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福回了房间,呆愣愣的坐在床榻上,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上楼她迷糊着想要跟着裴绪走,却在即将进门的时候被人赶了出来,就算是喝醉了,阿福也秉承着要听裴绪话的原则。
不知道在房间里待了多久,阿福才动了动,伸了伸脖子,又蹬了蹬腿儿,水哒哒的杏眸望向只关了半扇的窗户,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的从榻上下来去关窗户。
外头这时候又在飘雪了,阿福刚走到窗户边上,便有几片雪花落在她脸上,顿觉冰凉。
手碰到窗椽,阿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门口走去,就连窗户也不关了。
到了裴绪门口,敲了敲门:“阿绪,快开门,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阿绪好像还没有告诉她要不要去和林锐说雪灾的事儿呢。
雷刑真的好痛的……
阿福睁大湿漉漉的眸子,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又拍了拍门。
还是没人应。
等了半晌,她索性又慢悠悠的晃回了房间走到那扇还没关上的窗户前。
头伸出去看了看,顿时眼睛一亮。
裴绪本来是在沐浴。
驿馆是有单独的净房的,不过裴绪不愿去,便在房间里搭了个建议的隔断用作洗浴,刚才沾了酒身上有了酒味他很是不喜,便叫小二提了热水上来。
那点果酿不足以让他微醺,只是终归洗了澡要舒服些。
就在这时,他正对着的窗户忽然被人开了一条缝。
裴绪一惊正要坐起身,就瞧见阿福冲他笑了笑,嘴巴咧开,笑的贼开心。
“……”
“阿绪!”阿福眨了眨眼睛,眼睛依旧是雾蒙蒙的,她踩着窗户外的一节窗椽上,大半个身子已经进来了。
“转过去不准看,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裴绪再也没想到他锁了门竟然还有人想从窗户进来。
“可是……可是外面好冷的,又好高……”
阿福撇了撇嘴,眼梢微红,看着委屈哒哒。
“你在干嘛呀?”阿福歪头看了看,恍然大悟般的自言自语,“原来在洗澡呀。”
“……”
知道在洗澡你还看!
裴绪僵在水里一动不敢动,一直以来稳重漠然的脸这时候终于有了龟裂的痕迹。
一张俊脸沉着,偏偏露出的耳尖又是绯红,衬着那脖颈间冷玉般的肌肤,冲击力尤其大!
裴绪忍了又忍,察觉到阿福的眼神一直在看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抬头,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现在,马上从窗户上下来,闭上眼睛出去等我!”
“哦。”阿福乖乖点头,因为上头的醉意以及外头的寒风,一张小脸红红的,听话的下来了。
这幕落在裴绪的眼里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看!?
从窗户上跳进来,她还不忘转身关了窗户,这才朝外边走,走了约莫几步忽然停住。
转身。
裴绪正要动作的手再度僵住。
紧接着不光是手,就连是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阿福趴在他的背后,手搁在木桶上,有些迷茫的看了看他,扯了扯他的头发,又忽然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脊背。
“阿绪,你怎么这么白啊……”
女孩儿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几乎全洒在他的耳朵上了。
裴绪只觉得脑子“铮”的一声,像是某根弦断了。
藏在水下的手猛然攥紧成拳头,再度说话声音已是暗哑的低沉,还带着微末的怒气。
“出去!”
裴绪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阿福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好。
走到屏风外站着等了一会儿,晕晕乎乎的脑袋因为刚才裴绪的话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感觉有些不够用。
半晌,裴绪才穿戴整齐的出来。
现下的时节,虽时辰还不算太晚,但外头的天色却是早就暗下来了。
因着刚才的事情,裴绪可以说是穿的一件不漏。
出来还未整理好繁乱的心绪,便对上了阿福那双水哒哒又茫然无辜的眸子,顿时裴绪心里又堵上了一口气。
郁闷的不行。
敢情刚才偷看完他洗澡,当事人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一点羞涩感都没有,反倒是他,还浑身不自在,这算什么道理!
他知道阿福对于男女大防看的没有那么重,甚至还处在一个懵懂的状态,关于这事儿,裴绪没少头疼。
细细打量了一下阿福,见她依旧望着他,眼睛亮亮的,脸还微红着,眼角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像是喝醉了。
想起先前晚饭间喝的果酿,裴绪顿了顿,才道:“刚才喝了酒,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这次阿福回答的倒是快,听见他说酒,眼睛都乐的眯了起来。
“我第一次喝酒,原来是这个味儿,很好喝。”
“你喝醉了。”
“没……有。”声音拖的又娇又长。
“回去睡觉。”
“我不!”
阿福一头冲到裴绪面前,仰头看他,眉眼生动:“阿绪,你觉得雷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裴绪还是认真回答了:“估计要死。”
“要死啊……”
小姑娘的眉眼耷拉下来,蔫了不少,那个字在唇间滚动了几次,最后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
“我回去睡觉了。”
阿福泄了气,只觉得左胸处有处地方闷闷的疼,她忍住在裴绪面前露出异样,乖乖转头出门。
裴绪有些不明白这突然的转变,但既然想回去休息那自然就是好的,干脆便亲自送了她回去。
……
翌日。
阿福从宿醉中清醒,脑仁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但好在没有头痛。
刚下楼,便被堂下收拾的小二告知,裴绪一大早出了门,估计要午时才回来。
现在书院放了学,又是临近年关,阿福也不清楚裴绪为什么出门,只好无聊的等在大堂。
临近午时,驿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外头的雪依旧在下,阿福忽然就想起之前在书里看见过的鹅毛般的大雪,和如今外头的雪花,好似也没有什么差别。
也不知道昨日那些人说的沂河群,是不是也是这般的雪花?
正想着,便听见大堂里有人在议论,说的便是沂河群雪灾的事情。
“我们就是从沂河群过来的,那边儿的情况可厉害着呢!我们出来的时候遇上大雪封山,差点就没能出得来,幸好我们几个运气好,那些个还留在沂河群的人,估计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了!”
说话的那人是个脸上带了疤的壮汉,身材宽厚,说话粗声粗气,看着可不好惹。
“客官您这话怎么说,不是说京城那边儿已经派了赈灾的队伍了吗?前两天粮草还经过咱们临州府呢!”那小二在几人旁边擦桌子,不由得插嘴道。
“沂河群三面环山,以前是个冬暖夏凉的宝地,可如今遇上几十年未见的雪灾,唯一通往外界的沂河桥早就塌了!官府的人找了匠人去修路,可是天气实在太冷,施工根本就不行!我们都是冒死翻山出来的,现在大雪封山,送粮草的队伍根本就进不去!进去了就是一个字,死!”
“说白了,现在沂河群就是一座孤城,全都人心惶惶的,再加上有那些个道士说是天降警示,便有好些人暴动,知府还不愿开仓发粮,我们走的时候城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另一壮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那些个说来送粮草的官儿,一个个都是窝囊草包!我们几个从山里出来的时候风雪还不算太大,若是有当地人带路,避开塌方处,自然是能进去的,当时我们出来便遇见他们,也说了愿意给他们带路,可那些个草包一听见我们说会塌方,就纷纷撂挑子不干了!既然京城派来的人都这模样,那我们干嘛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为他们带路!”
“客官,您这话……不能乱说啊。”小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讪笑着给几人开了房间。
“老子说就说了,这些人不顾百姓死活还不能说怎么了!走了上去休息!”
一行人便提着几包东西上了楼。
阿福坐在一边瞧着几人的打扮,确实风尘仆仆的,不像是说谎话。
难不成那些送粮草的人真的因为害怕就不进去了?那城里没能出来的老老少少可怎么办。
阿福想的出神,没留意到驿馆又进来了几人,坐到了她的面前。
眼前一晃人影,她抬头,是裴绪和骆峻岭邹春生三人。
“你们去哪儿了?”阿福问。
裴绪和骆峻岭还没说话,邹春生便气急了,猛拍了几下桌子。
“那姓林的让阿绪跟着他一起去沂河群!现在沂河群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进去还是一回事呢!”
“刚才我们回来的路上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事儿,说是沂河群大雪封山,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阿绪一个书生,怎么能去!这林锐,好生欺负人!”
“好了别说了,这事儿确实得从长计议。”骆峻岭拍了拍邹春生,示意他安静一些,“现在林大人也没说一定要让阿绪去,只说让他考虑考虑,如果要去便明天在书院门口等着。”
“他话都那么说了,还是能不去的?”邹春生还是气不过。
“阿绪为什么要去沂河群?!”阿福问。
裴绪看了她一眼,道:“林大人说是送粮草的部队滞留,京城那边儿需要他带着人一同前去解决这事儿,他便想让我也去。”
“那不可能去!我刚刚都听人说了,去不得,大雪封山,而且没有熟路的当地人进去了就得迷路的!”
阿福顿时有些急。
“我已经决定去了。”裴绪看着阿福道,眼眸黑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