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下会武(九)

  江影惊道:“呀!那姑娘怎么会拿着师祖的两仪剑?!”

  而此刻比武台南面正中,身穿袈裟的一位白须大师也悄然站起, 朝那比武台靠近了两步, 低语道:“那佛珠……”

  一旁丐帮帮主雷公喝着酒,取笑道:“怎么?空明大师, 你也觉得台上那小子说话像放屁, 要好好度化度化他?”

  空明朝台上凝视半晌, 双手合十,像鱼儿微微低首,语带欢意:“阿弥陀佛, 不想弟子还能有缘再见苦缘尊者,这乃是平生造化。”

  雷公朝台上一看,抚掌大笑:“你说苦缘大师?!台上的?是那个臭屁的大高个, 还是那个娇弱的小丫头?”

  空明慈爱一笑, 并不多言,缓缓坐回原位。

  台上那壮汉见上来的是一个女人, 带着一方面具, 身姿纤柔, 不就是在登云梯下他怀疑暗下黑手的一行人中的一个么。他语气沉沉:“是你!”

  这壮汉听她声音柔软年轻,睨了她片刻, 冷笑道:“小姑娘,这虽然只是比武, 但刀剑无眼,可不是与同门师兄弟闹着玩的,断了刀剑是小, 若是身上落下一两道疤,将来……”这壮汉话语之中明理暗里讽刺无为宫便罢,言语之间亦是轻视鱼儿,道她身娇体嫩,害怕破了身相,无处许人家。

  同为江湖儿女,岂有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台下但凡有些阅历的女侠,哪个不是腥风血雨里出来的,身上留下数道疤痕的,若是此刻是她们在台上被这壮汉取笑害怕留疤,早已勃然大怒了。

  鱼儿道:“你好啰嗦。”

  比武之前双方总会客套两句。鱼儿却不与他多言,更是对那壮汉毫不掩饰的嫌弃,底下群豪听罢,不由得轻笑起来,不觉得这姑娘骄纵,反倒是觉得可爱的紧。

  这名剑山庄的庄主燕悲离坐在北边主位,端着茶盏,浅笑两声道:“这姑娘倒是爽朗。”

  这壮汉先前因这一行人出丑,已是怀恨在心,现在能与他们比武,是求之不得,他说出这番话来,言下之意是告知群雄‘刀剑无眼,若不小心伤了人,更或是杀了人,也是我无意的’他一概不负责任的。

  这壮汉道:“在下万朝,家传武学虎肆刀法,姑娘何门何派?”他想起清酒显露的功夫,知道他们深不可测,所以并非完全是狂妄自大。这一句话是要打探鱼儿底细,他对鱼儿还有刀客应有的戒备。

  鱼儿冷声道:“无为宫外门弟子中的无名之辈。”

  万朝道:“无为宫?你怎么是无为宫弟子?”鱼儿与清酒几人一道,并不与无为宫一行,突然上来说是无为宫弟子,他自是觉得有猫腻。

  万朝看向无为宫那老者,说道:“在下在登云梯前曾遇见过这位姑娘,她并未与无为宫一道,这人当真是你无为宫的弟子么?”

  那老者支支吾吾,掩着嘴咳嗽两声:“嗯,额,算是罢……”既然拿着师父的佩剑,当是与无为宫有些关系的。

  万朝嗤笑道:“怎么,这是不服,又上来找在下比试来了?只是这无为宫是没男人了么?叫个小姑娘上来出丑?”

  鱼儿拔出两仪剑,说道:“无为宫功夫精妙高深,我只能学的一些皮毛,对付你却还是绰绰有余,何须劳动我师兄们!”

  万朝虎头刀横斩,大喝:“大言不惭!”

  鱼儿剑花一挽,转身长剑跟着横削。这一下,两人交上了手,比武也正式开始。

  两人刀剑相向,然而鱼儿长剑轻灵,来势更快,万朝虎头刀未触及鱼儿腹部,鱼儿剑锋便要先至万朝喉头。

  这一招,乃是太虚十三剑的起手式,练臻化境,只是拔剑出鞘,也能伤人性命,就是些微熟练,也能逼的人回剑自救。

  万朝先前也见过那无为宫的弟子使这起手式,只不过那弟子被打乱阵脚,一剑使出,招式顿滞,没有鱼儿使来的这般迅捷潇洒。

  万朝见鱼儿使无为宫剑法,以为她当真是无为宫弟子,更不怠慢,一刀上挑,用内力震开鱼儿长剑。

  鱼儿虎口被震得发麻。这一刀剑交锋,她已明白这万朝内力高于自己,但确如清酒所说,这人不论是内功还是刀法都刚猛有余,灵变不足,要胜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甫一交手,台下众人已看出鱼儿所使剑法有些门道。

  无为宫更是认出她用的太虚剑法,且十分纯熟,不禁身躯为之一震,大为诧异。

  太虚剑法是无为宫绝学,一向不传外人的。

  那老者兀自低首自语:“两仪剑,太虚剑法,这丫头莫不是……”那老者抬起头来,朝台上的人看去,眼中露出两抹精光,跳将起来,状似狂喜:“师妹?!”

  江影道:“师叔你在说什么啊?”

  那老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说话,打扰我看比武。”

  江影向魏冉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均是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转头去看台上比武时,热血上涌,也不禁有了期待。

  他们曾经历过无为宫颠峰之期,他们为身为无为宫弟子而自傲,如今听得有人如此讥嘲无为宫,心底到底是不平与伤感。此刻见一年轻女子提着两仪剑,舞动太虚剑法,心中万分期望她能赢,叫武林众人瞧一瞧无为宫的风采。

  万朝虎头刀舞,威猛非凡,一刀刀虎虎生风。

  鱼儿身姿翩跹,衣裙如碧海雪涛翻涌舞动,她剑招往来,干净洒脱。

  比斗半晌,万朝已知鱼儿内力不如他,却仍旧是拿不下她。每招攻去,气力万钧,却总能被鱼儿将力道遣往别处,与她正面较量,又总觉得力道全使在了棉花上,那有力无处宣泄的感觉叫他渐渐烦躁。

  他这家传的虎肆刀法讲究个刀刀逼近,只要对方招式出现个纰漏,他占的一丝机会,便能将对方破绽扩大,以至于他越打越占上风,对方越打越被动,只能跟着他的招式走。

  厌离正是看出这一点,才会嘱咐鱼儿小心仔细,防守严密,不要被万朝抢占了先机。

  鱼儿小小年纪,孤苦一人,能在山贼手中蛰伏三年,谨慎沉稳的心性远超常人,虽然万朝功底确实不俗,鱼儿接招并不轻松,但依旧沉着应对万朝,百来招下来,打的势均力敌。

  然而非是武功高深之辈,看不出里边的窍门,只道是鱼儿游刃有余,在那戏弄万朝,回敬他侮辱无为宫一事。

  这君家二小姐君姒雪是一早就与那万朝在登云梯就‘男强女弱,各有所属’的论道结下梁子了。

  先前听他轻言谈论无为宫,心中就不喜,不过是碍于君临在场,才没出言驳他。

  如今见他与一个姑娘比武,招招式式,凛凛生威,杀机毕露,用尽了全力,却占不到一丝便宜,就忍不住在台下笑他:“这位英雄好汉,本小姐记得你前不久才在登云梯下放过豪言壮语。这世间女子就不适合学武,对武道的追寻,那是男强女弱。我瞧着这姑娘身形娇弱,语气稚嫩,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你口中无为宫的青嫩苗子。怎么现在打了这么久,你在这柔弱女子的手上占不到一招半式的便宜啊!”

  花莲几人在上看到鱼儿上台,心中就了然了几分,这必然是清酒的意思。他们倒是不担心,这是个磨练的机会,一来锻炼锻炼鱼儿功夫,二来鱼儿确实算是半个无为宫外门弟子,为师门雪耻,理所应当。

  现下听那君二小姐出言嘲笑,是意气相投。这花莲也在望楼上喊道:“诶!这位姑娘眼神好,我们家师妹及笄不久,年芳十五,与那壮汉差了几辈,那壮汉也算是个长辈了,我们师妹也不占他便宜,俗话说‘尊老,尊老’,他若不嫌丢脸,我们师妹让他两招也无妨!”

  这两人一唱一和,望楼上下立时响起一阵哄笑。

  其实比武之时,这般喧杂嬉笑,乱比武之人的心神,实是不该,但那万朝太过轻狂,本就叫一些稳重严正的人不喜,而他在登云梯下的那番言论又有不少群豪听在耳中,暗暗觉得反感,所以君姒雪和花莲在这说话,无人斥责,反倒是一堆人起哄。

  万朝久攻不下,亦有些心躁,他与那无为宫弟子比斗之时,不过两招就用内力将那弟子震得手足无措。

  鱼儿虽来的奇怪,让他警惕,但他听鱼儿是外门弟子,且年纪较轻,便是有些手段,想来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哪里知道鱼儿这一招一式使得不仅全是那无为宫弟子的路数,精熟远胜前者,并未用什么奇门怪招偷袭,也照样的化解了他所有的攻势,或说是避开了他所有的招式!

  现在听到台下一阵哄笑,心下更加恼怒,手下攻势便更峻急了些。

  万朝冷然道:“你一直不与我正面较量,算什么比试,你若不是真心要打,趁早下去!”

  鱼儿剑走龙蛇,变幻莫测,在万朝说话之际,第一次主动攻击。

  鱼儿与那无为宫弟子大不相同,不说两人对剑法掌握程度的差距,就单单是临敌对阵时把控时机,进退有序,心思敏捷,是那弟子远不能及的。

  这一是因为鱼儿天资聪颖,二是因为鱼儿功夫乃是生死之中磨练出来的。

  从翻云覆雨十三寨,从江南秦宅,到成王墓吊桥殊死一搏,到极乐城中惊险脱逃。每一次都是真刀真枪的较量,所以这对战时的经验,宗门弟子之中还未踏入江湖的就远不及鱼儿来的深。

  鱼儿见万朝心气浮动,已不如开始沉稳,此时不挫他威风,更待何时。

  万朝已看出鱼儿这一招便是先前那弟子使过的春回大地,心想:“她这是要用同样的招式来败我,那弟子一招落败,你还用这样的招式,岂不是有意羞辱我!”心下大怒,不假思索,出刀直击,要用同样的办法击退鱼儿,折了她的佩剑。

  然而鱼儿出剑,虚虚实实,这一招并不是攻他左肩,而是猛然回转,削他右臂。

  万朝一刀挥出落了个空,心下惊骇。

  他先前听得无为宫的那师长曾说这一招是向左上挑,知道是那无为宫的弟子慌乱之下使错了招式,而他见鱼儿用剑从容不迫,剑法比那无为宫弟子纯熟很多,心想她定然能使对的,哪知她一用出来,竟然与那弟子一般,也是往右边招呼来。

  万朝这一击用的全力,要陡然变招,已来不及。

  那无为宫的老者在下看的欢欣非凡,拍腿大笑,连叫三个:“好!好!好!”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鱼儿不过颠倒左右,竟而叫万朝方寸大乱,他如何不喜!无为宫天降这样一个心思灵透的天纵奇才,他如何不喜!

第64章 天下会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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