还能让人族毫无还手之力。
当年两族交战,人族大能拼上性命,用诅咒之法使魔族的一大臂膀,也就是魔兽,全部消失。
魔族也不乏有能力者,只是先下手为强,他们无法将这个诅咒完全破除,于是便转化,造就了黑雨和孽河,以增强自身实力。
凡是喝了孽河水的魔族,实力会得到大幅度增长,其中不包括魔修,他们若喝了,会死。
人族为了让他们的魔兽消失,损失惨重,他们魔族为了这场雨,亦如是。
既然他们再无魔兽可供驱使,那么他们就自己造就,拥有魔兽一般强大的体魄。
“你将他扔入孽河中?”
温君立,或者更应该说是魔君,君诮。
君诮出现在袱滦殿中,看着座上的男人,脸色颇为难看。
“你怎么知道的?”男人笑意微微,紫眸流转,不甚在意。
“凫易!”
君诮喝了一声,匆匆转身,“他要是有一丁点的损伤,别怪我不念昔日情义!”
凫易眸色沉了沉:“他那些伤可不是我弄的。”
君诮没有回头,只是快步到袱滦殿外,一下便锁定了被绑在石柱上,气息奄奄的人,心下微惊,足下轻点便跃了过去。
将绳子收起,顾不上湿漉,抱着人回到岸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凫易也不拦,这魔渊,只有君诮敢擅闯他袱滦殿,因为他与他的皆是那场大战后,余下的纯魔血脉。
其他人,魔血相对较弱,比如爻卿兄妹俩。
“不是我…”
“凭什么他们生下来就可以衣食无忧,而我却要遭受他们的□□!”
“凭什么我那么努力,却还是被他们踏在脚下!?”
“凭什么我半生心血要为他人做嫁衣!?”
“凭什么我的东西你想拿走就可以拿走!?”
“凭什么!”
“我求你…放过他们…”
“求你…把东西还我…”
“求你…放过我…”
“求你…”
温谦猛地睁开眼,见眼前有人,惊惶之下抬脚便踹了过去。
虽说修为散尽,但他的动作依旧迅速,甚至暗藏神晦。
君诮险险躲过,紧接着出手卸了他脚上的力道,温谦下意识绷紧身体,翻身又是一脚,君诮抓住他的腿时,他又猛地坐起来,一个手刀便他劈了过来。
手腕被打中,有些发麻,君诮只能松了手,看温谦警惕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阿桀…”他唤了一声,温谦不为所动,索性,他又唤了一声:“温桀?”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他似乎不知道这名字就是他自己的。
温谦呼吸急促,他紧张地下了床,跌跌撞撞开始往外跑。
他自被带回来后,就被君诮清洗过了,现在身上也只有一件衣服,头发披散着,看起来整个人乱糟糟的,君诮皱眉跟了上去。
他知道孽河的诡异,这东西对他们魔族,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对于混血,他不知道。
温谦头疼欲裂,他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清晰,太多了,那些记忆太多了…
那些人经历过的绝望和病态…一直侵占着他。
魔宫冷清,一路跑下来,没见过其他魔族,他漫无目的,跑到一处角落后终于停了下来,无力地颓坐在地。
君诮隐了气息,站在拐角处,看着角落那个人映在墙面上那若隐若现的半个影子,庞大,且密集,看起来就像是由很多个人拼凑起来的。
他终于是知道凫易将他丢入孽河的原因,心里不由阴郁。
角落传来压抑的抽噎和低嚎,君诮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知道那并非他所愿,他不敢离开,就站在那里看着。
万人悲怨不甘,集一心而痛。
好受么?
不好受。
角落里的抽噎逐渐低了下去,再无声息。
君诮轻轻走近,看到他跪在地上,头抵在地,手紧抓着胸前那片单薄的衣襟,整个人蜷缩着,气息极为不稳。
君诮将人扶起,见他再度昏了过去,眼角还有血泪,大概是痛极了吧。
他暗自叹了口气,明白凫易为何如此做了。
人族在寻解局人,魔族也在寻,只是可笑,人族寻到了,魔族也是,而且是同一人。
可是他不愿,不愿看他受这么多苦痛。
“阿桀…对不起…”
一人万情根深,一心万事悲苦;所历非人,所受摧神;便自以心为顽石,以戮为刀纳世。
魔,因何而生?
因黑暗而生。
从何而来?
从人心惟危,叵测,奸险而来。
何为魔?
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一直是没有大纲的,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温谦的设定本来是人,我对温君立投入了一些心思,当时舍不得他就那样没了,就让他脱身,想着也许可以当线,引出什么新剧情,后来就成了魔,温谦成了混血。
预设的时候,系统不会出事,主角没有死过,也没有修为散尽,都是写着写着突然冒出来的。
没有固设,两个主角都会很多变。
余下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