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江渺发博带起《凛王长斋》热度直线上升，看着River的票数几何式增长，沈橘终于明白谢行舟那句“不成气候”是什么意思。

　　网红和KOL，在江渺这种级别公众人物的影响力下犹如蚍蜉。

　　谢行舟推掉工作在家休息，他身体已没什么大碍，自己动手从冰箱里取了两个橙子榨果汁。橙子洗净去皮切块，和柠檬片蜂蜜一起放入榨汁机。动作行云流水，还顺带给沈橘倒了一杯。

　　沈橘带着Orange狗腿地跟在谢行舟身后转悠，双手接过橙汁，好奇宝宝一样把头凑到他跟前：“你认识江渺啊？”

　　他穿一件宽松灰色毛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手指圈着玻璃杯漫不经心地晃，抿一口，喝橙汁也被他喝出在星级法式餐厅品尝红酒的优雅：“嗯。”

　　“那你怎么说服她帮你的啊？”沈橘捧着橙汁整个人凑到他面前，双眼写满求知欲。

　　谢行舟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低头看她，手也没忍住往她头上揉几下：“大人的世界，礼尚往来。”

　　“你别说得我像小孩子一样，”沈橘不满地嘟囔，“各有所求嘛，我懂的。”

　　“好，你懂。”谢行舟尾音微微拖长，手顺着她的头顶滑下来，捻起几缕散落的碎发把玩，懒懒散散：“不过我原本没打算找江渺，这只是备用计划之一。”

　　“那你原本的计划是……”

　　“当然是就这样凭实力赢过韩朔。”几不可闻叹息一声，粉丝的事他当然有考虑，也预料到这种情况。相对真实的票数情况只维持了一天，就急速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见谢行舟神色有些黯然，沈橘跟着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橙汁搁到桌上，抓住一点他的衣摆，仰头看他：“你已经做到了。”

　　话说出口，心里的勇气又充沛一些，拽着衣摆的手逐渐收紧：“你说要让所有人认可宗长斋只能是River，我不知道韩朔的粉丝怎么想，但《凛王长斋》的读者都选择了你。不管对我还是对他们而言，River都是最完美的宗长斋，那些没看过原作的人怎么样无关紧要。”

　　沈橘难得向谢行舟吐露心声，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干脆不管不顾一股脑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而且、而且你告诉我真正喜欢这部作品的人，会做出他们的判断。和你说的一样，我看到了他们的选择。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终于把话说出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对上谢行舟沉沉若深潭的眼眸。这是沈橘没料到的反应，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一头热，讪讪想收回爪子。

　　收到一半，却被追过来的手指紧紧钳住。谢行舟眸光深沉，似是受不了一般用另一只手挡住前额，长长叹一口气，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无奈，带着掩盖不住的清浅笑意：“沈橘，你怎么这么可爱？”

　　手掌用力，顺着手腕将人纳入怀中。谢行舟半靠在柚木高脚椅上，俯身将下巴搁在沈橘肩上。手臂收拢她的腰线，声音轻柔：“我有一百种方法胜过韩朔，但我想尽可能达成最完美的那一种。按照计划今天会对刷票的韩朔粉丝限流，可惜情况发展并不如我所想。面对现在的状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便给作品提供热度，就是我能做到的事。”

　　沈橘乖乖点头，听谢行舟说他的选择。他想了很多，考虑得比她更周全，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她对River的执着——因为不想辜负她的期待，想回馈她的心意。

　　也是这一刻，沈橘才对谢行舟说的喜欢有了实感。轻飘飘浮在云端的心落下来，被纳入温暖的怀抱。

　　双手试探性地顺着肩胛骨搂住他的背，刚刚找好位置，横在腰间的手又是一紧。

　　谢行舟的气息顺着脖颈间脆弱的皮肤游离到耳际，嘴唇与耳垂相触的那一刻，沈橘立刻浑身一抖。

　　她的反应显然取悦了他，谢行舟在她耳旁低声笑笑，手掌轻重不一揉着她的腰：“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哪有紧张！”沈橘连话都说不利索还强撑，谢行舟懒得和她较劲，蹭蹭她：“行了，就抱抱你，不做别的。”

　　“……你还想做什么？！”

　　“要不要我演示一下？”

　　“……不了不了。”沈橘秒怂，乖乖在他怀里窝好。

　　韩朔粉丝对目前的情况非常不满，纷纷跑到动画制作方和原作者沈橘微博下控诉，声称有黑幕。

　　沈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模作样挑了一条评论回复自己尊重投票结果。动画制作方更是打得一手好太极，表示这种情况并非他们能控制，River的声音能打动江渺是他的本事。有粉丝试图到江渺微博下发泄不满，反被江渺的粉丝喷了回来。

　　临投票结束前几分钟，谢行舟的票数突然又暴涨几万票。沈橘直觉不对，果然第二天，韩朔的粉丝就言之凿凿贴出票数异常的截图，称River刷票。

　　韩朔与River票数差过大，与其帮韩朔刷票，不如想办法栽赃River使结果无效化。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River没必要在最后关头使用这种手段，但又无法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沈橘被韩朔粉丝的弟弟行为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捧着手机整张脸皱成一张包子。就在她努力思考应该如何解决时，韩朔本人倒是率先发了一条微博：

　　“感谢大家支持，《凛王长斋》试音上我确实存在对角色揣摩不到位的问题，大家不用再为我发声。请期待我的更多其他作品，感恩。”

　　沈橘对这这条微博看了好几遍，确认是韩朔本人发出，才挠挠头问谢行舟：“他怎么了，转性了？”

　　谢行舟懒洋洋抱着Orange躺在沙发里，一手替Orange梳理蓬松柔软的白色毛发，一手执着本杂志。比起摆弄手机，在家大多数时候他总在看美食相关书籍。

　　抬眸看一眼趴在沙发边上的沈橘，谢行舟身体陷在堆积的丝绸套枕头中，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散漫的：“聪明的做法，他还不算太笨。”

　　“嗯？”沈橘听出点不一般的意思，问：“感觉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谢行舟勾勾手指，待沈橘凑得更近，才轻飘飘开口：“刷票的IP地址和韩朔超话管理员粉头的地址一模一样，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你觉得他怎么做比较好？”

　　沈橘瞬间悟了，她知道谢行舟做了很多准备，没想到这种情况也应对如此及时。

　　比起让事情继续发酵被揭露，当然是自己出面制止粉丝更占据主动。不仅保住名誉，还能让粉丝再心疼自己一波。

　　可这样她就有些想不通谢行舟放过韩朔的动机是什么了。

　　“你……为什么？”沈橘歪着头问他。

　　谢行舟笑笑，放下手中的杂志牵起她的手。姿态依旧是懒散的，却像长辈教导不经世事的小孩子一样淡淡开口：“处事贵熟思缓处，得理不必争尽。韩朔对我有偏见，但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个恰好有竞争关系的陌生人。既然我赢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万一他记恨在心，伺机报复？”

　　“前提是，他有能报复我的方法。”谢行舟眉眼舒展，唇角噙着的微笑既散漫又笃定：“如果他自认为是专业的配音演员，就应该真心实意承认他在演绎角色上的模式化。”

　　因为对某一类角色太得心应手，从此在处理类似角色上都不自觉带入自己揣摩出的经验，于是忘记回归角色本身才是一个配音演员应该做的事。

　　沈橘唏嘘，歪了歪头，眼眸微眨，看起来懵懵懂懂没睡醒的眼瞳中浮着一层碎光：“我记得……你本科在法国读的化学？那配音就是自学成才？”

　　“嗯？你还挺关心我？”谢行舟牵着沈橘的手一紧，温柔又强势地将她拉得更近一点。

　　“上次搜集资料的时候顺便查的！”沈橘嚷嚷着申辩，谢行舟才不管她理由如何，笑得像抓住了一直暗恋他的小学妹，深棕色眼瞳盯着她：“我从小学开始佯装身份做美食审查，想要装得更像，改变说话方式是必须的。先是尝试融入需要扮演的对象，后来读大学的时候才开始系统学习专业知识，比如气息运用、发音技巧。所以《沧海1》的水沉烟，是没经过修饰的River，最初的作品。”

　　沈橘沉溺在他宛如一汪深泉的眼眸中，心跳像是踩空楼梯一样突然抽掉一拍。他最初的作品，也是她最初的喜欢。

　　睫毛愣愣眨了一下，沈橘也注意到他的前半句话：“你从小学就开始美食审查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谢行舟“嗯”了一声，正欲解释，搁在一旁的手机却亮了起来。谢行舟拿起来，看到“谢行止”三个字的时候眸色微暗。

　　松开握着沈橘的手拍拍她的头，滑开接听键，谢行止只说了一句话：

　　“配音的事爸知道了，你回家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