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白帝接到了黑帝的信诀,回道:九重天诸仙皆不肯联合谏言,直言杀入北荒拿下白胤澜,天帝尚无回应,开战在即。
“那些个仙官个个都想着把心魔斩杀,一点都没考虑过我们这边的情况,天帝没有要叫停的意思,恐怕开战在即。”
青帝怒拍桌面,台上的物件随即东歪西倒。“那些个文职官员,个个没经历过沙场!心魔是要管,不管就为祸苍生,但是这十万大军也是一条命啊,万一妖帝来个玉石俱焚呢!这已经不比一百年前的围剿了,白胤澜的事完全可以另想对策,他们偏偏主张要冲进北荒去杀心魔,这简直不把我们的将士的命放眼里!”
“妖帝并不想和我们开战,他也只能守,所以再等等黑炎二帝的消息吧!”白帝长叹一气,无可奈何。
眼下在八重天的二帝肯定周旋在群仙之间,天帝到底什么计划,整个三界无人知晓,就怕是没有计划,硬要强杀了白胤澜,再镇住妖帝元神不应誓,那后续事情就复杂了,天帝不杀妖帝的情况下,谁能保证妖帝有朝一日不反扑回来,那时三界能太平吗?
三界存六帝历时一百三十多年,九重天仙族与北荒妖族又再大战。
妖族拥军十五万于边界开启重重防阵,抵挡九重天进攻,硝烟滚滚,历战百场,经时三年,妖族损兵三万,仙族卒将五万。
白滢紧皱这眉心让斩荒给自己倒药包扎伤口,这三年来,她已经自残无数次来保持自己的清醒,甚至连睡也不敢睡,就怕一个不慎心魔入主身躯。
“再伤多几次,你这左手就要废了!”斩荒的怒火显然压抑已久。
白滢却笑了:“废了便废了,好过被心魔操控。”
“这上面还有八道伤没好全,你今日又如此,白胤澜,再自残下去,你干脆把我的心一起剜了可好?”
她如何不知斩荒心痛,只是要保持清醒,这剧痛是代价,一旦被操纵,她可能很难再回来。心魔已然成型如跗骨之蛆深植识海,没有办法驱除的情况下,只能如此。
再看看大殿之外狼烟肆孽,仙族多少人马偏执破阵,牺牲性命,而妖族又有多少将士因防阵被破,死于刀刃之下,全因她一人。
白滢的神情透着一股哀伤,斩荒知道她心里对牺牲的将士有愧疚,但是战争就是如此,无可奈何,长舒一口气,他狠狠抱住她,简直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恨不得亲身替她受了这身上和心上的罪。
过不了一会儿,逆云来了,好不容易把妖帝请走了,白滢松了口气,坐在茶台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道信诀飘飘而来,莫不是偌颦在自家洞府传来的家书?
伸手接下默读后,白滢脸上显露了一丝期待,又夹杂了一丝失望和悲伤。
蜿蜒的石阶环险峰而上,云烟飘绕,绿植茵茵,几枝杨柳上还沁着雨露,滴落在一段石栏上。
白滢化烟而来,山风将她的发丝吹拂一番,四周望去,此处日辉高照,天野茫茫。
山风一阵一阵,将一股苦冽的药香送过天帝的鼻尖,他徐徐转身,未看白滢,先看她的左手,长袖覆拢,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几乎不会动,伤得不轻。
他低垂着眼眸,欲语还休,沉默了一会便道:“没想到如今你还能来赴约。”
三年前最后一面是他决心要杀她,时隔三年后再约她单独相见,她竟真的自己来了,看来切实是把昔日之情记在心间。
“仙妖两族已战三年,北荒百年勤政累下的基业在慢慢消耗,九重天损失亦重,时至今日,以你的才谋,应是有了对策,你说,我说的对吗?”
天帝闻言,微微扬唇一笑,白滢果真是三界除了斩荒之外,最了解他的人,可惜斩荒从来只了解他的算计,不懂他的难处。
“若最后你还是会有可能灰飞烟灭呢?”
听到这句话,白滢不得不承认,天帝依然有足够的筹码来伤她的心,仍是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偏要她死么……
白滢眼里起了泪气,眼前这个人,华发半髻,上嵌天纹云簪,与斩荒一模一样的眉眼,只是一身白色敛金的繁纹华服将他的气质衬得冷威清严,眼神毅沉,又一汪善水,笑叹怒威皆是一逝而过,完全没有儿时与她相伴的影子。
“从小,我就自处一方,每回见你,二尊都伴你身后,一同来又一同去,我总是一个人。我那时心里孤寂得很啊,偏不会表达。至今我一看见你,仍觉得二尊就在你身后,以至于他们逝世后,我总觉得你就有一丝代表二尊的意想。我拼命强大自己,就希望你们全部都认同我,我不要做什么“义女”,而是能跟着你们一起来去,做你们的家人。”
“到最后我依然是独自活了两万年。三年前,你清清楚楚告诉我,你和斩荒才是至亲,我不过是自作多情,也罢,随你了,我不能强求一个饮下了无草,把一生都献给天道和苍生的人予眼下入魔的我,一丝情份。”
微叹一气,天帝转身看着苍茫白空,万里无云,天道之下,他一人最近,苍生皆苦,他何尝不是,还没把思量后的话说出,就忽觉一丝魔气在身后,天帝蓦然看向白滢。
果然白滢神情痛苦,摇摇欲坠,心魔来临之际,她化出承影,一剑划下。
预期中的剧痛没有临身,可雪白的衣袖上已殷红一片。
天帝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白滢的旧伤处,承影一过,闷哼一声,所伤是他。
松开白滢后,淳淳的鲜血从手上一直流到指尖滴落,天帝紧皱眉宇。
“莫再自残了,白滢……”
看着眼前已怔然的白滢,天帝又凝神用双指重重一点自己的左胸口,引出一滴精血顺着伤处而去,精血随着血流方向流在他的指尖。
将指尖轻轻点触在她的唇上,那一抹带微光的鲜红瞬间没入,镇压心魔。
“为什么……”
明知道他的心头血也压制不了多久,最后还是要灭了她,为什么还要替她挡剑,还要给心头血?
白滢恍然间看见那万年冷漠的玉面上,好似露出了年少时见过的颦笑,一转眼又逝去了,不见还好,这一见,心里又致痛一番,白滢低头呜咽。
天帝拂过自己的伤处,血流霎时止住,抬头看着白滢,如有一丝体会到那股悲伤之意,心里那股滋味不期而至,他细不可察地笑叹,原来……
晶莹滴落衣襟湿,一阵山风将近处的云烟吹拢而来,弥漫一片,她感觉眼前有一抹带着冷香的白色拂干了她的泪,烟雾散去,天帝仍立于身前,一手负身一手垂下。
又是一阵沉默,天帝像是思量了一番,然后定定朝她伸出手。
那修长的手掌摆于眼前,一如两万年里那般,那个满头青丝,沉敛轻笑的少年,在他们相互切磋后,朝落败的一方伸出手将对方拉起身的情景。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如梦般微颤着把手伸进他的手心,交握的一瞬,一股生灵之气缓缓渡化而来,将她左手上的剑伤全部愈合,不再隐痛,随后有股重山般的沉力无形降于身上,白滢惊愕,定定承负,慢慢松手,那沉重之感又消失了。
天帝说道:“白滢,刚才那股生气你可感应到了?我们已不比年少,你入了魔,眼下我只能尽我所能为你争取五百年的时间,若五百年后你仍脱离不了……”
白滢终是明白了,明白了天帝的难处,那股生气磅礴厚重,宛如一丝天威。仅此一丝,都重负不堪,那这浩瀚的天际看不见尽头,三界所有的道气,全部担在了他那双肩,重负难以想象。如此,还能为她争取了五百年,想必是这三年排除九重天层层万难,牺牲多少性命,精心布下的一局。
何况,他这已是徇私,天道岂会不知。
对他,没有怨了。
“五百年,够不够你部署好一切,保全斩荒?”
若五百年后她身死魂消,斩荒一定逆天,势必要杀天帝,再自灭。她不忍,亲眼看过他的金山寺那一战,身死之前悲凉倔强模样,那简直是有万把刀在凌迟她的心,她的斩荒,天生三分雍容华贵,七分傲视三界的铮然风骨,怎可狼狈至死,哀凄逝去。
天帝眼底突然涌出一丝丝哀愁,一闪而过。
“一百多年前,我就是在此处将斩荒放置人间,原本大业已成,所有都该归于平静,没想到我还要再布五百年的局。当了万载的天地之主,我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已然有些厌倦……”
这些话多么耳熟,白滢一听便想起斩荒在决战金山寺前也曾说过。
——我已然是厌倦了,恍然如梦二十年,我元神散尽,重塑肉身,问鼎昆仑,我啊,已经不想再花个千年万年的时间,再去谋划……
双生兄弟果然一脉相连,天道之下,因果轮回,谋划来去,他们谁赢了谁?都是已然厌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我能不能请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