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澄清

  两个柔弱的姑娘搀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从坟山上下来,且那男子还面无血色、垂头闭目、一动不动,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客栈老板也是有些心慌,担心这俩姑娘是来刨坟的,他在这里开家小客栈,本是给行人过路歇脚的,虽说开的地方不太吉利,来的人少,但生意还是有的做的,这要是传出些闲言碎语,说他家藏尸,那这生意可就不要做了。

  客栈老板陪笑道:“两位姑娘,小店客满了,到别家去吧。”

  成小芽担心刘镜之,又累得很,见老板要赶人,急得开腔讽刺:“呸,就你这店还能住满,别是住了尸体吧。”

  客栈老板脸色都青了:“你这姑娘会不会说话。”

  筱琪看他二人双目快要冒出火花,赶忙好声好气对客栈老板道:“老板,你看我家少爷伤心过度,重烧不醒,可否为我们找个地方休息?”筱琪又补充道:“要是少爷出了事,你我可都是担当不起的啊。”

  客栈老板听筱琪这番说,瞪了成小芽一眼,这才叫小二带她们到客房去。

  成小芽和筱琪将刘镜之放到床铺,刘镜之仍是紧紧抓住她的手,筱琪见多了不以为然,叫人盛了水来,要去问老板找退烧药,成小芽拦着她:“也拿些金创药。”

  筱琪上下查看成小芽,握住她肩膀问:“可是伤着了?”

  成小芽摇摇头:“不是我。”说罢朝着刘镜之看了一眼。

  筱琪讶异,也没多问,出了房门就去寻药了。

  过不多时,果真拿着一个小白瓷瓶和一个小陶罐回来了,成小芽正帮刘镜之擦脸,筱琪打开手中的小瓷瓶,倒出两颗小拇指甲盖大的药丸:“这退烧丸子化了水内服,”将小陶罐递给她:“这个是你要的伤药。”

  成小芽打开陶罐,半罐的黄棕色固体有淡淡中药味漫出,成小芽皱皱眉:“好怪的味儿?!”

  筱琪知道她伤口愈合得快,没闻过外伤药的味道,伸手要接过那罐子:“药能有什么好味儿,你手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可别,筱琪你还是出去吧,那些伤口很是狰狞。”

  筱琪见她坚持,“你要帮忙叫我。”

  筱琪离开后,成小芽小心翼翼地拉开刘镜之的衣襟,再次见到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处经此折腾,又裂开了许多,流的血将整件中衣都染红了,因为外衣是红色,这才看不出来。

  指尖挖了一大块药膏往伤处涂抹,清凉的药膏随着手指细细滑过每一条伤痕,一颗两颗无数颗水珠落到伤痕上。

  成小芽轻声哭道:“你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得安生了,你快些好起来吧,你要是醒过来,你喊我‘李序’我也不生气。”

  温热的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刘镜之动动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你以前・・・・・・从不哭的,我说过・・・・・・不让你・・・・・・哭的・・・・・・”

  抓着成小芽的那只手微微放松,却没有放开。

  “刘镜之,你醒了,认得我是谁吗?”成小芽边哭边笑。

  “认得・・・・・・你就是你・・・・・・”

  成小芽以为他是烧糊涂了,指着自己对他认真道:“我是成小芽,不是李序。”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刘镜之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笑道:“你就是李序。”

  “我?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叫过李序这个名字。”成小芽仍然不相信:“我们以前就认识?那你怎么没有一眼就认出我?”

  “你变得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刘镜之细细抚摸着她的脸,仿佛在寻找昔日的痕迹。

  虽说女大十八变,可也不是面目全非吧,成小芽觉得自己对一个正在发高烧的病患有些咄咄逼人了,可能在很小的时候真的遇见过刘镜之,只是自己把他忘了,人家倒还记得,一时认不出自己长大后的样子也是正常,这么想来,好像挺对不住他。

  成小芽愧疚道:“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不要紧,我记得就好。”

  成小芽勾起嘴角笑着问他:“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刘镜之难道露出少年人般羞怯的笑容,柔声答道:“嗯!”

  “对了,有一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嗯?”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的一切!”刘镜之真切道,眸中光彩四溢,“无论容貌变换,亦或是名字不同,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

  那灿烂的笑容催着成小芽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

  成小芽的脸红得像只熟透的番茄:“你贯会说情话的。”

  “你若喜欢,天天说给你听。”

  “这是你说的,你以后要是用烧糊涂做借口否了这茬,我可是不依的。”

  “我不像你,记性这么差。”

  “还有力气笑我,赶紧喝了药,快点好起来。”

  “好!”刘镜之喝了药,也没力气折腾了,将成小芽的手搭在心口闭上眼,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沉沉睡去。

  成小芽拍拍发烫的脸,望着他的睡颜,也甜甜地笑了。

  门外,听了许久墙角的筱琪终于找到时机进去了,一进门就感觉闻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这定是那药膏的味道,嗯,没错,是药膏,筱琪心道。

  “小芽,我帮你熬了点鸡蛋粥,你喝些吧。”

  成小芽打开砂锅盖,热气和香气扑来,粘稠的粥里有着碎鸡蛋,雪白的粳米粥上撒了一把翠绿的青葱,看着令人胃口大开。

  成小芽慢慢抽出被刘镜之握着的手,坐到房间里的木桌旁,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也是饿极了,三两下便将一锅粥吃个干净。

  筱琪托着颔下笑眯眯地盯着她,成小芽打了个饱嗝:“筱琪,别看了,你看得我心中毛毛的,有事?”

  “无事,见你安好我心中欢喜。”

  “说起来,你今日是怎么的要把我丢棺材里藏起来?”成小芽揉揉太阳穴:“我可没犯事啊?!”

  “你虽然没犯事儿,可管不住别人要找事儿。”

  “找事儿怎的偏偏找我?”

  “也不是单找你的,也来找王爷的茬。”筱琪伸出左手,拉开袖子,小臂上缠着一圈的布带,筱琪解了布带,露出一条深深的翻着肉的割痕,看伤口像是被利刃所伤。

  成小芽蹙眉:“是谁伤的?”

  筱琪将沾血布条丢到一边,拿着伤药涂在伤口上,疼得倒吸气,边抹边道:“今日府中闯入官兵,把所有人赶到一处,王爷那时不在,大家非常害怕・・・・・・你还在灵堂・・・・・・”

  只见一名士兵随便抓过身边的一名老仆,举起佩刀就往老仆手臂上划,一刀下去,顿时血流如注,那名老仆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众人以为是要抄家灭族,哀嚎声响成一片,那领头的官兵喝道:“闭嘴!”

  这声威吓十分有效,众人止住哀嚎转为低低呜咽。

  那官兵又道:“乖乖配合,就只往手臂划一刀,不配合,就划脖子。”

  那些士兵各自散开,往奴仆中去,筱琪低着头,心中疑虑,不理解这些官兵的做法,想起小芽还在里面,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想到小芽的体质,和这些官兵奇怪的做法结合在一起・・・・・・不就像是为了找小芽这样的人么?!筱琪眼皮直跳,静心一想发觉他们这样做便是还不知道小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也就是说小芽还有一线生机。

  筱琪定定心神,朝着身边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道:“这位大哥,我能先去解个手么?”

  那士兵斜睨了她一眼,厉声道:“别耍花样。”

  筱琪伸出手臂:“要不你先割我的,割完我再走,行么?”

  那士兵见她这样,猜她大概是真的内急,便在她手上随意割了一刀,鲜血潺潺流出,筱琪掏出帕子止血,笑道:“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走吧。”士兵不耐烦地挥挥手。

  筱琪一路小跑,灵堂设在内院,离前厅有一段距离,筱琪怕那些士兵先找到小芽,加快了脚步,鲜血滴落一地。

  终于赶到灵堂,成小芽还是双目失神,傻愣愣地跪着,筱琪拉起她,让她躺进棺木中躲起来,虽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躲一阵是一阵,能不能逃出去就全看天意了。

  筱琪做完这些,匆匆转身出门,门外一个人挡在她身前,她心头一跳,心道不好,慌忙要躲回去。

  却听见那人开口说话,是个女音,语气颇冷:“不用惊慌。”

  此声十分熟悉,抬眼看她,竟是熟人,眼前这个衣裳破烂,双眼用一条白绫遮住的女子是个乞儿,时常会在王府附近出现,筱琪见她似是双目失明,无家可归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便每次都会给她一些食物果腹,偶尔和她聊两句,她冷冷的不爱搭理人,筱琪也只当她是遭遇太多,才变成这般冷漠,便只问了她的名字,乞儿说她叫阿菱。

  “阿菱,怎么是你?”筱琪声音发颤。

  阿菱拿下覆在眼上的白绫,筱琪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把那声惊呼压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张与成小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易容而已。”阿菱指着自己这张脸面无表情道。

  “你为什么要扮做小芽的模样?”

  阿菱道:“主人的命令。”

  “我不管你主人是谁,你要是敢对小芽不利,我第一个和你拼命。”筱琪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阿菱不再说话,脱了她那身破烂衣衫,麻利地换上孝衣,将白绫往额上一带,转眼间完全和成小芽一样,连那失神落魄的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叫人分辨不出来了。

  她也不管筱琪难看的脸色,直接走了,走到一半撞到前来搜查的官兵,假装被撞倒在地,被官兵粗鲁地拽起来带走了。

  筱琪目睹了这一切,许久没有缓过神来,回头望了眼棺材,念道:“但愿无事。”

  前厅,

  官兵将名册上所有的名字都念了一遍,确认他们手上都已经被割了一刀后,观察了众人的伤口,没有发现异状后就带人走了。

  筱琪扶着“成小芽”回了她的房间,灵堂里的棺材也被抬走了,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有筱琪,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本打算跟着发送的队伍,等到棺木埋下人都离开后打算立刻撬开棺材救出小芽,可是她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独自出门的,等她偷偷翻墙出了府,队伍已经无影无踪,她一路打听过去,才走到了坟山脚下,可是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雨,她跟人借了伞,就急匆匆地往山上去・・・・・・

  走至山顶,听见有人求助,是小芽的声音,大喜过望,赶过去时见到王爷和小芽在一起,忽然就明了阿菱说的主人是谁了,看到小芽拼命地托起王爷的模样,筱琪不由得会心一笑。

  果然这两人・・・・・・

  命中注定!

  筱琪担忧道:“小芽,你真的要小心了,你的体质特殊,要是被发现,可能会被当妖邪烧死的,谁会管你有没有害过人。”

  “好,我以后小心就是了,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来王府找人?”

  “我不晓得,”筱琪指了指刘镜之:“你问他。”

  “我其实还在奇怪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把他伤得那么重,这么一想・・・・・・”成小芽一只手指指天,“看来是他了。”

  筱琪点点头:“经此一事,王府应该不会再被搜查了,我们也放心些。”

  “嗯,我刚才听你一说,恍惚觉得刘镜之好像很早就知道我体质特殊,不然也不会悄悄安排了人假扮我替我遭罪。”

  “是了,我刚才听见他说你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筱琪你偷听我们说话!”成小芽再次红了脸。

  筱琪心想偷听你们说情话算什么,我见过比情话更厉害的,“你真的想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么?对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成小芽摇摇头,又点点头。

  “几个意思?”

  “我说不上来,好像有那么一个场景里我见过他,不过不是小时候,我觉得像梦可又感觉不是梦。”那个场景里除了刘镜之还有另一些人,刘镜之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冷酷,另一些人的面容模糊,转过头正在看她,他们在一堆冒着白烟的废墟前,压着一个人,那人也在看她,她忽然觉得被压着的那个人的面容之前也是模模糊糊,这次想起来却好似有些面熟,一个名字在嘴边就要脱口而出。

  “小芽?”筱琪在成小芽眼前晃晃手,“是什么样的梦?”

  “很奇怪,不好说。”

  “既然有梦,王爷又那么说,看来你们真的打小就认识,我说你们有过一段缘分,你还不信。”筱琪笑道。

  “也罢,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反正你俩的误会也解开了,这下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筱琪揉着成小芽的脸颊,玩笑道:“咱们家的小丫头终于要嫁人喽。”

  “筱琪你乱说什么?我几时说要嫁人了?”

  “都这样了,你还害羞什么?我刚刚都听见了。”

  “哦?说说你都听见什么了?”刘镜之的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在筱琪耳边炸开。

  筱琪噌地站起来,静静地退到一边。

  成小芽叫起来:“你偷听我们说话?!”

  刘镜之:“・・・・・・”

  刘镜之捏着眉心,哭笑不得:“难道不是你们扰人清梦?”

  “哦!那我们出去。”

  “你留下。”

  “可别,扰你清梦。”说着转身要走。

  刘镜之微微眯眼,筱琪立刻急速后退,啪嗒两声地关了门。

  成小芽:“・・・・・・”

  “她好像很怕你啊。”

  刘镜之撑起身,笑着揉揉她的发:“是啊,就你不怕。”

  “你有什么好怕的,”成小芽点了点刘镜之的鼻尖,笑道:“你呀,就是个执着的笨蛋。”

  刘镜之握住那柔软的小手,又问了那句话:“嫁我可好?”

  “为何一定要嫁?”

  “那我娶你。”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我娶你可比等你嫁我快多了。”刘镜之似乎十分无奈。

  “其实我觉得成亲只是一个走过场,没什么意思,你看我以前就住在王府里,成亲后也是住在王府里,有差吗?”

  “有!”刘镜之吻着她的手心:“成亲了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爹和当娘了。”

  成小芽比出三个手指:“好吧,那你再等三年。”

  “为何?”

  “我要守孝三年。”

  “我也觉得成亲只是一个走过场,要不・・・・・・”

  “喂喂喂,你别黏过来啊・・・・・・哪里疼・・・・・・可别・・・・・・唔唔唔・・・・・・”

  筱琪听着里面的声音,她并非故意在这里听墙角,可是・・・・・・我衣服被门夹住了,谁来帮帮我・・・・・・

第8章 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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