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息影
“……”
江正首先愣了一下。
他不是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她们已经……他只是没想到, 她们……怪不得他家庭伦理类杂志时，有作者建议老父亲不要跟孩子们住在一起……看来不方便还是真的挺多。
不过江正反而又松了一口气。
以他女儿的性格, 基本不会忘我到在开放场合如此失态，唯有覃宣出现的时候, 她才……
看来覃宣真是她的药。
他感到由衷的开心。
江正一刻也没有想多待, 他转过身, 轻手轻脚准备快速离去。
覃宣霸道地压着江离鹤，一手撑在轮椅一侧的扶手上, 另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越来越低, 越来越投入。
江离鹤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她脸上罕见地窜上一抹红意压制不住, 她别过脸就想躲开，覃宣哪里能让她称心如意？
她继续发狠吻上去。
额头抵住她的。
轮椅被她的力道带的一动，她被江离鹤环着她的手一拉，人也朝江离鹤跌去，可覃宣怕自己压到她的腿，急忙后仰，江离鹤只好腾出一只手撑住一旁的桌子稳住身体，谁知桌面虚虚立着的ipad顿时被她横扫下了桌。
“叮铃哐啷！”
ipad掉到了大理石地板上。
在寂静的房间里响动还是很大的。
走了三步的江正一愣, 想要回头, 还是坚持着快速地走了。
江离鹤身体有点虚，她靠在轮椅上，脸上一抹难以忽视的殷红, 有点急得喘着气。
覃宣：“？”
怎么刚一会儿就这样了？以往江老师弄她一小时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啊？
“我爸爸刚在。”
“…… ”
覃宣略微得意的一张脸迅速拉下来，精致的五官组成一个囧字。
完了，她的一世英明，她在江伯父面前刻意营造的理智冷静沉着形象……
过后，她们两人反倒沉默起来。
覃宣的脸在江离鹤的注视下也酝酿般红了起来。
“恭喜。”
恭喜她的爆红。
江离鹤微笑着对她说话。
“啊……都是因为你，一开始蹭了你的热度，《刺后》你带我，我才爆红的，是没想到。”
“不是，是你很优秀，你值得的。”
不得不说，江离鹤很会聊天。
她想不冷场的时候，就不会冷场。
“抱歉，没有让你尽兴。”
覃宣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说什么，更加羞恼。
这种事情……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你不是想我嘛，我就回来了，再加上我本来也打算回来的。”
“是，”江离鹤目光灼灼，“我很想你。”
……
江老师，没有尽兴的是你吧。
晚上。
覃宣变化了可怜弱小无助三种声线，终于骗进了江离鹤的房门。
“谢谢啊！”
她抱着被子，坦然躺到了双人床的另一边。
江离鹤躺着她旁边。
“关灯了！”
“嗯。”
江离鹤的声音在夜晚里听起来很软。
这是覃宣最近想明白的。
以她的经历她的性格，不能指望她说一些“么么哒”“嗯呢”之类的话吧，除此之外，语气词也少之又少，加上她的嗓音冷澈和时不时窜出来的播音腔，听起来就格外高冷了。
“一个人走红毯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拘谨？”
静默了一会儿，江离鹤问她。
“没有，想的只是《救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可不能给剧组丢人，哪怕只有我，也不觉得委屈，江老师，你别在意这个啦。”
“嗯。”
细软的床上，覃宣的手穿过两张被子，准确捕捉到江离鹤放在腰迹的手，握住。
江离鹤摊开手，让她握住。
不可名状的心安萦绕在两人之间。
“你的腿怎么样了？”
覃宣问道。
“好多了。”
“真的？”
毫不掩饰的开心惊讶语气，像个孩子。
“嗯，不骗你。”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
覃宣心头雀跃起来。
“对了……”
“嗯？”
“你不是没尽心吗？其实现在…… 也可以的，你不要动就好，我来…… 你晓得吧？”
江离鹤沉默了片刻。
她是先回答她没有不尽兴呢？还是先否定她的动作呢？
江离鹤脑海里突然不合时宜地窜出网上流行的霸道总裁文中经典语句：“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自己小女朋友……自从脱下那层成熟温婉的外衣后……真的是磨人的小妖精。
要怎么拒绝……
“不用了，我换裤子很不方便。”
江离鹤冷淡地拒绝了她。
想到这句话的寓意……
黑暗中，覃宣的脸蹭地红了。
除夕。
李沉黛没有回家。
按照北方的习俗，她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这件事，她要亲力亲为。
现在，她已经是光线传媒实际上的领导人了。哪怕工作再具有效率，李沉黛也必须每天工作八小时以上。
白天要陪着池轻，工作时间就被她压缩到了晚上。
池轻作息被李沉黛强行规定到了早九晚十，中午还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李沉黛的作息就是早六晚一，中间池轻的午休时间被她拿来工作，正好八小时。
家里有一套完备的设施和医生护士，有做饭的阿姨。
这是李沉黛新买的一处房子，不远处就是附属医院。
无关其他，只不过是池轻不想住院而已。
那么李沉黛就能费尽心机让她在家里也一样得到安全保障。
“今天不工作啊李小姐？”
家里做饭阿姨冲着节假日丰厚的福利没有回乡，留在房子里帮着李沉黛洗菜做菜。
“不工作了，要好好吃饭。”
温热的水从水龙头汩汩流出，李沉黛正剥着煮熟的虾仁壳。
“我去弄蟹黄。”
一道柔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李沉黛紧张转过头，手抚上她的背：“你起来了？”
池轻穿着宽松的白毛衣，清丽的脸蛋相衬之下瘦削了许多。
池轻随意扎起头发，看上去精神不错。
“对，晚上吃饺子？”
“嗯，除夕必须吃饺子的。”
李沉黛眼睛亮亮的。
“那我来帮你。”
“好，我回屋换个衣服。”
李沉黛忽然要回屋换衣服。
覃宣百无聊赖刷着微博，登着小号四处搜索。
突然，她发现一个跟她互关着的网友更新了两则微博。
【我知道，她又去房间借口换衣服偷偷去哭了。这些天，她接管了家里的事业，在外人面前变得很强势，非常霸道，可在我面前，还是那个小姑娘。其实我有时候会睡不着觉，知道她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很晚，睡前还要检查一遍我的状况，我似乎没什么本事，我就是特别平凡特别渺小的一个人，唯一的不平凡之处，大概就是遇见了她——我短暂生命里的一道永远的光。今天我不该扎马尾的，她手抚摸上我的背部的时候，手指上大概沾到了我脱落下来的头发，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开始脱发了，只不过现在有我的病为背景，所以这样小事都有可能伤了她的心。下次盘起头发吧。这或许是我跟她的最后一年了，不要有遗憾！新年快乐！】
【如果可以，我永远不会告诉她。】
覃宣的小号微博名是用户后面加一串数字，这个人的微博名也是同样的搭配，都是最原始的名字。
她在下面点了两个赞。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偌大的网络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过了一会儿，她转发抽奖的两条微博下也多了两个赞。
是这位网友给她点回来了。
“挺有意思的。”
覃宣笑了笑。
【新年快乐。】
她评论对方。
【新年快乐。】
对方回复她。
覃宣没再多想，转头去跟李沉黛视频通话去了。
晚上，江正放了一夜的烟花。
旧年很快就过去了。
“工作啦！”
“多回来，看望我。”
“好的。”
覃宣冲身后的人摆摆手：“你也要加油哦！”
江离鹤攥紧拳头，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时间飞逝，《刺后》播到了全剧高潮，西北之战的送别。
覃宣占据了两天两夜的热搜，无数网民充当舔狗疯狂舔屏，b站抖音兴起无数模仿秀，男男女女的舞者穿上白衣举起缠绕红绫的剑翩翩起舞。
只不过成两极分化，一类跳的还算尚可的网民备受好评，一类则是出于搞笑目的跳的舞，被截成各种版本的gif，配上各种各样的字作为笑柄广为流传。
《刺后》收视率也一涨再涨，刷新了电视剧史的收视记录。
尤其是在李皇驾崩之后，《刺后》的热度更上一层楼。
网友纷纷调侃道没有男主根本不碍事，看大女主就够了嘛。
果真如此。
《刺后》引得无数女明星眼红，趁机花钱雇水军搬弄覃宣的是非，覃宣的热度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更高，这段时间，到了覃宣手里的剧本就有两个电视剧剧本，一个电影剧本，都是女主。
不过覃宣都婉言拒绝了。
她有一种预感，《救赎》很快就要开机了。
因为池轻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果不其然。
情人节这天，江离鹤与覃宣一起，在家观看李沉黛突然之间召开的新闻发布户。
她们都知道，这一场发布会意义非凡。
举办地点在一家高级酒店里。
娱乐圈公司记者们的鼻子大多比狗还灵，在光线传媒前老董出国旅行之后，他们都知道了这位国内四小花旦之首的李沉黛，将来就会是光线传媒实际上说话的那个人了。
其实不久之前就是了。
在之前，光线传媒作为龙头企业，跟新贵江夜传媒一直是对立关系，江夜传媒后来居上，在业内跟光线平分秋色，两家集团一直是进水不犯河水，还有着隐隐有敌对之感，而最近，江夜与光线却开始携手合作了。
他们不仅共同打造了一个选秀综艺节目，还开始筹备一档暑假档的电影，意味着圈内的格局彻底变了。
除了这两家公司之外，其他娱乐公司的资源想必会越收越紧。
以后的市场恐怕也会被这两大巨头垄断。
最突出的就是今年年初爆红的覃宣，她就是活生生例子，圈内不少人议论纷纷。
“可不就是覃宣么？人家演着光线的剧，受着江夜的捧，你们看看人家红成什么样儿了？你们能不能争点气！”
不少经纪人这样教育自家艺人。
风向如此，媒体一向嗅觉灵敏，发布会现场坐的满满当当，就等着主人到来了。
李沉黛对着镜子细细描了描眉，抿了抿唇，走出休息室。
走到那扇门前，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池轻临走时劝她的话。
“你不用，为了我的梦想，放弃你的梦想。”
李沉黛，一直想不靠家里的努力，演出一个真正被人记住的角色。
只不过……
“我没有，因为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李沉黛这么回答她。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无数闪光风的亮白色灯光闪烁而起，记者们看着这位当红小花旦穿一身黑色西装，剪去及腰长发，明艳的五官深邃分明，面无表情出现在门口，大步走上发布会台上的中间席位，两边的助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哪里还是那个被称为“国民闺女”“国民妹妹”的笑容灿然的少女？
“大家好，我是李沉黛。”
台下响起了一阵更加急促的快门声。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此。”李沉黛冲台下记者们浅浅鞠躬，得体坐下。
“我也就不废话耽误各位的时间了。”
李沉黛来之前，早已有人为到场的各位记者准备了五位数的红包，因此这场发布会没有乱子，没有人故意挑刺，所有人只会配合，传出去的也只有李沉黛想要外界听见的声音。
“两件事，第一件，从今天起，我会在光线传媒集团工作，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做起。”
记者们纷纷鼓掌。
不过不会有人真的相信就对了。
“请问。”
一个举手的女记者站了起来。
“请问您为什么要加入光线传媒呢？”
李沉黛回对方以礼貌一笑：
“首先因为光线传媒的董事长李峰是我的父亲，加入光线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其次我也想要锻炼自己，换一种让我不会太疲惫的生活方式。谢谢您的提问。”
无数摄像机摄下了她的新图，同时传递出去，网上已经有了现场的照片。
李沉黛形象大改，往日黑长直的一头秀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金棕色的齐肩短发。
眼妆也换了深色，口红也随了主人的心情，不再是明亮的嫩色。
剧透图传出的时候，她的粉丝们当场炸锅。
【这是什么霸道女总裁？！黑西服短发！无情的眼神！啊啊啊啊啊崽崽你怎么了！】
【看黛黛手上的表……一百多万，对不起我不配粉您。】
【这一身好A啊！真是活脱脱的女霸总，什么时候接个女总裁的剧本？绝对大爆！】
诸如此类……
粉丝们尚未听到那个让她们心碎的消息。
另一位穿着西装有点胖的男记者举手示意。
“请问。”
“请问李小姐，加入光线传媒后，您的生活时间想必非常紧张，那您要怎么维持您的双重身份呢？如何兼顾两份事业呢？”
记者的提问环环相扣，逐步引出李沉黛的话语，显然是提前设计好的。
不过来此的记者们大多数并不知道真相，男记者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后，很明显，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等着李沉黛的回答。
李沉黛不急不慢拿起话筒，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从今天起，我会停止一切作为演员的相关工作，正式跟演员这个身份做一个道别。”
全场哗然！
几乎大半记者窃窃私语，一瞬间有近十个记者举手提问，李沉黛视而不见，继续说道：
“我非常感谢这一段演戏经历，感谢导演，剧组人员，以及一直陪伴着我的粉丝，现在我只能说一声抱歉，我没有办法陪着你们走到最后。”
屏幕外，不少蹲守发布会的粉丝们心都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更有粉丝当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李沉黛站起身，再次冲镜头深深鞠躬。
屏幕外，覃宣与江离鹤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惋惜。
屏幕内，忽闪忽闪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李沉黛抬起头，眼神决绝。
“最后，我还想说，《救赎》是我好友池轻执导、另一位好友覃宣担任女主演的电影，大家也看到了上海电影节舆论带给剧组的伤害，我想说，我个人的错误行为跟电影本身无关，希望大家不要迁怒于《救赎》。”
“另外，《刺后》，也将是我是作为演员的最后一部作品，谢谢大家的支持。”
《刺后》开播不久，就有人语言，这部电视剧将会是很长一段时间国内电视剧的巅峰。
果不其然，《刺后》之后，李导退休，李沉黛息影，江离鹤不再接演电视剧，覃宣转战大荧幕与话剧。
一语成谶。
语毕，李沉黛起身。
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旁边的助理说道：“发布会就此结束，多谢各位到场，谢谢了。”
助理保镖拥簇着李沉黛离开，记者们一路扛着机器追了出去，四小花旦之首息影绝对是一个爆炸性话题，他们想要问出更多的话。
不到半分钟，先前满满当当的发布会现场就空了。
身后追着无数人，李沉黛沉默地走着，风吹动她齐肩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