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月底,夏戈青接到客户通知,原定于四月的招标要推迟到夏天,具体时间待定。公司里本来紧张的情绪顿时得到缓解。

  宋之砚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做了一个决定。

  “咱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之砚倒在枕头上,搂过洗了澡香喷喷的青青。

  “去哪?”夏戈青靠在他肩上,用一根手指卷着长发。

  “西藏!”

  青青猛的坐起来,眼睛放光。“真的?你的身体行不行?毕竟有高原反应。”

  “据说身体好的人才要小心高原反应。我这样的倒没事,反正在哪都是喘,呵呵。”自从贫血好转后,宋之砚似乎根本不把别的毛病放在心上。

  夏戈青不放心,还是给骆闻打了个电话,想要确认那人的身体状况。骆闻最近已经给之砚停了药。之砚的股骨头病变情况不理想,继续服用激素会加速病情发展。因此十几年的药罐子,现在彻底得到解放。

  骆闻也无法确定之砚的身体是否能适应高原反应,只是叮嘱他们带好了氧气和药品。一旦发现不舒服,就立刻回来。

  三月的最后一天,之砚和青青两人站在了布达拉宫广场,头顶湛蓝的青天,享受着高原灼热的阳光,似乎脸上感受到的微风都是神圣的。

  之砚从落地那天起,就和吃了兴奋剂一样,举着素描本到处写生。他画藏民、画斑斓的寺庙、画壮丽的山河、画天上飞旋的秃鹫。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会激发他的热情,一草一木都在他眼里成画。

  青青本来计划只在几个旅游胜地停留,但是宋之砚却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他不喜欢拉萨那水泥铺就、整齐划一的街道,他要发掘原生态的藏民生活。

  纳木错、日喀则、曲水县、林芝到太召古城。旅程拉得越来越长,之砚似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天他们租了车,开到一处偏僻的村落。之砚追着一个藏民小男孩好久,最后用巧克力诱惑,终于让小孩儿答应他画像的要求。

  他把脏兮兮的小男孩放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自己支好画架,专注的画了起来。

  夏戈青开始在周围四处游荡,在河滩打了会儿水漂,终于还是无趣,自己回车上打盹去了。

  画像进展的很顺利,之砚抓住了小男孩啃巧克力的神态,一气呵成。

  此时远处一辆拖拉机突突的开过来。小男孩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人,站在大石头上使劲挥手。车上的人用藏语和小孩打招呼,然后继续行驶。

  小男孩兴奋的转身,却突然一个踉跄。之砚离他很近,本能的冲过去想要护住他。那孩子挣扎了一下,还是没站住。石头并不高,之砚个高手长,接住男孩本是毫不费力,但孩子摔下来毕竟带着重力加速度,在孩子倒在他胸口上的一刻,他一下站立不稳。之砚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路边的土地上,觉得有人不停的用手指捅他。睁开眼,面前是那流着鼻涕的孩子。孩子不会说普通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用手捅他。

  他试着动动手脚,都没有问题。然后抬头准备起身,坐起来的瞬间,有些晕,心跳得很杂乱。之砚坐在地上,看看手表。他应该只是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他把头埋在膝盖上,缓了缓神,然后慢慢站起来。示意那小孩可以离开了。

  他们租的吉普车就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青青正窝在副驾驶睡得正香。之砚有点庆幸她刚才没看到自己晕倒。

  他收拾起画架,往车上走。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稍走了几步,就喘得厉害,前胸后背很快就汗湿了。就这样走走歇歇,快到车前时,他感觉心慌的厉害,一阵恶意翻涌上来,怎么都忍不住。

  之砚赶忙扶住车头,弯下腰呕得撕心裂肺。

  夏戈青在车里并没有睡实,感觉到什么东西碰了车子一下。她环顾四周,起初没看到人,但是远处写生的之砚也不见了。下了车查看,才吓了一跳。

  “之砚,怎么了?”那人弯着腰,画架扔在一边,呕得满脸通红,面前却没吐出什么。青青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藏民的特色饮食,之砚脆弱的肠胃实在是无福消受。什么牦牛肉,酥油茶,吃一次难受一次。他这些日子肠胃没有一天好受的。夏戈青又给他带了那个保温杯,无奈这里海拔太高,连水都烧不开,怎么熬粥。

  之砚抬起头,满眼雾气,额头上满了汗珠。他摆摆手道:“没事,胃有点不舒服。走吧。”

  回到酒店,那人嘴上还是如常说笑,但夏戈青能看出他在强打精神。不说话时候,他就窝在椅子上发愣。到了傍晚,更是主动要求吸氧。

  “是不是很累,该画够了,咱们回家吧?”青青走过去趴在他肩膀上说。

  那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明早回拉萨,然后订机票吧!”

  他说话时弯了嘴角,眼神里却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彷徨不安。

  西藏之行虽然艰苦,却是宋之砚第一次在旅途中没有被送到急诊。虽然回拉萨的路上他一直在吸氧,嘴唇都是紫的,虽然回B城的飞机上他不停的吐。但他竟然挺过来了。下了飞机,回家睡了整整一天,他自己就宣布满血复活了。这在过去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青青一直不敢妄想他们会这么幸运,寄予厚望的骨髓移植遥遥无期,但是成功率不高的ATG却药到病除。似乎宋之砚从此真的可以过健康人的生活了。

  旅行结束后,之砚异常的忙碌。他在藏区画了几百幅速写,拍了上千张照片。回到家几乎没有停歇,就开始整理思路,着手构图。

  尽管长途旅行后非常疲惫,但创作的欲望让他必须立刻提笔。他很怕那份激情稍纵即逝,需要把自己的记忆印在画布上。

  也许是高原反应让他消耗过度,也许是西藏系列组画让他兴奋过度。每天晚上,他都觉得很累。累到坐在浴室里,看着喷头里的水倾泻而下,自己都没有力气走进浴房。

  四月的例行检查,之砚有少许的忐忑。拿到结果,见到骆闻紧皱的眉头,让他印证了自己的不安。

  “血象怎么有反复?你得注意了,不要太折腾了!这身子骨还非要去西藏。”骆闻口气不善。

  “您不知道那有多美。去一趟死了也值了。”

  骆闻气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胡说什么?你没死,我就得先气死了。你的病治到这种程度容易吗?自己糟了多大罪。这么容易就提到死!”

  老同志嗓门太大,引得门口的护士以为是医患/纠纷,赶紧进来查看。见到是之砚,又把头缩回去。他挨骂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习惯了。

  “您别急。我注意休息不就得了。您说会不会是因为停药的原因?”

  骆闻稳了稳神,叹气道:“先回去好好歇歇。哪也不许去了。过段时间再验一下血。我会根据结果调整方案。”

  之砚走到门口,又被骆闻叫住:“你傅琰叔叔让我转告你,他的病最近恢复的不错。你不许再给他汇钱了。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是这么大手大脚的。”

  “您知道了?青青说的吧?”之砚陪着笑脸说。

  “到时候我得当证婚人啊!”老同志口气完全没商量。

  “哎,肯定的。非您莫属!”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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