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面一层湿气,显见是下过雨了,空气又凉了几分。
晓木等了几秒,还是不见林之予,自认倒霉又被他摆一道。准备返回去的时候,背后他的声音又响起:“你去哪儿?”
晓木准备好的笑容面具又戴上,“回去睡觉啊,你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吧,这样挺麻烦的。”
此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小区外面几乎没了溜达的人,只有门卫还在大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瞟他们一眼。
林之予觉得站在这里讲话不方便,说:“上车。”
晓木也不想被人围观,依了他的话进入车内。一股刺鼻的烟味涌入鼻腔,没忍住咳了一声。
林之予摇下车窗,空气流动,瞬间好了很多。
他直接切入主题:“当年为什么不上学、离开晓家?”
正打哈欠的晓木被他过于突然和直接的问题惊住,手指放在鼻子前使劲揉了揉,以轻快地语气回:“读书没意思呀,晓家也没意思。”
林之予咬牙:“你到底有没有找过我?”
晓木没想他还在纠结这个,干脆老实交待:“找过几次。”
“为什么?”
学校贴吧里看过的那些流言蜚语鬼影般浮现,直觉告诉晓木,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放弃了挣扎:“我怀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找你商量。”
她说完,周围静的可怕,车外空气流入车内发出渗人的声响。
过了好久,晓木以为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林之予咬牙切齿的声音却突然划破这死寂,“你怀孕了找我做什么?找我当接盘侠吗?”
他甚至用了最恶毒的字眼。
晓木难受的弓起背。
“还是说想让我帮你隐瞒?带你做手术?难道你不应该找那个让你怀孕的人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喷出来,晓木还是慌乱了,不停地掐手心的肉,“我……”,呼吸声都在发颤。
“当时慌了,后来冷静下来就去找他了。”
“然后呢?就和他一起离开晓家了吗?如果我没有弄错,你现在是一个人独居。”他强忍着怒火。
“后来他喜欢上别人,我们就分开了。”
晓木声音开始轻飘飘的没了灵魂,她疲惫不堪:“还有问题吗?没有我得回去了。”
他最后问:“所以你找我并不是因为我离开了,你见不到了?”
嗓子如同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晓木吃力地发出一个“嗯”字。
“好,你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她刚刚说的话只是掉进了深渊的石子儿,水花都没起。
晓木这回未下车之前就说:“你注意安全。”
林之予已经不再看她,她推开车门直接离开,没有再回头。
回到家后手腕的痛感再也压不住,止疼药和外敷的药包都用完了,晓木咬着牙一夜未睡。
第二日,想到工作只剩下一点扫尾的事情,不想再拖下去,忍着不适去了店里。
她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人坐在角落给相框背面的图案上色。左手用不上就一直揣在兜里,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疼。
专注的时候时间过得非常快,工作的效率也非常高。所有的相框做好,她拿出相机在固定拍照的地方,给每一个相框拍了四张不同角度的照片。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两点,整理好工具,打扫了店里的卫生离开。
靠在公交的车窗上,手腕的痛感开始一阵一阵出现,越来越强烈。她算着到医院的时间,内心开始恐慌。一面又安慰自己,不可能再倒霉了,只是过劳损引发的痛感而已,绝对不可能到废掉的地步。
因为睡眠不足开始有些昏昏沉沉,迷迷瞪瞪中听到到站提醒,匆忙下车直奔医院内部。
经历了排队挂号再到排队就诊一系列的事情,终于轮到晓木。
医生翻了一下晓木填的单子,抬眼打量了一下她,“具体说一下什么症状?”
“刚开始发麻,最近两天开始疼了。”
“手伸出来。”
“表取了。”
晓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取下表,手再次伸出去,不去看医生的表情。
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长长的的疤痕,医生扶了扶眼镜,又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位病人。看她头一直低着,便问:“第一次发麻是什么时候?”
“十多年前。”
“具体一点。”
“伤口愈合之后的一年多,用药敷过几次有好几年都没有发麻了,最近一两年才开始频繁发麻和疼。”
“做什么的?”
“额?”
这时她因为惊讶抬起了头,脸上尽是疑问。
“劳损也会引发这些问题。”
“噢噢。”晓木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蹦出一个词:“木匠。”
“木匠有女生吗?”
“额,有的。”
“用手多是不是?”
“嗯。”
“去做个核磁共振。”
说完在晓木递过去的病历卡上写着什么,写完递给她。晓木接过又在医院转来转去找自己要去的地方,好不容易拿着结果回来这医生门外又排了四五个人。
她站在队伍末尾等。
充斥着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的医院在周六过分地吵杂。那些禁止喧哗的标语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无法禁止人们挣扎的声音。
晓木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想的太过出神,没听到医生喊“下一个”。里面又喊:“到你了。”晓木回过神,疾步进去交了资料。
医生边看边问:“发什么呆?看病都不知道集中精神吗?”
晓木嘴角一抽,尴尬一笑。医生瞥她一眼,视线回到片子上。
“以前伤到神经了知不知道?”
“知道。”
他长吁一声,晓木神经绷紧。心跳的特别快,似乎他再长吁一声,她的心脏就会血淋淋地跳到他的桌子上。
“手腕滑膜炎,属于慢性损伤,所以你一频繁用手痛感会加剧。发麻是因为之前伤到了神经。给你开外敷和内服的药搭配用,回去最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晓木听到后心放下来,“谢谢。”
“别谢我。”
晓木呆住,有些尴尬。
他开完药单,不直接递给她。而是说:“这病容易复发,最好换个工作。”
“哦,好。”她随口应承。
“你不会换的对吧?”
晓木笑着说:“会的。”
“哎,我发现你还挺……”
晓木伸手抽他面前的单子,“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被他一把压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曹医生,我带了水果,你要不要?”门口响起甜美的女声。晓木全身僵硬,不敢动,更不敢回头。
曹姓医生听到询问后,抓住单子的手松了,晓木迅速收过来,叠在一堆东西上。
“要,当然要。”
“晓木?”邓茵搁下装满草莓、菠萝的玻璃盒。
晓木收紧怀里的各种单子、片子,打招呼:“嗨。”
邓茵关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曹姓医生黑人问号脸,疑惑地看了一眼晓木,问邓茵:“你们认识啊?”
“我高中同学。”
“是吗?这有缘啊。”说完站起身向晓木伸手,“曹书其,医生。”
邓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曹医生,门上都写着呢。”曹书其迅速收回手,落头上做了个梳头的动作。
晓木依旧紧紧地抱着怀里东西,对这俩人道:“我先走了。”说完就往外走,后面邓茵喊:“晓木,我还有点时间,我们到对面咖啡馆坐一会吧?”
“我今天不方便,改天好吗?”她回头看着一身白大褂的邓茵说。
邓茵点点头道:“好。如果你今天确实不方便的话,就改天吧。”
晓木也跟着点了点头,飞速出了医院。
曹书其整理桌上的东西,发现晓木的表落下了,心里冒出一点异样欢喜,问邓茵:“哎,你和刚刚那姑娘有多熟?”
邓茵用牙签叉起一块菠萝,若有所思地说:“一般。”
“知道联系方式吗?”
邓茵挑眉一抬,“你想干什么?”
曹书其靠在椅子上摇来摇去,说:“我能干什么啊。”举起晓木落下的表,“还她东西喽。”
菠萝的香气在嘴里蔓延开,邓茵慢条斯理地咀嚼,半天才说:“知道也不告诉你。”
“咳,就是不知道了呗。那这表怎么办?”
邓茵看一眼他举在半空中的表,表带已经褪色了,“给我看看。”邓茵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一遍,赫然发现表的后盖上“吕都”俩个字。
这个名字她听过的。
曹书其看她看了很久,吼:“喂,干嘛呢?”
“嗯?”
“怎么办啊?”
“我带给她就行。”
曹书其作势拍桌子,质问:“你不是没有联系方式吗?”
邓茵把表装到兜里,倾身拿了已经空掉的玻璃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想告诉你而已。”
C市到了不冷不热的季节,满街黄中泛青的银杏叶,再过一些时日这些叶子都会被风吹落在地上,被踩踏、被扫除。
从医院出来之后,晓木慌张地上了公交车,等过了好几站,才反应过来自己坐反了。
下了车往最近的地铁走,周六的城市过于热闹。人们被工作释放,撒了欢地奔跑、嬉闹。
下午六点多,邓茵终于得空歇一会儿。接了热水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又想起晓木。掏出兜里的表看了一会,末了放回去,取过桌上的手机打电话。
“之予,我还有点东西在你那边,晚上你在的话我去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