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现世（三十）206

　　肖张闻言，眉眼间的怒气和不爽倒是散了一些。他看向喻夏可，问道，“你怕不怕我？”

　　他突然有点好奇这个问题。

　　喻夏可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怕你？”

　　“！”肖张咬牙，“你是在说我不如那个萧晨旭？”

　　“学长的战甲水平，能把我按在地上揍三天三夜不带重复花样，顺便拆机分尸。死得体面点，都是种奢求。”喻夏可就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样，整个人眼神都涣散了，“你说，能被我打败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喻夏可的语气太过生无可恋，以至于三人内心都不由得生出几分戚戚然之感，就好像是体会到了喻夏可的那份恐惧。

　　原来经历过这种事情吗？

　　原来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所以喻夏可才不厌其烦提醒他们学长很可怕，甚至特地来这种地方确认学长本人的意思。

　　肖张心中的异样情绪，似乎越来越多了。

　　另一边，萧晨旭跟随方雨如坐。

　　为了照顾到嘉宾们的个人领地感，坐席之间的距离不小，伴随着简约大气的机械纹路，说是椅子，更像是某种按摩设备，坐在上面听致辞什么的，想来也不会太过辛苦。

　　还真是用了心的。

　　嘉宾专用席位自然有特殊的设置，萧晨旭也是在坐上去后，才发现周围的一系列小机关。

　　当然，他也没去用，因为能让他坐上来，那些老家伙肯定是调试过的，除非让冰球特意搞事，不然弄不出什么有趣的效果。

　　萧晨旭懒懒地听着嚣张的慷慨陈辞，大意就是战甲学院发展了多久云云，感谢各位父老乡亲——啊呸，感谢各位势力首脑的关照，感谢帝国研究院对战甲学院的支持。

　　林林总总，词藻华丽，将庞大的信息如故事般娓娓道来，写这稿子的人恐怕功底不会差，在其他人都在认真聆听校长的演讲的时候，萧晨旭昏昏欲睡。

　　总觉得来这里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特别是这些个环节，好无聊啊！

　　萧晨旭是坐不住的，他静不下心。艾思博察觉到了他的躁动，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现身，以免暴露——萧晨旭似乎是打算把他当底牌一样藏起来的，所以他必须努力不暴露自己的存在。

　　萧晨旭眯着眼，看着台上校长的表演，不尊重什么的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坐在主人台上致辞的嚣张看到这一幕，沉默了半晌。

　　“……我想，大家对这些一贯都有的流程，恐怕也是觉得厌倦了吧。”

　　毫无乐趣的致辞戛然而止，霎时间所有宾客的目光都投射到他的身上。校长满意地笑了笑，道，“那么，接下来请让我介绍一下我们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萧晨旭同学。”

　　出席嘉宾的名单方才已经念了一遍，对于谁在什么位置，大家其实也门儿清。如方雨这等级别的，是最前排。如肖张那种靠着家族关系混到邀请函的，就要在比较后边的区域。

　　这突如其来把当年的风云人物喊出来，是个什么操作？

　　事实上，除了当年和萧晨旭同届的人能感受到萧晨旭的恐怖外，其他事外人都只是隐约听说过萧晨旭的名声罢了。

　　萧晨旭眼角抽搐，没想到校长还能在这里出招。不过也无妨，如果这件事能有趣点的话，确实比枯坐在这里好。

　　萧晨旭毫不怯场地站起身，被周围的设备送上去。众人便迅速看到一名朝气蓬勃，笑意满满的年轻人上了台。

　　这个模样……

　　萧晨旭的长相和外边流传的照片十分相似，完全可以确定是本人。只是不管怎么看，除了脸上微妙的笑意，萧晨旭真的不像是一个擅长闹事的人。

　　人，不可貌相。

　　“不知校长有何吩咐？”

　　萧晨旭一上来，便不给校长面子的姿态险些惊呆了众人的下巴。

　　要知道，战甲学院的院长，连一些身居高位的大佬都不敢随便对待，但是这个萧晨旭，就这么随意地打招呼，连个行礼都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介绍你给大家认识认识。”校长道。

　　“那听起来还不错。”

　　萧晨旭面向观众，热情地道，“各位来宾大家好呀，我是那个据说没命了的萧晨旭，现在我没死成，回来咯。”

　　“对于萧晨旭同学，我知道有些人内心是不服气的，觉得他没有资格获得‘优秀毕业生’之名。但是，我想说，战甲学院从来不是培养什么乖乖儿乖乖女的地方。我们欢迎一切有拼劲有闯劲的学生。在这里，你的成绩，就是你的立身之本！”

　　说完，校长还微微看了萧晨旭一眼，“如果你的实力能撑得住你的行事作风，那么尽管去追求未来与梦想吧！我们战甲学院，欢迎这样的学生。”

　　这一番话，虽然不长，却是战甲学院在萧晨旭获得优秀毕业生之名后，第一次，在如此大型的活动之中，公开给萧晨旭讲话。

　　萧晨旭立时看向方雨，果然看到对方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显然一开始就是知情的。

　　那么这个环节……

　　有必要安排成这个样子吗？

　　萧晨旭有时候并不理解所谓的“正常人”。

　　他们会在意名声，在意细节，在意各种有必要的没必要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全天下的任何事情，都能够影响他们的决定。

　　他们想要一个在他人眼中十分高大的形象，想要得到他人的夸赞，想要……

　　这些，曾经都是被萧晨旭归在“乐趣”之外的存在。尽管现在也是，但是数据世界的经历让萧晨旭开始有了“想要在另一个人面前表现得好一点”的意识。

　　当然，也就那么一丁点。

　　艾思博对他来说，绝对是特殊的存在。

　　“这还让人挺不好意思的。”萧晨旭出声感叹道，“原来校长你这么喜欢我啊，早知道当初就申请留级多留几年了。”

　　校长表示，如果当年萧晨旭真的申请留级，他绝对不是第一个删除申请书的哪一个。

　　这个环节毕竟是和方雨博士谈好的，校长也确实不想在这种场合让双方都下不来台，便道，“既然是优秀毕业生了，那自然要走出校园，去感受更加广阔的世界，我们培养你们，不是为了把你们关在学校。”

　　“听起来挺不错的样子。”萧晨旭笑嘻嘻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校长啊，如果当初我申请留校了，你会如何处理？”

　　全场静默。

　　肖张皱起眉头，“这个人……”

　　范肆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这人也太不看场合了吧？”

　　人家校长把他请上去嘉奖，他这么能这副态度呢？

　　“我不会同意。”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之中，校长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他姿态肃穆，就好像是看到了极远的地方，“萧晨旭同学，你的归处不在战甲学院。我们是你成长道路上的一环，过后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一直会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初心不变，这是很多人都难以做到的一件事，但是现在看来，即便是过了好几年，世事变迁，你也依旧保持当初的风貌。”

　　“这样的你，战甲学院是留不住的，也没必要留住。”校长道，“萧晨旭同学一直以来都是战甲学院引以为傲的毕业生。”

　　见校长真的给圆过去了，萧晨旭微微撇嘴，也不拆台了。毕竟是自己妈妈的要求。他向着台下摆摆手，也不等校长请他下去，他就自己蹦了下去。

　　所有的机械设备配合得稳稳当当，将萧晨旭送回了原来的坐席。当然，没有人会注意到那行云流水，仿佛没有交接时间的器械有什么问题。

　　将这灾难送下去之后，校长松了口气。

　　想把人叫上来整一整，没想到是自己差点被整了。果然不论过了几年过去，这萧晨旭都不能掉以轻心。

　　原本校长还心存侥幸，心想萧晨旭这几年极有可能是在研究院那里帮忙，会因为接触的人少而功力下降。

　　没想到看起来还比当年那时候更加嚣张了。还让人捉摸不透。

　　经历了这么一场令人缄默的插曲，接下来的周年晚会倒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嘉宾致辞，登场表演，还有留给宾客们的自由交流时间。这里是上流社会的舞台，充斥着繁华与喧嚣。配上会场走的科技纹路风，推杯换盏，乐不亦乎。

　　萧晨旭并不想喝酒，据说他喝酒确实会出事——数据世界里的萧晨旭，几乎就是现实中的萧晨旭的移植，所以萧晨旭本人有什么问题，数据世界里一定会表现出相应的问题。

　　他避开了酒会，溜到了场外。

　　其实自己的优秀毕业生争议很大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当年那一届被虐惨了，异议不大。但是后面的那几届开始，似乎就有点心比天高想太多了。这是他从喻夏可那边了解到的信息。

　　但是不管是学校还是萧晨旭自己，都认为这并没有什么要特意站队或者澄清的必要。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但是研究院那边安排战甲学院保护顺道监视自己的时候，方雨提出了这个要求，证明她是觉得有必要的。

　　要怎么说呢……这大约就是母爱？

　　萧晨旭大致明白自己在数据世界里，为什么提到母亲都会有种异样触动的感觉。

　　她或许不是为自己牺牲了一切，但是她确实是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好。

　　从发生意外开始，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都只有母亲。而也是母亲的不离不弃，才能让他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

　　在当初，萧晨旭可能就是个早熟聪慧的小孩，谁能想到后面能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萧晨旭发现，自己在胡闹的时候，台上台下，包括校长在内的那些人，脸上都出现了明显的嫌恶或是异样的神情，前排的人里，只有方雨，是一脸期盼着的。

　　仿佛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她愿意一直守护自己。

　　“冰球球，你说，像我这样的疯子，还能像正常人那样感受亲情吗？”萧晨旭道，“我知道我应该感动于他们的付出，但是我的情绪波动没我自己想象中的大。”

　　【你不是隔绝感情的人。】

　　【不如说正相反，你的感情极其丰富，因此偶尔也会有些安全感缺失。】

　　确认周遭没人后，艾思博便放出了界面。

　　“那我怎么觉得，我比我想象之中的要冷酷？”

　　【大约是因为你习惯了。】

　　“哦豁，你小子，说我白眼狼？”萧晨旭笑骂道。

　　【不是这个意思。】

　　【你习惯于用非常规手段去发泄你的感情，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是动了感情就直接找个由头发泄掉的态度。发现了母亲的付出，你知道按照大众标准你要怎么做，可是你不乐意这么做。】

　　“你这家伙，对我还挺了解的。”萧晨旭啧啧两声，“我刚刚的表现，你感觉如何？”

　　【场合虽然不适合，但是符合你的性格。他把你叫上去，虽然是妈的交代，但是有戏弄你的嫌疑。我是赞同你的反击的。】

　　怼人家几句然后马上下来，算是给了面子的同时也不太憋屈。萧晨旭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把其他人都惊呆了。

　　没多久，艾思博突然提醒萧晨旭有人在往他的方向靠近。

　　萧晨旭回过头，周围一点动机也没有。他跑到了会场外，和中途离场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这个时候，有人在冲着他过来？

　　萧晨旭干脆站在原地等着了。他想知道，会在这种时候找他的，会是什么人。

　　来的人可以说有点意料之外。

　　从以前到现在，萧晨旭所见到的上位者不在少数。但是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可就是这个星际社会里的究极上位者了。

　　男人身形高大，身后跟着三四名低着头，仿佛是护卫一般的人。从衣服上来说，他的衣服看起来不甚华丽，甚至可以说有点低调，但看那衣服的料子和纹样，没有人敢小瞧他。

　　萧晨旭抿抿嘴，忽然咧嘴笑了，“哎哟，我就是一个萧晨旭，毕业几年还没找到工作的小年轻，怎么……大驾光临？”

　　“大胆！”

　　一名护卫见到萧晨旭竟然如此无礼，立时喝骂，但马上就被高大男子示意住嘴。

　　“你就是萧晨旭？”

　　男人的眼神深沉而悠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萧晨旭，似乎是在评判着什么那般。

　　艾思博躁动了，萧晨旭感觉得出来。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男人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你这么聪明，猜得出来吗？”

　　“不敢猜不敢猜。”萧晨旭笑道，“谁敢揣摩皇帝的心思呢？”

　　“早就听闻你行事不同常人，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不敢当不敢当。”萧晨旭摆摆手，“就是个疯子，请别计较太多。”

　　阿尔法帝国的皇帝见状，挥手示意身后守卫告退。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他们的不安。但皇帝还是坚持让他们退下。

　　“那么相信我？”萧晨旭轻笑。

　　“你是疯子，不是傻子。”身为皇帝，他自有自己的识人之法，“恢复自由身了，有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萧晨旭轻哼一声，“所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研究院的报告，我都一一过目了。”皇帝道，“身为实验品，你如何看待自己。”

　　“我说皇帝陛下，您的心真宽，咱们俩一个被抢过的实验品，一个帝国皇帝。在这种地方，一点遮蔽和消音都没有，就直接开口讲这事。”萧晨旭啧啧两声，“生怕不被窃听。”

　　“不会的。”皇帝倒是没有被激怒的意思，直接道，“你身上不是还带着吗？”

　　“哦豁？”

　　“恐怕在你的身上吧？”皇帝道，“逃走了的——主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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