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四:聊赠一枝春54

  他按照自己的步调,修炼、读书,还要照顾弟弟。经常一回头,看见夏月就在不远处,睡觉、发呆,或者只是单纯地看着他。

  她深深的眼神里蕴藏着什么?他看不出来。

  她还是会鼓动他去玩,或央求他去书店买些闲书,翻给她看。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她承诺指点他修炼,还可以和他一起照顾佐助。

  “夏月既然连书都碰不到,又要怎么照顾佐助?”他有些好笑。

  “我可以看着佐助,他要是尿裤子了我就叫鼬过来。”她笑眯眯的,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他的实力和战斗经验与日俱增,渐渐地,夏月不再能给予他战斗上的指点。佐助也脱离了需要人时时看护的婴儿时期,成了可以到处乱跑的幼兽般的小孩。夏月再想要他念些故事来听,就只能找他撒娇,时而软语央求,时而嬉笑耍赖;眸光总是亮晶晶的,比幼弟都活泼。

  再后来,她也发现他越来越忙,就不再找他要闲书看。起初他没有发觉。他满心是修炼、忍者的理想和困惑、家族和村子的矛盾,再有和止水的相互扶持、对幼弟的照顾和殷切盼望;到了某一天,幼弟都抱住他的腿,天真地问他“哥哥你现在怎么都不讲故事了呀”,那时候他才发现,夏月已经好久没有来缠他了。

  他四下一看,见庭院的树上垂下一角衣物。走过去再抬头,便能发现她睡得正香。幽灵也需要睡觉吗?

  要不要叫醒她,问问她想不想听什么故事?这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今天的日程表否决了。

  10岁的中忍,刚刚成为暗部,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下一次吧。他告诉自己。下一次。

  树上的幽灵睁开眼睛,问:“鼬,你要出门?”

  他点点头,她就飘然落下,理所当然地摆出跟随的架势,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她说:“那就走吧。”

  宇智波鼬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由于他的性格太冷静、表现太镇定,一些忍者便在背后这样评价他。但他看一看身边飘来飘去、兴致勃勃逛街的夏月,再暗中数一下自己的心跳,就能确认自己当然是有心的。

  这举动有些傻。不过,这样也好。

  少年时期的鼬性格颇为冷漠。这一点或许和他最终给弟弟留下的印象不同,也和秘密档案中记载的那个坚毅、充满责任感、可以为村子付出一切也承担一切的人不一样。他少时过于专注自我内在,整理自己异于常人之处,并以自己的标准评判世界,不曾真正在意谁的感受。家人之爱、兄弟之情、朋友之谊固然重要,却都不如他心中理想的光辉。

  这种特质也许是另一种自负,起源于他那被无数次夸赞的“深渊般的才能”。他虽然看到了家族与村子的矛盾,却仅仅一味地按自己的想法去要求父母和族人,又一味地凭自己的力量抵抗村子的怀疑,才使自己最后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幼时立志成为火影,自认器量远超常人,但若他果真具备火影的气质,他就该更可靠、更值得人信赖。止水就不会孤注一掷,尝试以“别天神”改变团藏的想法;族人也不会始终无视他的意见,最终轻率地决定发起政/变。

  当他接受了村子的命令,将自己化身为覆灭家族的屠刀时,他前所未有地看清了自己的冷漠和自负。是的,所有那些鲜血和痛苦,每一条被他的刀刃夺去的生命,都化为他自身冷酷的象征。包括施加给幼弟的痛苦,也源于他的冷漠。

  所谓的“背负黑暗”,本质都是滥杀无辜。从来没有什么“大义”,有的只是对个体生命的冷漠。

  鼬想,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这是好事。人只有先看清自己如何丑陋,才能毫不犹豫地走完剩下的道路。

  他划去护额上木叶的象征,披上“晓”的衣袍,趁夜离开故乡,不曾回头。

  夏月说:“鼬,别哭了。”

  冷漠的人是不会流泪的。

  “你的心都泪流满面,哭得浑身颤抖了。”

  那是不可能的。

  13岁开始,鼬没再和夏月说过一句话。他身边随时有“晓”的人存在,最开始是自称宇智波斑的人,后来是枇杷十藏,再后来是干柿鬼鲛。明面上的首领佩恩也能随时联系他。

  他给予她的全部只有沉默,她却不太在意似地,仍旧执著地跟着他。从青翠山谷到黄沙漫天的大漠,从阴雨连绵的雨之国到晴空万里的雷之国,她总跟在他身边,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鼬,你怎么这么惨啊,随时都被监视,都没办法和我聊天了。你一定很寂寞。

  快看今天月亮好漂亮!

  听说这里的特产是金箔,连点心上面都会洒亮闪闪的金子,好奢侈,你要不要试试?

  你的第二个搭档长得真的好像鲨鱼……鼬,你看到鬼鲛都不会笑场吗?

  鼬,你好像很累。

  总是用写轮眼身体会负担不了的,休息一下吧。

  你好像生病了。

  你生病了。

  好严重。

  身患绝症、为重要的人忍辱负重的桥段,难道不该是苦情小说女主角的特权吗?鼬,你真是太犯规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夏月的表情依旧那么生动,即便得不到回应,也乐此不疲地和他讲话,忽而微笑忽而忧愁。当他在沙漠里点亮一丛篝火,她就靠在他肩头看漫天星河;当他跨越湍急的河流,她就趴在铁索桥上惊叹地势险要;当他走在阴森的溶洞,她就用半透明的手臂环住他,撒娇说怕黑,要他背出去才好。

  她真是个傻瓜。

  那么执著地想把快乐和希望带给他,夏月真是个傻瓜。

  (3)

  鼬在木叶度过了人生的头13年,在外漂泊了9年。这两个数字相差不大;如果再将不记事的幼年除开,那他在风霜星月里行走的时间,就和他待在故乡的时间一样长。

  无论是在家安稳度日的时候,还是在外餐风露宿的日子里,他的幽灵小姐都一直跟着他。

  她已经很会自得其乐,笑眯眯地和他说这说那,还仗着别人看不见她,就绕着他的搭档好一番评头论足。为了排解寂寞,她还会自己编一些对话,假作是他在回答。

  “才不是假装呢,我只需要看看鼬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

  “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们很有默契的。”

  真是孩子气的话。

  “鼬才是好孩子呢。你瞧,我们的交流是不是畅通无阻?”

  他就无话可说,只能默认她是对的。她像是真的接收到了他的投降,蓝眼睛再一次因为笑意而莹莹闪光。

  这么些年过去,他长大成人,夏月却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旅途漫漫,岂非无聊?不如我来给鼬讲故事,如何?”

  她讲的故事天南地北,无所不包。有时是些飞天入地的神话传说,有时是些没头没尾的冒险传奇,有时又是凄凄切切的爱情故事,讲完后她还要唏嘘一番,感叹个不停。

  有时他会忍不住深思:夏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要报答鼬小时候给我念书的恩情。”

  这样笑眯眯的、轻松的回答,一听就是敷衍了事。但她如果不想说,他不会逼她。

  鼬忽然一怔。他当然是逼不了她的。为了避免“晓”的怀疑,他连自由地跟她交谈都做不到,遑论其他?她总是开开心心地猜测他的想法,和他说话,时间一长,他都快忘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亲口对她说什么了。

  她是他生活中唯一单纯又轻松的存在,他却连一句话都给不了她。

  去波之国打探情报的那一次,正好遇见镇上召开手工器具节。手工匠人拿出自己最好的作品,吆喝着吸引游客和行商的目光。夏月素来喜欢这些热闹,他就故意放慢脚步,多在街上待了一会儿。她到处转悠,对什么都感兴趣,最后对着某一样东西看了好久。

  那是一枚小巧的樱花发卡。虽然是金属制品,却被打造得纤薄细巧,连花蕊都栩栩如生,工艺十分精致。

  她什么都没说,目光里的恋恋不舍却显而易见。

  他买下了那枚发卡。鬼鲛怀疑地问他要送给谁,他说,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夏月飘来飘去,眼睛比平时更亮。她问:“鼬,你要送给我吗?”

  他瞥她一眼,不敢再看,只微微点头。

  她开心了好久。那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装饰品罢了,甚至都无法真的妆点她,她却这样开心,还轻轻哼唱不知名的歌谣。他握住那枚发卡,好像就真的握住了她的手。

  那天晚上,她像猫一样蜷缩在他身边,低声又讲了一个故事。这一次的故事,总算是关于她。

  “我曾经有一个未婚夫。我非常喜欢他。”

  那个人聪明、沉着、有主见,小小年纪便树立了远大志向。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因为命运的捉弄天各一方。她追寻着恋人的足迹,做了很多努力,想要他回来,但是他都拒绝了。他告诉她,要接受现实,要接受命运最终的结局。

  而很久以前,在命运还不是那个样子的时候,他曾送过她礼物,就是这样一枚发卡。

  “真怀念啊……那个时候。很想回到过去,但想一想,即便真的回到过去也只是把痛苦再经历一次。鼬,人为什么一定要接受命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如既往,鼬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还是沉沉的寂寥夜晚,如同过去每一夜,他却觉得此刻的风如此苦涩,怀里的发卡也沉重得可怕。

  他很想问问她,她还喜欢那个人吗?又想问,她为什么会变成缥缈的幽灵,那个人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变成这样?甚至想问,如果换成他……

  不行。不能问,也没有资格问。

  夏月谈起那个人的时候,眼里的柔情都快要融化。他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

  鼬闭上眼。他眼中的世界早已模糊不清,那为什么还能分辨她的模样和情绪?是不是在她信誓旦旦说他们早有默契,即便无言也能交流时,他就也具备了读懂她的能力?

  樱花发卡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被情绪烧得滚烫。

  至少,夏月此刻在他身边。他告诉自己,这么多年,夏月一直在他身边。她的笑容属于他,她的关切属于他,她的开心或难过都属于他。只属于他。

  还要奢求什么呢?

  他身体越来越差,写轮眼带来的负担也越来越重。每次他咳血的时候,她都会变得很沉默,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黯淡,姿态又有种奇怪的倔强。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说:“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搭档以为那是对他说出的话,还感叹说鼬先生病得太久,居然连性格都柔软一些了。鼬对搭档摇头,眯着眼睛想竭力看清夏月的神情。他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夏月很擅长叽叽喳喳。但那天她什么都没说,只靠过来轻轻抱了抱他。半透明的身躯带着寒凉的气息,虚虚地围住,并不曾真的接触到他。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是如此小心,很怕害了他似地。

  其实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快死了。如果她真是亡灵,那些寒冷真是死亡的气息,那么在生命末尾,直接拥抱她又有何不可?

  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

  抱一抱她,有何不可。

  最后的时刻,雨落之前,他安排好一切,令鬼鲛在废弃的南贺神社入口等待佐助的到来,自己一步步走进神社内部。先人建造的古老建筑早已荒草丛生,巨大的写轮眼图案如神灵漠然的眼神,居高临下注视着人世。他抬头仰望时,听见她的哭声。

  夏月开始不停地哭。是最倔强的哭泣方法:瞪大眼睛盯着他瞧,泪水流了满脸,间或才抽泣一声,昭示着极度的忍耐。

  能够凭这双模糊的眼睛描绘出她的神态,也足够了。

  “夏月,别哭。”时隔多年,再一次亲口和她说话,就是这样的一句。

  她依旧在哭,却什么都没说。没有劝他停止战斗,更没有强颜欢笑说些趣事;她好像决意不再多说,正如他决意在这一场战斗中死去。

  她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不停流泪。那悲伤的样子,让他心口的樱花发卡再度变得灼烫。或许是太久没有和她说话,或许早已习惯了听她说话,一旦她保持沉默,他就无法说得更多。

  只能抱一抱她。把这个冰冷的魂灵抱进怀里,连死亡的气息都成了释然和安慰。

  “别哭。”他只能说。

  她默然地观看了他的最后一场战斗。他无暇分神,却能感觉到她目光的追随。无论在神社内殿,还是在布满阴云的高空;当夹杂雨水的风灌满衣袍,他听见雷电隆隆作响,视野被弟弟手中的电光点亮,他依旧能感觉到她的注视。雨水好像她的眼泪。

  ——你是妖怪吗?

  ——你是幽灵吗?

  ——幽灵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她是幽灵。如果她来自死亡。如果她早已离开生者的世界。

  那么,死亡到底有什么值得畏惧?

  鼬以为自己要死了。

  雨水落下,弟弟傻傻地看着他,对他最后一次恶作剧信以为真。天空雷云翻滚,黑色的火焰从断壁残垣一直烧到苍苍林木,不知道地狱里是不是有差不多的场景。

  乌鸦的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也可能是从过去传来。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

  比雨水更冰冷的影子笼罩下来。夏月望着他,面容近在咫尺。

  鲜红的写轮眼也近在咫尺。

  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她使用写轮眼。他不知道她有宇智波的血脉。

  “鼬,你不会死。”她的眼泪蓄满眼眶,直直掉在他脸上,“你活着,跟其他人一样活着。你会活下去,这才是你的命运。”

  “接受你的命运吧。”

  “这一次,是我赢了。”

  “……瞳术·伊邪那岐。”

  (4)

  宇智波的写轮眼有两大秘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

  伊邪那岐是可以将梦境与现实颠倒的术。现实中的不利可以被梦境中的有利所取代,连死亡都不例外。

  伊邪那美是克制伊邪那岐的术。如果说伊邪那岐是对死亡的极度抗拒和恐惧,伊邪那美就是平静地接受命运的结局。施放伊邪那美后,无论伊邪那岐多么努力想用梦境代替现实的死亡,施术者都只能回到起点,直到他能够真正接受死亡的结局。

  但是,伊邪那岐一定会被伊邪那美克制吗?梦境一定无法抵挡现实吗?

  从不同人口中说出的“命运”,哪一种才能真正成为现实?

  宇智波夏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们一起长大,又在命运的捉弄下天各一方。她想要恋人回到她身边,想要恋人活着从战场归来。

  但是,他却平静地走向了死亡。他说自己身患绝症,就将自己的死亡也利用起来,成为弟弟变强的一个步骤。

  第四次大战后期,敌军唤醒了秽土转生大军,其中包括她那已经死去的恋人。

  他以亡者的身份重归世间,心心念念想的还是守护故乡、世界和平。他去寻找施放秽土转生之术的敌人,想要解除这个忍术,缓解故乡在战场上的压力。

  他弟弟靠着一腔执著和被欺骗的愤怒追上去,而被他抛下的恋人则带着更多偏执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夏月想,如果伊邪那岐连死亡都可以扭转,为什么不能将她的恋人重新带回来?

  未婚夫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自己已经彻底死去,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确定的事实付出活人的视力。伊邪那岐的施放要以失明作为代价,他不愿意看见她徒劳忙碌,白白失去眼睛。

  他一定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在多年悲苦中变得有多偏激。无论他如何拒绝,她还是断然释放出了伊邪那岐。

  为了阻止她,他施放了伊邪那美。

  两大尚未完全释放的瞳术撞在一起,结合成了一个大型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他们的人生轨迹清零重来,最终谁能主导梦境的结局,谁就能获得现实的胜利。

第37章 番外四:聊赠一枝春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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