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
“还打不打!?嗯?”
温谦一脚压在那被打得狼狈不堪的魔族身上,气势汹汹的。
自从这魔族的血脉被唤醒之后,他就变得很不安分,好战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解白只是站在他身后看着,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任由他去做。
温谦倒不会主动去招惹魔族人,但不保总有那么几个魔族会主动来招惹他们,
那魔族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艰难的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惊恐。
温谦在他惊恐的视线下缓慢地抽出长剑,正待将人处理了,解白却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这事,我来做,可好?”
温谦转头看着他,笑着轻轻摇头,另一只没被握着的手一掌将那魔族拍死,道:“我知你之前手上有着无数人命,但你也不必如此护我。”
他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在避免摩擦和争斗,能和平解决的事他绝对不动刀动抢,能用嘴解决的那就更好了。
之前和解白在一起时,都是解白杀人,他在旁辅佐,仔细数数,他杀的人真的不多。
解白应该是看出什么来了,否则也不会这样说。
“走了。”
不等他说什么,温谦便冲他招招手,走开了。
灰蒙蒙的魔原,那道白色身影衣袂翩飞,还未曾被黑暗渲染,而他身侧的人黑袍暗哑,于他形影不离。
自问何时开始用心,非海下岿岚;也非清潭客栈夜幕下,误打误撞闯了他房间,他倨傲赠药一刻;这都不是他。
什么时候开始用心?解白其实也不清楚,也许是在遗迹时,他的馈赠;也许是绝栖岛身份重叠暴露后,他还自信的相信他的模样;也可能是,心魔沼他恣意明朗对他的那番说教…
“借你的蛇坐坐?”
温谦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之前一路都是用夙风图从空间走,都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再这样下去,日子就太枯燥了。
“它现在还在沉睡,醒不来的。”
解白也想满足他,奈何它已经沉睡,只能如是说。吞了那么多魔修,醒来后的实力会更甚之前。
天色未变,雨却是毫无预兆的落下了。那雨水,是黑色的。
解白眉头微皱,及时撑起一把伞器,雨水落到银白色的伞上,化作一缕白烟散去了。而落到地上的,却无声没入了泥土之中。
而这场雨一下,视野降低,视线所及能看得清楚的,也不过身周十米范围。
魔原的雨很少见,而每次下,都要下上小半个月,让解白皱眉的,是魔原雨的诡异,每次下雨,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魔物横行。
而当雨停后,那些魔物却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温谦挑眉,表情有些古怪,他不清楚这雨的诡异,只知道这雨让他心烦,而且…
“这里的空间突然变得很不稳定。”
这也是他烦却没有发作的一点。
“嗯。”
温谦细细感受了一下,又拿出夙风图看了看,上面有着细细的黑线,显示的,是整个魔原的空间都不稳定,但是魔渊却不会。
他自魔族血脉被唤醒后,那半个涅天盘就已经不在他的身体里了,曾经涅天盘带给他的各种好处也统统被剥离。
没有系统,他现在的能力,只有自己的,没有外力了。
温谦皱着眉,在解白的牵引中一直在雨中走着,走着。
魔物很敏锐,是人躲在空间法器中,它还能嗅到气息,将人藏身的空间法器翻出来的那种。
就算有办法隐藏,此时的温谦却也不愿躲,解白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牵引着他。
庞大的身影从一侧冲了出来,朝着伞下的两人扑了过去,解白的第一反应是去拉温谦,可是温谦的反应却比他还快,早从那魔物出现是,就从伞下跃了出去,剑锋凌厉,杀机四溢。
解白拉空了。
他有片刻的失神。
温谦已经与那魔物战在一起,雨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衣服染成黑色,只见他表情肃杀,眼神凌厉,一招一式都带着锋芒。
解白依旧打着伞,只是侧身将从另一侧冲出来的魔物凌空击毙。
温谦也将那魔物三五下解决,一步一步走回到解白面前。
“我想说,不必淋雨的。”
“我就是想淋。”温谦说,语气里带着几分任性。
这场雨很压抑,隔绝了所有物的气息,时间越久,神识覆盖范围也越小;魔修红着眼,神态有些不正常的癫狂,濒临崩溃;而有一些则是疯狂,还有渴望。
他们在雨中寻找着魔物,与之厮杀,或是自相残杀。
这些事,在这场雨停下之前,都不会停止。
一路走过来,这种事情不在少数,温谦参与其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诡异的雨,不眠不休四处杀伐的魔修,无时不刻都在游荡的魔物,处处让人防不胜防。
三天了,雨没停过,伞没合过,休息也未曾有过。在这里,他必须保有足够的理智,他得看着温谦,引他。
三天雨水的侵浸,原本松软的地质更加软了,有些地方,成了吞人不见血的沼泽地。
温谦好似没感觉到累,三天不眠不休的打斗,赶路,他都未觉疲乏般,还在寻着下一个目标。
“温谦。”解白唤道。
温谦看向他,神色还有些未收起的木然,身上斑斑血迹被黑雨浸湿,颜色驳杂。
解白的心也压抑着,他缓步走近温谦,伸手将人抱在怀里,轻声道:“我带你去找。”
“…好。”
这场雨幕下,谁也逃不过。
解白带着他,开始在魔原兜转,寻着魔修,魔族,魔物。
第七天,温谦冲入了沼泽。
诡异的沼泽里,其实也是有魔物在伺机而动的。
解白站在沼泽边上,打着伞,集中精神盯着沼泽,他能感应到温谦的状况,只要稍有不对,他都会冲进去。
他的眼角,脖颈处,都有鳞片浮现,颜色有些暗沉。
一个魔族悄然靠近了他,他却因为这几天的疲劳和雨水的压制,加上注意力都在沼泽中温谦的身上,从而没有发现。
直到那利刃快至他后脑,他才猛然发觉,即便尽力躲开了,利刃还是划过了他的脸颊,鲜血淋漓。
雨对魔族的影响很小,他们保持着应有的理智,在这混乱里捡着漏。
解白眸色一冷,抬手化爪,动作迅疾,冲那个魔族人抓了过去,魔族人一惊,速退时还是被抓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躲入雨中,准备再次发起突袭,解白却收回手,魔种已经种下了,那人活不了多久。
他的手还是鲛人的状态,上面沾着浅色的血液,不过片刻就变黑了。
雨幕中,传来了惊恐的叫声,声音不大,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回看沼泽,上面已经覆了一层薄冰,冰火灵根精纯的人,是不惧沼泽的。
温谦踏着薄冰,从沼泽中缓步走出,眼中带着些许迷茫。
他叫温谦,有一个人在等他。
他看着解白,一瘸一拐的走近,又是一个熟悉的拥抱,他的眉宇间终于显露出了疲态。
心智越是坚定的人,在这场雨中会越喜欢杀戮,可每次杀戮都是在消磨意志,雨会激发他的冲动和潜能,待他杀到神识不清,潜能耗尽,就会成为别人屠戮的对象。
可若心智和潜能不协调,在这里面也不会活的很久。
‘解白’曾经经历过,他在雨中度过了十一天,雨停后,他神志不清,掉入一处地缝,得到魔种。
魔种中有一门心法,却刚好可抑制这雨对本身的影响,只是无法完全抑制,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撑着伞,尽力抵御这雨对他的影响,解白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只要等到这雨停了,这场磨难对于活下来的人,便是涅槃。
“你是温谦,我在等你。”解白低声道。
没有杀人温谦不会罢休,那就等他无力再杀,他将他封起来,等到雨停为止。
“嗯…”
温谦的主意识被困在体内,时隐时明,挣扎不出,却总是在看到那些魔族后,只有战斗的本能。
想打,想赢,不想死,不能死,解白在等他。
在等他…
意识越来越模糊沉重,每每昏昏沉沉,快陷入黑暗沉睡的时候,又总剩下那么一点点意识,这一点意识总被一丝一缕地被剥离着,永远只剩一点。
他是温谦。
就快睡过去了…
为什么睡不过去?
为什么?
什么想不出来!
想不了。
雨依旧下着,没有停的意思,今天已经是是第十三天了。
解白看着十几头魔物倒下,手上的伞已经有些残破,温谦好像已经快到了极限。
迷迷糊糊中,温谦看到解白打着伞走过来…
杀了他!
杀了他!
不…不行…
“滚!快滚!”
他吼出来的声音已经沙哑,解白脚步一顿间,温谦已经转身窜走。
“温谦!”
解白足下轻点便想追上去,只是跃然间,他眸底闪过一抹猩红,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差点跌了下去…
偏生在此刻差点压不住雨水侵蚀,心法加速运转,残破伞器终是跌落到地上,依旧承受着雨水的摧折。解白喘息着,跳上飞行法器,催动着朝前方而去,温谦在那里…
不能跟丢…
眼前的一切很暗很模糊,却又是如此漫无边际。
解白望不见他,只能寻着同源的感应找过去;温谦夺命般逃着,总是偏感绝望。
思绪越来越清晰,心里越来越压抑,像这方漫无边际。
这几日的兜兜转转,他们早不知到了魔原何处,他是在盲目奔逃。
可是他该逃到哪去?又能逃到哪儿去?
异世偌大,是无他容身之所?
“哥…”
我想家。
薄弱意识,不知怎舒,受不住这诛心之苦。
“我杀了好多人…”
我回不去…
温谦身上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影子,若有若无,似要脱体而出。
“温谦!”解白与那软鳞衣的感应忽的断了,他心里一沉,望着雨幕下无边荒野,一颗心蓦然冰冷。
心法的作用愈来愈薄弱了…
“温谦!”
因不加掩饰,两只魔物已经盯上了他,左右夹击冲解白扑咬过去了。
法器悬浮,解白红了双眼,旋身而上,凶恶的瞪着它们,两滴散发着红光的鲜血飞了出去,埋入那魔物体内,瞬间,枯树撑爆了他们的身体,那两只魔物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便去了。
看着这地,解白心里越发阴郁,他不知该从何找起。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他周身的雨倾斜了,风将他包裹,慢慢地形成一个真空地带,一声震天龙吟,他的脚下陡然出现一条通体晶莹的巨龙。
解白冷着脸:“你有点贪睡。”
“我睡了几年?”巨龙口吐人言。
“快一个月了。”
“……”
“不惜代价,找到他。”
解白虚晃了一下,跌在巨龙头上,他用尽所有气力倾祝它突破,短时间不会恢复过来。
“将我封印…”
在这里就算晕倒,也会受雨所制。
“行。”巨龙随性应道,二话不说就把人封印起来,丢进自己的空间去了。
“舒服!”
它哼唧着,一摆尾,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