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锦美的银杏陆续黄了。

  顾寅眠立在满目灿烂之中, 一片银杏叶自他头顶徐徐地坠落。

  男人风清月朗的模样, 惹眼至极。

  过往学生, 皆侧目注视。

  校园育德楼下,一辆大巴停在宽敞空地。

  写生归来的学生正在排队取行李。

  “有帅哥诶!”身侧忽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喊。

  桑萸下意识抬头,便见不远处立在银杏树下的顾寅眠。

  “桑萸好像是你的哥哥吧!”班长眼尖,他还记挂着那晚桑萸哥哥的请客之情, 笑笑说,“上次真不好意思,代我们向你哥哥说声多谢啊。”

  桑萸点点头。

  “学姐!原来那帅哥是你哥啊!”上次在画乡村没见到顾寅眠的小学妹惊叹,“也太帅了吧,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你这辈子长着呢。”陈露盈横插一嘴,“别那么早戳章下定论。”

  “哎呀,我觉得再来两辈子他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啦。”

  “……”

  站在旁处的孙柔不轻不重哼了声。

  不甘夹杂着屈辱, 她白了眼那清隽矜贵的男人,狼狈地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开。

  女生们叽叽喳喳, 一时居然没人留意到校花的形单影只。

  桑萸性格好,画乡村之行与学妹学弟处得都不错。

  大家没什么顾忌, 聊得很兴奋。

  胆子大的女生,还挥臂朝银杏树下的顾寅眠大声喊:“桑萸哥哥你好帅呀!”

  顾寅眠愣了下。

  嘴角旋即晕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颔首回礼,踱步向桑萸走来。

  小女生们顿时雀跃起来。

  “怎么表情傻傻的?”走到近前,顾寅眠朝大家礼貌笑笑, 亲昵地敲了下桑萸额头,“热?”

  “不热。”

  “脸通红还不热?”

  “……”

  “行李呢?”

  “唔……”

  桑萸来不及回答,前面班长热情道:“这里呢!还有这些是桑萸的工具箱画架。”

  顾寅眠向他道了声谢, 弯腰帮桑萸将行李及美术工具都拿出来。

  帅哥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随随便便拎个箱子那叫兄长力爆棚。

  陈露盈瞥了眼周遭沸腾的星星眼,忍不住又要在心里唱起来了。

  卿本才子,为何骨科啊啊啊啊?

  折身回来,顾寅眠留意到站在桑萸身边的陈露盈,唇角忍不住往上勾:“身体好些了吗?”

  陈露盈脸色变幻莫测:“早好了。”

  顾寅眠略挑眉:“你东西呢?”

  陈露盈往旁边指,她行李都已经清出来,本来是想等桑萸一块儿走的。

  美术生工具箱特别重。

  顾寅眠将她俩的都提在手上,又挑了些沉的,只留些方便拎的轻物给两个女生。

  陈露盈眼神复杂地望向走在前方的男人。

  那么优秀英俊的男人,桑萸当然会喜欢啊。

  陈露盈偏头又看两眼桑萸。

  那么软糯可爱的女孩子,男人当然会喜欢啊。

  其实,他们俩,真的蛮搭的。

  迎面冷风吹得陈露盈一个激灵,她如梦初醒。

  这可是邪教!疯了吧她!

  “你那室友……”整理完行李,顾寅眠同桑萸回到车上,他斟酌半晌,眉梢微扬,“好像看我,不太顺眼?”

  桑萸不信:“不可能呀,我室友都对你很有好感的。”

  顾寅眠挑挑眉。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感觉错,她室友明显对他有敌意。

  夕阳隔着巍峨建筑散发出橘光。

  桑萸从车窗收回视线,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鼻梁与薄唇上。

  他英俊的脸在都市与暮色里徜徉。

  画乡村虽好,可还是西锦这座城市的景,这座城市的人,让她更惬意放松。

  “哥哥,”话刚出口,桑萸才意识到称呼问题。不过哥哥叫起来真的蛮顺口的。脸红了红,桑萸想起来地小声说,“上次那些话,你是同我开玩笑吗?”

  “哪些话?”

  “就是……”

  “嗯?”

  桑萸稳住那颗不安定的小心脏。

  她做好心理建设,端正坐好,像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学生:“就是那晚,你同我提结婚的那件事。你要是随口说说,我就不用胆战心惊。你要是认了真,我得提前做好准备。”

  “哦,你需要做什么准备?”顾寅眠眼睛眯成一条线,焦点在远方路况。

  桑萸偷偷看他:“你不担心伯父伯母有意见吗?而且,我们虽然是想完成爷爷的愿望,可爷爷不一定希望同你结婚的是我。总觉得事情很复杂,很尴尬。”

  “你后悔了?”

  桑萸深思熟虑后答:“重点在哥哥你。”

  你若悔,我便退。

  这才是她无法抵抗的宿命。

  顾寅眠知道小姑娘话中有话,不全是他想要的意思,但这种程度已让他知足。

  “他们都知道了。”

  “……”

  桑萸平静地哦了声。

  她转过脸,慢吞吞摇下车窗。

  晚风吹来车声人声机械声组成的天然乐曲。

  太阳已经沉到西锦标志性建筑“小蛮腰”的后方去了。

  桑萸静静望着彷如剪影般的眼中世界。

  一秒,五秒,十秒……

  静静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终于颤抖起来。

  他们都知道了?

  不知不觉,顾宅近了。

  这是桑萸熟悉的路。

  绕过桥,会进入种满法国梧桐的宽敞街道。

  走至街尾,转个角,西山野别墅区就在眼前。

  而他们家在园区中腹部核心地带。

  “是回西锦的第二天晚上,”顾寅眠瞥了眼安静得不同寻常的小姑娘,他理解她的感受,但无可避免,迟早要面对这么一天,“那晚跟他们坦白后,我本想同你说。”

  “你应该跟我说的。”桑萸哭丧着脸小声重复,“你应该跟我说的。”

  “嗯,”顾寅眠居然还有心情在笑,“这不是怕你在画乡村牵肠挂肚魂不守舍吗?

  “……”

  桑萸脑袋都木了,思绪放空的时间,车已开进西山野。

  惶恐地望着熟悉的园景,桑萸紧张不已:“先停车,求求你了,靠边停车,我想缓缓。”

  顾寅眠依言停下,他侧眸望着她不安的侧脸:“抱歉,没想这么唐突,我不该今天跟你说。”

  这是什么意思?桑萸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她难得生气,食指控诉地指向顾寅眠,语速快得可爱:“顾寅眠你你好过分好专/制!这也是我的事,你之前不跟我商量,今天还不同我讲,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讲?”

  “明早,等你修生养息一晚,再……”顾寅眠拧眉,烦躁地拧眉,“再帮我挡挡他们的枪林弹雨。”

  “……”

  桑萸没听明白这句话。

  什么叫她帮他?她明明自身难保。

  顾寅眠凑过来捏了把桑萸软乎乎的小懵脸,喉口一声笑,轻哂道:“你是家里老幺,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宝。你跟我在一起,搁谁眼里,不觉得是我老牛吃嫩草?关键老牛吃嫩草就算了,还有个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这嫩草也吃了,窝边草也占了,他们辛辛苦苦养草的人能让我好过?”

  这是什么比喻?她才不是草。

  桑萸又想气又想笑。

  可笑着笑着,眼睛却酸了。

  她以为……

  以为爷爷,以为伯父伯母他们会怪她的。

  怪她不念抚育之恩,怪她得寸进尺,怪她没有自知之明。

  甚至想,倘若顾家坚持不允,她该如何是好?

  她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吗?

  桑萸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顾寅眠才是他们的血缘至亲,他才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长孙。

  事情浮出水面,他们责怪怨怼的对象竟然不是她吗?

  他们还在替她担忧吗?

  车窗外的世界糊成一团浅橘色的光斑。

  桑萸僵着脖颈一不不动。

  眼泪化作暖流,倒流回她心田……

  顾寅眠没有打破沉寂。

  他含笑望着窗外的天空,给小姑娘充分缓冲的时间。

  “爷爷他,有没有说什么?”半晌,桑萸偷偷擦掉眼泪问。

  “何止说了些什么。”顾寅眠挑眉,一言难尽地屈指轻叩方向盘,“还动手了呢!”

  “动手?”

  “可不是吗。”

  “……”

  回想起当时的局面,顾寅眠哭笑不得,轻啧了声。

  顾老爷子当时气不过,觉得自己养的水灵灵小白菜被猪拱了,不止动口,还动了手。

  那是三天前的夜晚。

  顾寅眠在书房陪老爷子下棋,他刻意让着,把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

  “爷爷,我准备同桑萸结婚。”

  顾寅眠落下一枚棋子的同时,淡然开口。

  顾襄伯说话仍磕绊,反应也慢了大半截。他哦了声,目光凝在棋局没作多余反应。

  顾寅眠便以为事情已稳,他稍微正常发挥了两招,将顾老爷子击得溃不成军。

  “等等——”

  输了棋的顾老爷子皱起眉,眸光忽地一凛:“你、你刚说什么?什么桑、桑萸?”

  顾寅眠默默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可不得了。

  顾老爷子怒发冲冠,捞起靠在轮椅边的拐杖就朝长孙砸去。

  顾寅眠手脚灵敏,他心里还没怎么想,下意识抬手,挡住攻势的同时,牢牢抓住那柄空中拐杖。

  局面瞬间扭转。

  顾老爷子不可置信呆了两秒,忽地怒斥:“跪,你、你给我跪、跪下。”

  顾寅眠:……

  桑萸已没有至亲,顾老爷子算她在这世上最敬重的人。

  跪一跪自然是应该的。

  顾寅眠没有异议,屈膝便跪在金丝楠木矮桌旁。

  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顾老爷子,地面铺了极厚的绒毯。

  顾襄伯一看更气了。

  心想这臭小子没诚意。

  又感慨,莫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把手伸向他精心养着的水灵灵小白菜?

  关键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那么大个人,连兔子都不如。

  真是其心可诛。

  顾老爷子把轮椅扶手拍得砰砰响。

  “你、你这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你老、老实交代,你什、什么时候盯、盯上你妹、妹的?”

  顾寅眠:……

  顾老爷子捶胸顿足:“你、你做梦。”

  顾寅眠:……

  顾襄伯快吹胡子瞪眼了:“你哑、哑巴了?”

  顾寅眠神情挺平静:“爷爷,我是您亲孙子。”

  顾襄伯心里一声“嘿”,亲孙子又咋地?他还想攀亲戚走关系?

  人在气头上思路不够亮敞。

  顾襄伯身子骨虽没好全,但也不傻。

  他很快回过味儿,挥起拐杖就狠狠砸向顾寅眠的背。

  敢情这孙子骂他猪狗呢。

  拐杖结实落在脊背,顾寅眠没有躲。

  顾老爷子力气不算强劲。

  但那拐杖质地扎实,拍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顾老爷子知情后,顾廷尉后脚也知道了,他震惊许久,盯着顾寅眠半个字没说出来。

  与顾老爷子交谈半小时,顾廷尉面色难看地从书房出来,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对顾寅眠说:“儿子,咱们先不论对错是非。你知道的,爷爷得了故友临终托付,这些年把桑萸当亲孙女儿看,疼爱有加。所以你想拐走老人家的掌上明珠,怎么能敷衍做事?爷爷要打你你就让他打,躲什么躲?还有,你说跪就跪,往绒毯上跪什么意思?不是我说你,关键爷爷现在怪我没把你教好,哎……是爸爸的错,爸爸确实没教过你什么。”

  顾廷尉面色深沉,以一脸“子不教父之过”的颓丧表情离开。

  顾寅眠:……

  苏小灿早知顾寅眠与桑萸的恋情,但这并不妨碍她吐槽儿子的愚蠢行为。

  她语重心长说:“你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你要换位思考,你现在不能当自己是爷爷的亲孙子,你要以全新的身份,以夺走人家掌上明珠的低姿态去恳求爷爷,明白了吗?”

  顾寅眠:……

  最后就连顾二公子顾以凛,都捧着肚皮笑得前仰后合,颇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气势说:“大哥啊大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幸亏顾棠梨近期罕见人影,否则家里除去顾寅眠本人,基本能组成一支天团,名字就叫怼顾寅眠天团。

  暮色在四周缓缓聚拢。

  桑萸乖乖听顾寅眠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男人口吻平静,基本没有多余的修辞与赘述。

  可桑萸还是好想笑。

  她太了解家里的每个人。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脑海里却能勾勒出每个人的表情神态,甚至说话的语气。

  桑萸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很好笑?”顾寅眠拿余光睨她,“你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就我多余。”

  桑萸眼梢笑意更甚。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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