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书院的日子溜得飞快。
眨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六,书院开始陆陆续续放假了,星河书院也不例外。
只是和旁的学生不一样,裴绪并没有打算带着阿福回去星河镇。
年假只有快二十多天,上元节一过便要读书,再者,星河镇也确实没了他惦念的人,还不如就在临州府。
自从上次酒楼事件过后,陈文才没再来找他的茬,只是每逢遇见他,表情都恨不得将他给吞到肚子里。
今日大雪,从昨晚就开始在下,到现在下学了,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白雪皑皑一片,甚至街道上都堆了起来,有些地势低洼的地儿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裴绪裹紧了袄子回到驿馆,刚进大堂,就看见阿福坐在临窗的桌子旁,看似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实则却是在竖着耳朵听旁边桌人的讲话。
“听说今年大雪,崤山以东沂河群方向受灾最为严重,那路上的积雪,堆了一尺多厚,好多贫苦人家冻的冻死,饿的饿死,那场面,简直看的人心惊!”
“沂河群?我怎么记得当今圣上以前冬日里最爱去那儿的行宫?说是天气和暖,同是冬日那里却要温暖许多,怎地今年还受了雪灾?!”
说这话的人约莫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材清瘦,看起来像是书生一类的人。
“可不是,往年沂河群向来气候适宜,今年受了这般大的雪灾,当地的知府束手无策,赈灾的事宜还没完全安排下去就有人开始在闹了,说这是天降灾难,预示……”那讲话的年轻男子压低了声音,“预示天下易主。”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乱传,现在这事儿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了,尽管沂河群的知府在竭力控制,可是当地的老百姓都愿意相信这是天降警示,现如今圣上年迈,虽立了太子可却始终不愿让太子入朝参政,只能做一些修书编纂的琐碎之事,反倒是齐王、成王接二连三的入朝,现在大周看似平静,京城那边儿却是早就乱了套了!”
“我还听说,这次沂河群方向有大批流民涌向崤山以西的方向,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咱们临州府估计也会出现流民!雪灾过后便是饥荒,这一次受灾,沂河群估计要好久才能缓过劲儿来。因为这次受灾,好多官员都被牵累了,圣上大怒呢!”
“行了行了,我估摸着这事儿要不了多久就会传的人尽皆知,这酒呀我也不喝了,回去了。”
说完,那壮汉和那书生摆摆手,起身离开了。
阿福听完,刚要起身就看见裴绪站在不远处,连忙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裴绪走过去坐下,心里大概猜到阿福接下来要和他说什么。
“阿绪,刚刚我看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呀。”阿福捡了一颗卤花生送进嘴里,心里默默盘算着。
“应该是,我在书院里也听到些消息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或者你觉得这事儿应该怎么做?”
阿福眼巴巴的看着他,巴不得裴绪能说点什么来。
时间溜得越发的快,大年初五就是裴绪的十三岁生辰了,也是到了这几天阿福才猛然发觉裴绪快到十五岁了。
想起当年送子娘娘跟她说过的话,阿福也开始忧心起来。
裴绪十五岁生辰过后,第一道春雷便是她的雷刑,那春雷打在身上,可比剥皮抽筋,剔骨换肉还来的疼!
仙山曾有已经位列仙班但犯下重错的仙人,两道天雷刑下,瞬间便没了仙魄,自此连轮回道也是进不得的!想到这里,阿福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大冷天的后背也是起了一层冷汗。
裴绪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才道:“现如今人心惶惶,首要的应该是安抚民心,将受灾百姓妥善安置后,再行处理其他。”
第23章
“那,阿绪你不如将你的想法告诉林大人?”
阿福想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虽说她的雷刑会根据裴绪为国造福的程度来相应减少,但是就像刚才那些人所说的,沂河群现如今危险异常,处处是流民不说,而且还因积雪过大导致道路不通,这样危险的地方她又会让裴绪去冒险?
若只是单独将治灾的方法告知那位林大人,说不定会有所转机才对。
“我能想到的,自然别人也能想到。既然临州府都已经收到了消息,想必京城那边已经给出了相应的应对办法才对。”裴绪侧头看了阿福一眼,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异常,“怎么了?你对沂河群好像很感兴趣。”
“也没有啦……”阿福笑了两声,“就是我觉得既然有良策,那献上去想必那位林大人便会对你刮目相看呢。”
“刮目相看倒不见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裴绪嘲讽般扯了扯嘴角,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若他真的去找了林锐,林锐只会觉得他一个毛头小子,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冒尖出头了,为官多年的朝中大臣都不能妥善安置的事情难道他就可以?这样只会平白惹了林锐的厌恶罢了。
自从来了临州府后,想的便是有朝一日他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平步青云,而后为阿福寻到一位最好的夫君,他将每一步都规划好了,期间绝对不容出错。
“走吧,就算是这大堂内烧了炉子但也没有房间暖和,我上楼温习功课去了,你去睡会儿晚上骆峻岭他们来找我们吃锅子。”
裴绪率先站起身,一手提住阿福的后衣领,将她带着朝楼上走,不给她在说话的机会。
上了楼,阿福满怀心事,但又不愿打扰裴绪,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躺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听见隔壁有微末的说话声才一骨碌爬起来。
这驿馆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每间房间的隔音不太好。往日里阿福心里没装着事儿到是没感觉,这几日想着不久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就连感官也比平日里清楚了不少,晚上一点点响动声都能立马惊醒。
开了门,溜到隔壁,门开着,房间里几人说话的声音也就听得更加清楚了。
是骆峻岭和邹春生。
“你现在就在写这篇课题了呀,我记得夫子还没讲到这里呢,你这样提前完成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骆峻岭走到裴绪身边,细细看了一会儿,忽然“呀”了一声。
“这课题我前几日忽略看过,当时看不太明白便去找了夫子,夫子说的我云里雾里,但是今天我一看你写的,到突然豁然开朗了!裴绪,不如下学期你和夫子说说让你上去授课算了。”
“你想去尽管去便是,我还能拦你不成?”裴绪搁下笔,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骆峻岭,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们阿绪最厉害,当夫子自然是当得的!”阿福进门插话,说的一脸骄傲。
几步走到裴绪的书桌前,看了看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只觉得头晕。
“阿福姐姐来了呀,好久不见,阿福姐姐又长漂亮了。”邹春生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是吗是吗?”
听见这话,阿福水哒哒的杏眸都要乐的眯起来了,凑近了几分,道:“真的变漂亮了吗?”
“是,是啊……”
邹春生被阿福这猛一靠近,一下子脸涨的通红,急忙往后退了两步撞到放书的简易书架,轻微一声响。
这副红了脸的模样,活生生像个被人调戏了的小姑娘。
阿福看了他两眼,也不知道在脸红什么,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问,裴绪便轻微扯了下她。
阿福这才瞧见裴绪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
“走吧,再不下楼,估计楼下没位置了。”
“好,可是春生他……”
“他没事!就是穿多了热的慌,我们先下去。”裴绪难得语气有些强硬。
“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只留下骆峻岭和邹春生在房间里,骆峻岭看了看邹春生还泛着红的脸,又联想了刚才裴绪忽然沉下去的脸色,总觉得奇怪。
总不能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喂,你刚才脸红什么?”
“我,我,我哪有脸红!”邹春生梗着脖子,不承认。
“你不承认就算了,反正阿绪好像不开心。”
“啊?我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你当着人面盯着人姐姐看红了脸,你还说没什么?我知道阿福姐姐长得好看,但是阿绪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你想好好活着就别去招惹。”
骆峻岭摇摇头,觉得邹春生真的是脑瓜子不开窍。
虽说裴绪明面说要为阿福姐姐找夫婿,可是说了这么久,却没见裴绪有什么动作,再加上平日里一些相处,他总觉得裴绪有些不对劲儿,应该说是裴绪对阿福姐姐的态度不对劲儿。
骆峻岭和邹春生下楼的时候,锅子已经煮起来了,周围摆了一些小菜,阿福和裴绪坐着两人都没说话。
一走进,便瞧见锅子里咕嘟咕嘟冒泡泡,一股浓香四溢的香气也跟着溢了出来。
阿福这是第一次吃热锅子。
闻见那股香味,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盯着舍不得移开。
骆峻岭见气氛有些不对,裴绪的脸色还沉着,便打破了这份僵持。
“听说这热锅子也是刚传进咱们大周,刚开始只在京城流行,后来这几年才传到了临州府。我前几年去我姨母家的时候偶然吃过一次,便一直念念不忘,这次总算是又能解馋了。”
话说完,也没人接话,骆峻岭正感觉有些尴尬,准备找点其他话来说的时候,就见阿福兴致勃勃的问。
“那这些肉和菜都不放进去的吗?”阿福指了指桌子上的菜。
“这些肉片切的薄,边吃边煮才有风趣呀,不然这和平日里吃饭一般无二,也就不会这样稀罕了。”
桌上骆峻岭和阿福一人一句,倒也显得热闹。
刚开始邹春生还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但后面也是放开了说笑,到是裴绪,成了最沉默寡言的那个。
快吃完的时候,骆峻岭也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壶果酿来,非要几人喝,自然又是喝光了。
吃完,骆峻岭和邹春生便回去了,倒是只剩下阿福和裴绪还坐在桌子前。
裴绪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阿福却是睁着眼睛到处看。
往日里就水润润的杏眸现如今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睛亮的出奇,眼角微红,带了平日里不曾有的妖娆风情。
显然就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