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一和归家从通道出来,进了另一片林子。这里的树很高,但没有他们那里的高,也较瘦一些,颜色浅一点,花草也像是缩小过的。掠过风景,留下记号,第一背上归家出发。白天时,几乎没遇到过野兽;到了晚上,抬头看天,星星比村子里的少。归家猜测,这个世界的危险少,可能人会比村子里多。第一不懂这些,想了想,问:“归家叔,咱明天吃什么?没有肉了。咱什么时候回去?”归家说:“再走走看吧。”
归家能下地了,整日里沉迷采摘植物果实,连根拔起,他不敢吃,就放进筐里,等遇到小动物,喂给它,等上一天半天的,它不死,他再吃。凡是能吃的,他在木片上刻下记录,说某地有果,颜色形状气味如何。
第一看归家腰上的绳子,节快打满了,他又问归家回村的时间,归家还是那句,再走走。第一问为什么,归家说,这里暖和,还能多待待,何况行不多远,是否有人还未确定。第一就不问了,只是在安静的夜里,或醒或梦的,见到村里人。
绳子打满了节,天仍是不冷,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四季轮回。归家惊讶于这点,更让他兴奋的是,有人!他们追一头独狼,竟发现了穿着怪异的人。这有头,有四肢,无尾,直立行走的动物,可不就是人嘛!除掉独狼,归家想和人聊聊,可不知怎么,头昏昏沉沉,眼前黑了,再睁开眼,他躺在方盒子里,一个会跑的盒子。他和第一躺在后面,前面有两个人,左边的手扶黑圈子,右边的回头,和他的双眼相对。
“老吴老吴!醒了一个!”
“是差不多到时间了。”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去医院吗?”
归家发现自己的伤腿包裹了白布,一种薄的,孔隙较大,没有见过的布。这是帮他包扎伤口?他拍拍第一的脸,第一没醒,探了鼻息,还有气。他猜测他们是被这里的人用某种妖法弄昏了,但不会死。他听不懂他们的话,像是在吵架?他分不清。他试着开口问:“你们是谁?”老吴和金智佳同时噤声,一个看镜中的归家,一个转回头瞧,都是满脸讶异。车里响起警报:“偏道,危险,请立刻回到原机动车道。”老吴回神,幸好山区偏远,路上无人,转了方向盘,问金智佳:“他叽里咕噜说的什么?”金智佳说:“……吉米拉粑粑?”“什么拉粑粑,还尿尿呢!”归家皱了眉头,说:“你们的话我听不懂。”金智佳学道:“吉米土豆不会洗碗?”“你怎么学我说话。”老吴伸一只手拍金智佳的脑袋,“闭嘴吧你,待会儿把人逼急了。”“哪的方言吗?”“不知道,没听过。”金智佳拿出手机,点下方言语音打字,伸到座位后,“你说话。”归家问:“你做什么?”金智佳收回手机,屏幕上写:鸡脚麻辣。“识别不出来。”老吴瞅一眼,说:“别费劲了,山里野人,他们的话能听懂就出鬼了。”“野人?”“是啊,现在谁还用木头棍子打人?”“你见过野人?”“他们不就是吗。”
第一转醒,见着活的归家愣住了。
“老吴!另一个也醒了!”
“醒就醒了。”
“他打人!”
“不是没打吗?”
第一问归家:“他们说什么?”
“听不懂。你怎么样?”
“没事。”
“你知道怎么昏的吗?”
“他拿个黑棍子一指,”第一指金智佳,“我就倒了。”
“老吴!他指我!”
“指就指吧,你又没少块肉。”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商量怎么打我?”
“有可能。”
“我们停车吧,我怕出事。”金智佳紧抓着手机,大拇指悬在紧急报警图标上。
“怕什么,他们不是很老实吗。”
第一问归家:“他们说什么?”
“可能是说怎么安置咱?”
“会弄昏吗?”
“不知道。”
“咱怎么办?”
“再等等,看他们想做什么……”
车内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前后均不说话,老吴踏实开车,金智佳半拧着身,手微微出汗,腰背有点泛酸,归家开始琢磨这会动盒子的构造,第一盯着金智佳。
“阿嚏!”老吴打个喷嚏,金智佳手抖,手机就掉了,弯腰去捡。第一跟着一激灵,下意识欲站起身戒备,没站起来,安全带给拦住了,他扯带子,倒是系得不紧,轻轻一拉远出一指头,没断,他心说这绳子是不是捆松了?
归家摸摸车座,碰碰车窗,实在分析不出其中的做法,见第一扯动安全带,就问:“你干什么?”
“归家叔,这是用来捆咱的吗?”
“他们也有。”
第一朝前面两人看,确实如归家所说,也就放下心,松了手。他望向窗外跑过的风景,那是他从未见过,更是连做梦也梦不出的样子,一根根杆子,不知用来做什么,路面是黑的,貌似很硬,画着一道又一道的白线。他问:“他们带咱去哪?”
“等等就知道了。”归家摸出腰间的卡片,心头多少放松了些。他偷偷将卡片塞进第一手中,说:“万一他们使坏,你赶快跑,回到标记过的地方。”
第一推回卡,“你拿着,我不要。”
“让你拿你就拿,你跑得快,咱总要有一个能回去的,告诉他们——”
嘀——嘀——!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归家的话。老吴听得不耐烦,叽里咕噜的,比鸟还讨厌,他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说:“别吵了!烦人。”
归家和第一不出声了,卡片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到了归家手里。归家收好卡片,闷声哀叹,他有点后悔做出进入这个世界的选择,因为他们似乎回不去了。那时腿脚行动不便,他们暂住在标记点附近不远处,时有路过,卡片从无反应,地面从未晃动或开裂,好像那个神秘奇特的地方忘记了他们,像丢垃圾一样,扔出人来,再不理会。归家不敢对第一提起这个可怕的猜测,默默对上天祈祷,希望神秘空间能记起他们,带他们回家。
车停在县医院门口。老吴和金智佳下车,打开车门,那两个却不下来,金智佳一通比划,归家大致理解点意思,跟他的伤腿有关。第一也明白了,拉开点安全带,向下钻出来,引得车外的两人发笑;归家则拉拉带子,示意金智佳教他怎样解开,金智佳教了,归家又是操作两遍,才迈腿下了车。
医院是二层白色小楼,因为来的人少,连停车场都没有,门口原停三辆车,老吴的是第四辆。归家这才得知,原来会跑的盒子是多种多样的;继而震惊于硕大的楼房,是房屋吗?那闪闪发亮的东西是什么?被“喂”了两声,才和第一一前一后随老吴两人走向医院。医院的门自动打开,又使归家惊艳了一把,怎么能这样神奇?!
挂号,进诊室,室内的医生问老吴:“是……拍戏受伤了吗?”还小声地问:“还没出戏呢?”
老吴笑呵呵地说:“别提了,”点自己的头,“有毛病,你看的时候温柔点,别伤着你。”
“那你们不该来这啊。”
“太远了。你快点吧,谢谢大夫了,伤的腿,快烂了。”
医生撸起袖子,叫归家坐下,归家还四下里乱看,老吴硬按他肩膀,这才坐了。这一坐,医生不由得梗脖子后缩,“你们这些家属也太不在意了,洗洗啊。”
“路上捡的,不认识。”
医生看了老吴一眼,对归家说:“来,腿伸过来。”
归家愣愣看他。
老吴就蹲下身,送腿过去,解了纱布。创口半条小腿长,结痂,流脓。金智佳不忍细看,看就起鸡皮疙瘩,头扭了开。医生拉长脸,说:“这样了才来,病人得受多大罪!”金智佳说:“真不认识,没骗你。”老吴说:“你快给看吧。”
于是平安拍了片子。做基本处理后,医生打开一套新的针头,正要下针,归家和第一不干了,吵吵嚷嚷打翻药具,推开医生,慌张跑去门口,可门不会开,第一拎起椅子就砸。老吴,金智佳,全傻眼了。医生咧嘴:“完了!”抖抖手,扑向电话,“喂!快来人!有两个精神病人发病了!对对对,快来!带电棍!电棍!——没有?多来点人吧!”室里的三个正常人躲去墙角,生怕遭殃。室外的不明所以,看动静大得出奇,也是没能立即上前。电话铃响,医生喘了喘,贴墙溜过去,嘘声说:“喂?——没有武器,不是,砸的椅子。啊,我们没事。行行行,坚持,你们加油。”说完窜回老吴他们身旁,“带人过来干嘛,院里一点准备没有。”老吴“嗨”一声,说:“我们也没准备啊!”金智佳脑中灵光一闪,“有麻药吗?”医生苦脸问他:“你敢上吗?我给你加油。”金智佳连连摇头。
门终是砸开了,外面围一圈穿一样衣服的人,为首的说话,归家和第一听不懂,只觉得硬气、不好惹,要冲出去,苦于手无兵刃。两方就这样僵持着。不多时,来一群穿白大衣,盖着口鼻的,他们气势汹汹,人群纷纷自觉让开道路。归家和第一趁机前冲,结果又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