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梦

　　乔烟烟嗤笑一声，往年这些人都夹着尾巴过活，今年想趁她父母没来拿捏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前排已没有位置，后头零星留了几个，乔烟烟走到妇人身边，下颌微抬，“让开。”

　　妇人面红耳赤，“你说什么？”

　　“去你该去的地方。”乔烟烟对这些事心里厌烦，只是这关系到面子，而她又一向好面子，“做我们家的位子，你坐得稳吗？”

　　她拿出纸巾覆在手上，眼疾手快地拽走妇人，妇人略微臃肿被一个踉跄拽开，乔烟烟把纸巾扔到一旁侍从手里的托盘上，垂眸看着方才妇人坐过的椅子，“换一个。”

　　妇人旁边的女孩子站起来，“乔烟烟，你知不知道尊重长辈，离开乔家你就学成这个样子吗？”

　　乔烟烟看着主位上的人，神色挑衅，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旁边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

　　主位上的老人摆了摆手，“换一个椅子上来。”

　　新的椅子很快换了上来，乔烟烟坐下，看了一眼众人，回应了最开始受到的诘难，“老宅的规矩是一起过除夕，我遵守了，我希望别让我再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她转头笑意吟吟地看着无处可去的妇人，“胡言乱语是要遭报应的。”

　　站着的女孩还想再争辩两句，主位上的老人沉了嗓音，“书柠，来者是客，坐下。”

　　乔书柠憋着气坐下，“听到了吗，根本没人把你当乔家人。”

　　乔烟烟不置可否，当年的事复杂的很，若不是老宅非让她们一家回来过年，她才不想回来面对这一家子人。

　　不过，乔烟烟敲了敲桌子，清脆地像是直接敲在乔书柠的心上，“我劝你乖一点，不然我让你站起来去陪你妈。”

　　乔书柠不敢再开口，连刚才的妇人也不再看。

　　被人从座位上赶走，她嫌丢人。

　　乔烟烟眸里溢出嘲讽。

　　老宅就这样，座位里都是身份面子，为了维持这点面子，连父母都可怨怼。

　　这么一个插曲过去后老宅又热闹了起来，乔烟烟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从老宅出去的人自然是被争对的重中之重，只是乔父乔母护她护得太好，在场的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只能暗戳戳状似隐晦地提上一两句。

　　乔烟烟懒得搭理这群跳梁小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准备等到凌晨就去休息。

　　乔书柠端坐着不敢松懈，看着自在的乔烟烟心下嫉恨，转而抬头扬声道：“我前不久添了个妹妹，名字是我取的。”

　　这前不久都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老宅的人对乔书柠妹妹的名字还是记忆犹深，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缘故，有人故意问道：“书柠，你妹妹叫什么？”

　　没开口的人视线落到乔烟烟身上，有看戏的，有担忧的，乔烟烟大抵明白乔书柠这事儿也是朝她来的，她本就无趣，也乐得找点好玩的，乔烟烟支着头看乔书柠，“说吧，让我听听你妹妹清丽俊逸的名。”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乔书柠脸色黑着，强换了一口气顽强道：“我妹妹的名叫烟烟。”她盯着乔烟烟，重复了一遍，“叫乔烟烟。”

　　她等着乔烟烟气急败坏，她满是得逞地看着乔烟烟。

　　乔烟烟也想笑，她有时候都弄不通老宅的人在想什么，她的名字是注册专利了吗，用一个和她一样的名字就指望恶心她，这手段膈应不到她，她倒是觉得乔书柠每次看到和她同名同姓的妹妹都会心头膈应。

　　乔烟烟无趣地重新低头看手机，乔书柠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又要张口，乔烟烟不想再接她的幺蛾子，瞥了她一眼，“你小时候抢不过我的名字，事隔多年给你妹妹安个和我一样的名字就以为能扳回一城了吗？”乔烟烟嘴角勾起点恶意，“你配吗？”

　　乔书柠隐隐要发怒，乔烟烟嗤笑一声，拿起桌上干净的筷子敲了敲乔书柠握紧的拳头，“我就算把老宅搅个天翻地覆，我爸妈会护着我，老宅罚不了我。”

　　“你如果现在怒火上来坏了老宅的除夕夜，你看看会不会有人管你。”

　　乔书柠气得心头镇痛，每次都是这样，凭什么一起长大，乔烟烟就能张扬自信，她就必须得顾忌这么多。

　　凭什么总有人护着乔烟烟。

　　凭什么是乔烟烟。

　　老宅的倒计时开始了。

　　乔烟烟支着头听着耳边的倒计声。

　　“三，二……”

　　“一……”

　　“零。”

　　外头烟花饰满天空。

　　老宅愈发热闹起来。

　　有小孩子撒欢跑出去玩。

　　乔烟烟叹了口气，起身向楼上走去。

　　这几年爷爷奶奶病了，除夕夜也只能躺在床上，她去了爷爷奶奶的房间，两个老人已经在等她，见她来笑着递过红包，乔烟烟收下，红包很厚，她歪头，“爷爷奶奶新年快乐呀。”

　　奶奶慈祥笑着，“你快乐我们就快乐。”爷爷在一边点头，乔烟烟笑成一团，“那我天天开心，爷爷奶奶也天天开心。”

　　“爷爷，奶奶。”乔烟烟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你们要不要出去住？”

　　奶奶笑着弹她的头，“我们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不出去了。”

　　“年轻的时候想出去，没那个胆子，现在老了，懒得折腾了。”奶奶用两手覆住乔烟烟的手，“你和你爸妈在外边好好的就行。”

　　爷爷在一旁应着，“我们在老宅有人照顾，你们也不用常回来看我们，那群人……”

　　他没说下去，奶奶心疼道：“刚才受委屈了吧？”

　　乔烟烟否认，“谁能让你们孙女受委屈。”

　　“我知道老宅那群人，住一块这么久了，你爸妈是唯一可以不守规矩的人，有人不喜欢你们，有人嫉妒你们，往年你和你爸妈一起来他们不敢太放肆，今年只有你，他们肯定都憋着气想让你难堪。”

　　奶奶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可惜我俩这把老骨头只能在床上躺着，护不住你。”

　　乔烟烟眼眶有点酸，头躺在床边以作遮掩，轻松笑道：“我现在厉害着呢，和小时候不一样，他们可欺负不了我。”

　　“小时候就欺负得了了？”

　　乔烟烟不能认，“小时候也欺负不了。”

　　她仰着头，“我从小厉害到大。”

　　“是是。”奶奶拍拍她的手，“从小就厉害。”

　　老人嗜睡，乔烟烟没有多打扰他们，聊了几句就出了房间，外面乔书柠等着，恶意道：“乔烟烟，当家人安排我带你去房间。”

　　房间是早早安排好的，给乔书柠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老宅动手。

　　毕竟乔烟烟不一样。

　　她一只脚踏出老宅，是被乔父乔母当眼珠子护着的人。

　　乔书柠恨死了乔烟烟这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指着一个方向，“你睡那个客房。”她咬重了客房那两个字，好像十分了不起，洋洋得意又耀武扬威。

　　乔烟烟笑出声，隔着一段距离看乔书柠，“你乖乖的，别让我新年第一天就教你做人。”

　　乔书柠气急，“乔烟烟，你是忘了小时候怎么被我推到水池里了吗？”

　　乔烟烟冷了神色，“乔书柠，做个人不好吗。”她上去抓住乔书柠的胳膊，拉着她去了尽头的洗手间，洗手池放开水，乔书柠挣脱不开，大喊道：“你敢！”

　　“小时候受得教训还不够吗，以为我爸妈不在就能压我一头。”乔烟烟把她的头按在水池里，“谁给你的勇气跟我重提旧事？”

　　乔烟烟没按太久，手困，她到另一边洗手池洗了手吹干，看着头发上掉着水面目狰狞的乔书柠，笑道：“是不是很想出去大喊？”

　　“没人会管你，他们还会觉得你破坏了新年的福气。”

　　乔烟烟双臂环胸，“在老宅里和我斗，你怎么想的。”

　　“来者是客，乔书柠，老宅规矩繁琐，小时候为了我这个客人罚你罚的还不够多吗？”

　　乔烟烟没再管乔书柠，径直去了客房，反锁上门。

　　她把灯开到最亮，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她不喜欢老宅，老宅让她感到压抑。

　　无论是老宅表面的热闹，还是内地里的薄情冷漠，都让她感到压抑。

　　她会想起小时候莫名其妙坏掉的玩具，被弄脏的衣服。

　　没人能欺负她。

　　那些小把戏只存在了一个月。

　　她会反击。

　　老宅也会为了她处罚那些孩子。

　　因为她是客人呀。

　　老宅毫不避讳。

　　他们默认孩子们的“玩闹”，在玩闹后给与一些惩罚，然后对她说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这些规则乔烟烟从小看得明白。

　　所以她游离在老宅之外，在老宅肆意玩闹，做那些小孩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宅守着“为客之道”，沉默地任由她为所欲为。

　　没有小孩子再敢耍小把戏。

　　即使老宅默认，小孩子也不敢再触乔烟烟的霉头。

　　老宅给的惩罚是轻的，可乔烟烟不会等老宅罚他们，她自己就会让那群小孩知道痛知道疼，但老宅不会罚她。

　　因为老宅把她放到客人的位置上。

　　客人是罚不得的。

　　那是乔烟烟第一次如此热烈地感谢这个硕大的宅院不愿意接受她。

　　刻意疏离她。

　　刻意引导同龄的人对她冷漠。

　　老宅妄想告诉她，所有想脱离老宅的人都将感受孤独。

　　老宅以为他们剥夺了她的快乐。

　　但她抓到了规则，肆意妄为到乔父乔母接走她。

　　终于可以真正随心所欲。

　　乔烟烟不太喜欢回忆往事。

　　她兴致不高地挑着回了几个祝福短信，霍修的来电跳了出来。

　　她想起她先前和霍修开玩笑说的若是现在的她肯定不会亲自动手。

　　但她还是动了手。

　　乔烟烟接起电话，恶人先告状，“霍修，你竟然现在才想起给我发祝福，新的一年已经快过了一个小时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霍修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往下翻消息。”

　　乔烟烟猜到了什么，脸有点红，慢慢翻出了霍修零点整发来的新年祝福。

　　手机里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乔烟烟，新年快乐。”

　　乔烟烟抬头看着灯光，“霍修，新年快乐。”

　　她声音亲昵，“霍修，今天没有我的拥抱你今天还能睡得好吗？”

　　“不太好。”霍修声音很淡，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乔烟烟像是受了蛊惑，低声问道：“那我去给你一个拥抱好不好？”

　　空气很安静，乔烟烟也像是突然惊醒，歪头俏皮道：“你说好也没用，今天没有拥抱，故事也不会有，你就这样睡吧。”

　　霍修站在落地窗前，向外面疑惑看他的霍母比了个手势，沉声道：“乔烟烟，我当真了。”

　　小孩好像很苦恼，声音软软地，“你当真我也没有办法喔。”

　　他沉吟片刻，“在老宅开心吗？”

　　“开……”霍修打断她，“我要听实话。”

　　大洋彼岸的小孩声音委委屈屈地，“你问我又不信我，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果然是个小孩。

　　霍修隐住嘴角笑意，沉着声音，“因为你不乖。”

　　乔烟烟有些生气，她握着手机瘪嘴，“我才没有。”

　　“在老宅开心吗？”霍修又问了一遍。

　　乔烟烟有点紧张。

　　开心吗。

　　不开心。

　　但是，她不开心却仍然来了老宅。

　　这个逻辑关系把她的无能完完整整地暴露了出来。

　　她那么好面子。

　　她只要把“不开心”告诉霍修，就相当于承认了她的无能。

　　她不想把无能暴露在别人面前。

　　很丢人。

　　不像她。

　　她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她把手机挪远一点，怕被霍修发觉。

　　“乔烟烟。”

　　霍修叫了一声。

　　乔烟烟答应着，担心霍修没听清，又把手机拿过来应了一声。

　　小孩低低地喘着气。

　　霍修忍住心疼，慢慢道：“我睡不好的时候也不开心，我遍访名医，拜遍寺院，还是治不好自己。”

　　“我想过要放弃。”

　　“无非是神思不稳一辈子，我都忍受了三十年，再忍受几十年怕什么。”

　　“但我还是很不甘，”霍修低笑了一声，“我不想承认还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情。”

　　乔烟烟揉了揉眼。

　　“还好遇到你了。”霍修声音很低，“如果没有遇见你，我都不知道安眠原来是那么好的感受。”

　　乔烟烟咬紧牙关，她闭了闭眼，“霍修。”

　　霍修等她开口。

　　乔烟烟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开心。”

　　“我一点…”

　　“一点都不开心。”

　　即使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这个地方也同样让她感到难过。

　　霍修温声道：“乔烟烟，你信我吗？”

　　“信…吧。”

　　霍修拢起眉头，“信吧？”

　　乔烟烟声音软软地，“信。”

　　“现在设上三个小时的闹钟，开始睡觉。”

　　霍修穿上外套，“乖，晚安。”

　　乔烟烟在闹铃声中醒来，外面天黑着，手机收到消息。

　　“出来。”

　　“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两篇预收，我可以在小宝贝们的口袋里看到它们吗~么么哒，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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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白月光抱在怀里，强忍着哭腔断断续续道：

　　“我不喜欢女孩子……我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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