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46
她眼睛打中毒后便不大好,熬夜久了会通通红红。端木朝华瞧她眼里确实有了血丝,就点了头,道:“马车里有手炉,你差人添些碳暖着,我一会儿便回。”
小凤点了头, 转身要走,忽又觉得这样走太过不礼貌,便又回头冲闻人舒华一笑道:“闻人……大哥,劳烦你多照应些大美,我改日再来。”
“恩。”他只是淡笑,没多言,瞧着小凤一点点走远。
端木朝华一把合上了门,拦住他的目光,挑了眉笑道:“大叔再瞧也不是你的。”
小凤又去瞧了一眼阮氲廷和洛无离,便出了梨花斋,衣香烟软便随着一张青纱帘落下了帷幕。
马车停在门前,赶车的老刘,瞧见小凤忙下车,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王妃。
小凤摆手作罢,挑帘入了马车,裹了车内的银灰狐裘,睡了过去。
端木朝华出来时,她已经睡的极沉,挑开帘子,就着一壁碎月,便瞧见裹在银灰狐裘里她,身子蜷的紧,虾球一样缩着,碎月下只瞧见一堆绒绒的细毛中半垂的小黑脸,眉头微微蹙着,不知道梦了些什么。
说不清什么滋味,端木朝华只觉的心肺里一下子满了,暖了,安安静静了。他上车,小心翼翼的掀开狐裘,将她抱在怀里,又将她紧攥着冰冰凉的手兜在自个袖中暖着,才撩起狐裘将他同她一起裹严。
她睡觉一向沉,只是将醒未醒,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什么,手不安分的动了动。
“恩?”端木朝华低头瞧她,柔声问:“你想要什么?”
小凤梦呓似地呢喃,“手……”
唇角浅浅的梨涡便漾了开,端木朝华伸手握住她兜在袖里的手,由她枕在脸侧,小声笑道:“奶奶这个习惯真好。”
帘外赶车的老刘问,“王爷,我们是回王府还是先送王妃回阮府?”
端木朝华想了想道:“先回王府吧,明日再送她回去。”
山雨欲来风冷 ...
天尚不透亮,薄薄的晓色打帘幔折进来,一束亮在她脸颊,一束亮在她脖颈,小汗毛茸茸的,像只桃子。
左手被她枕在脸侧,捂的热乎乎酸麻麻,却又不忍心抽回,端木朝华躺在她身旁,单手托腮的瞧着她,越瞧越觉得欢喜。
其实小凤长的挺好看,只是黑了一点,但眉目弯弯的很是讨喜,比那个白玉仙子耐瞧多了,果然是一白遮白丑,小凤若是再白一点点……
想了想又摇头,不好,白了倒不如现在好了,粉团似地的人儿不适合小凤,娇弱又腻,瞧多了就烦,还是如今的好看,远了瞧黑,但眸子清亮,极飒爽又可爱。近了瞧,肤色健康,而且眉眼耐看,笑起来可爱的不得了。
恩,如今这样就好,刚刚好。
端木朝华止不住浅了唇角的梨涡,忽觉手心湿漉漉的热,转目一瞧,银线似地……口水。
梨涡瞬间一凝,转瞬却又漾了大发,端木朝华瞅着睡死的小凤,心里乐开了花,流口水了,居然流口水了,怎么和小六小时候一样可爱……
门外忽有人轻轻抠门,压低声音道:“王爷,梨花斋送信了。”
伸手掩住小凤的耳朵,他凝了梨涡轻声道:“我马上就来。”瞧她睡的熟,小心翼翼的抽回手,却被她握的紧,无奈的在她耳边软声道:“奶奶且松松,我要去办点事,片刻就回,好不?”
她眉目蹙了蹙,胡乱的应了一声,察觉脸侧一凉,猛地惊醒,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直愣愣的眼睛对上一双惊愕的眼睛。
端木朝华错愕的看着挺直了身子坐着的小凤,噗嗤的笑了出来。
小凤愣愣回神,迷茫的看着端木朝华,有些迟钝的道:“王……王爷?”
“是我,重华。”端木朝华眯了眉眼笑,“奶奶还真是依赖我。”
“啊?”小凤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他笑的尽弯的模样,止不住向后退了退身子,想起方才似乎有人说了什么,问道:“王爷……刚才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端木朝华赤脚下了榻,整了整未脱的里衣,一壁拿起床头搭的外袍一壁笑道:“只是有些事情要去办。”
小凤哦了一声,又道:“需要我也去吗?”
麻利的穿好外袍,端木朝华回身压低了身子,笑道:“这次就不必了,有些人还是你见的时候,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吧。”转身要走,又回头,“对了,厨房我让炖了人参蛤蜊汤,你饿了先喝,不过早膳要等我回来一起用。”笑的烂漫不已,生生晃的小凤一颤,他道:“你要学会等为夫回来一同用膳才好。”
小凤止不住又颤了颤,颤巍巍的撑着笑,“那王爷早去早回……”
端木朝华心满意足的点了头,跨步到门前,将将开门要走又回了头,“还有……”
额头青筋嘣的一声跳了跳,小凤掀起嘴角,抽笑。
“阮府先别回,等我回来再送你回去。”他道:“若是有人来问,就让月白挡着。”
不迭的点了头,小凤目送他走出去,关了门,一头倒进被褥之中,她真的觉得三王爷越发的罗嗦了,难道是上了年纪的问题?
脸颊还是暖烘烘的,小凤兜了被子,蒙头又睡了过去。
廖月白侯在回廊的红柱旁,瞧端木朝华出来,忙迎了上去,将手中的一叶信笺呈给他,道:“王爷,梨花斋差人送信来了。”
接过信笺,折开,端木朝华瞧着一行俊逸的小字,一点点勾了唇角,“备马车。”
“要去梨花斋吗?”廖月白蹙眉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端木朝华便笑,将信笺收入袖中,“不必,不过是唱出戏而已,我去去就回。”
天还早,街上人不多,马车一路不停蹄,片刻后就到了梨花斋。赶车的老刘跃下马车,挑开了帘子,恭声道:“王爷到了。”
端木朝华搭眼便瞧见了栓在门前的一匹马,同体雪白,蹄大如碗。勾了一抹冷笑,他跃下马车,跨步入了梨花斋。
梨花斋清晨没人,寂寂静静。
他刚入回廊便瞧见一折将将转了弯的紫蓝色压暗纹的袍角,不由笑喃:“时间掐的刚刚好。”
紧了脚步,追随而去。
依旧是红廊水榭香阁,依旧是那扇门。
端木朝华就瞧见那着紫蓝色暗纹软袍的背影停在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直冲了进去。
一声房门撞壁的咣当声后,是一阵的死寂,而后听房中一青年男子惊不能自持的喊了一声:“爹?!”
而后是一声巴掌的脆响,凛冽异常,有个老年男子颤巍巍的怒道:“小王八羔子!”
气氛正酣,端木朝华紧着脚步跨入房门,随手无意的碰落了门前的一只青瓷花瓶,啪的脆响,一地碎瓷。
屋内除却他还有三人,红帐床榻之上有两人,昏睡微醒的女子,衣衫不整半坐起身的男子,剩一人立在榻前,举着巴掌,正是那位紫蓝色暗纹的背影。
除却昏睡的女子,其余二人皆都惊的回头,这一回头生生僵了住,脸色各是颜色万千,红红白白的交替更换。
端木朝华只是蹙着眉头瞧着,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那位紫蓝色软袍的老年人先沉不住了心肝,即惊又骇的脱口:“三……三王……”
不等他讲完,端木朝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头都不带回。
那老者顿时惊慌了神色,顾不得床榻上的两人,追随而去,一壁追一壁急呼:“三王爷!三王爷!”
端木朝华不回头不止步,怒气腾腾的往前走。
那老者眼见要转弯,猛地足尖一点,闪身上前,横袖挡住了他,有些气虚的道:“三王爷!”
顿了脚步,霍然凛眉,端木朝华冷冷道:“顾老将军这是作甚?”
一身紫蓝色暗纹软袍的顾老将军,松皮的面愁苦不安,道:“三王爷……这是误会!”
“误会?”端木朝华冷笑着扬眉,“顾老将军指的是床榻上的顾小公子同我未过门的侍妾吗?”
顾将军的老面一白一青,张口讲不出话了。
端木朝华一负袖道:“顾老将军还有其它事吗?若没有,朝华告辞了。”侧身便走,刚行半步,突听身后咚的一声响,顾老将军道:“三王爷。”
转身便瞧见跪在地上的顾老将军,单膝跪地,老腰压的弯,端木朝华沉了许久,伸手去扶他,“顾老将军,你是当朝元老,先皇的大功臣,连圣上都免跪,如今这一跪是要折杀朝华吗?”
“老臣不敢。”顾老将军不起身,压着首道:“老臣是个粗人,一向不会讲话,现在也不知道该讲什么,说什么……只是想求王爷看在老臣为先皇效力的份上,将火气压压,容老臣先去问清楚……也许真的是一场误会。”
端木朝华没答话,只是看着他,冷冷的,如冰,看的他不敢直视。许久许久才道:“如果亲眼瞧见的就是事实呢?”
顾老将军惊然抬头,看着端木朝华极黑的瞳孔,竟无端端讲不出话。
如果真是亲眼所见的那样,当如何?交由圣上处理?这样一桩指婚,染指了圣上亲点的侧妃,那是什么样的罪名顾老将军很清楚,他儿子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他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只有这一个独苗苗。
不由低垂了老面。顾老将军声音有些沙哑的道:“王爷……老臣只这一个儿子,求您……”放了他,高抬贵手,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端木朝华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道:“顾老将军,不是我端木朝华心狠,只是这件事我也做不得主,圣上的指婚,你要我怎么向上报?一旦报到圣上那里……”
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顾老将军半辈子没读过什么书,性子虽粗却不是故事不同的人,杀敌这么多年,为官怎么多年,什么都晓得,如今,不管他儿子是不是另有隐情,已经是百口莫辩了,能保住他的只有一个法子。
顾老将军抬头,紧皱着眉头道:“王爷,只要您愿意,小儿的命就保的住。”
微眯了眉眼,端木朝华道:“顾老将军此话何解?”
“老臣只求王爷一句话。”顾将军更紧了浓眉,“您是否愿意救上小儿一命?”
“自然愿意。”
“咚。”顾将军一头叩在地上,沉声道:“今日之事只有王爷和老臣知道。”
端木朝华一点点的微醺了眉眼笑,“顾老将军的意思,是想让朝华装作今日什么都没瞧见?而后照常迎亲?”
又是一头扣地,顾将军道:“王爷,话已尽此,老臣就再没什么讲的,只求王爷能明白我做父亲的私心。”
端木朝华叹气,上前扶他,道:“顾老将军起来吧。”
极远处的厢房,闻人舒华在窗旁静静瞧着,烟雨氲染似的眸子,凝的不起波澜。
身后清浅立着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问吧。”闻人舒华淡淡道:“我知道你有话要问。”
清浅上前一步,蹙眉道:“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助端木朝华?这天下该是您的!”
眉眼里有了浅笑,闻人舒华瞧着窗外淡云淡雾的道:“浅儿,我若想要这天下,几年前便已经是我的了,你去问问端木朝华,他父亲端木华胥的遗诏上写的是谁的姓名。你当端木朝华当初失利宫变,落的装傻这么久仅仅是因为端木朝德的变节吗?”他瞧着屋檐下青瓷的风铃,静的仿佛开口就会被吹散,“我要的从来不是君临天下,只是一人心而已。”
黑凤大吉大利 ...
天色透亮,日阳光亮万丈之时,顾老将军拎着顾小公子出了梨花斋,将将要上马,马车旁的端木朝华迎上前,笑道:“顾老将军还是用我的马车吧。”
顾老将军忙行礼,道:“不敢烦劳三王爷……”
“老将军还同我客气?”端木朝华扶他平礼,扫了一眼已然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多眼杂,让人瞧见顾小公子从这等地方出来,总是不好。”
街道上的确热闹了起来。
顾老将军有些为难的沉吟片刻,才道:“那老臣就谢过三王爷了。”
含笑摊手,端木朝华请了顾老将军上车,他也不再拘礼,抱拳道了别,便提着脸色苍白的顾小公子钻入了马车,将将要放下车帘之际,端木朝华突然开口道: “顾老将军……”
顾老将军在马车内回头,只瞧见他眉眼含春的道:“我纳侍妾入门的那日,顾老将军可别忘了应下我的事。”
眼角的鱼尾纹一皱,顾老将军一拱手道:“王爷放心,老臣定当竭力。”
顾小公子略惊又诧的在车内瞧过他爹和端木朝华,不明所以。
端木朝华却笑的更欢畅,也一拱手,道了一声:“有劳。”
梨花斋之内,红香阁之里。
清浅里在床榻之前,白玉似的手指挑开绛红软帐,瞧着里面昏迷着的奁儿勾了唇角,伸出左手,将薄冰水翠的指甲点在她的右臂,嫩藕一般,一点点的深入,向下划,刀刃一般皮开肉绽,沁出一路的血珠。
奁儿便一个寒颤,痛的醒了过来,入目是清浅如黛的眉目,和手臂上鲜红的一道伤口,惊的张了半天嘴,才有了声音。
清浅收了手,奁儿捂着臂膀悚然后缩。
水润润是指甲上染着血沫,殷红红的煞是好看,清浅垂手,吧嗒落了血珠在地,红梅一般。他没言语,只是望着奁儿笑,本是春雨海棠一样的好看,却让奁儿莫名的毛骨悚然。
“你……”奁儿近乎将整个身子蜷在墙角,强忍着臂膀的痛,突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脸色唰的白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啧的冷笑,清浅转身倚进一侧的太师椅中,单手撑了腮,眉眼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奁儿哑然,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扯过床榻旁的衣裳胡乱遮掩上,缩在床榻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
清浅始终托腮,将笑不笑的瞧着她,瞧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便道:“倒也伶俐,知道现下不该再问那些讨人发笑的问题。”
奁儿小脸煞白,手臂上红珊瑚一样的血珠一点点的透了衫子,声音略哑的道:“清浅公子……到底想怎样,你直接讲吧……”
“呵。”的笑了,清浅咬了手指极愉悦的瞧她,道:“你还真是识时务。”又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来放你回去的。”
奁儿一惊一喜,忍不住向前一探身,却又顿了住,蹙眉道:“你……真的要放我回去?”
“自然。”清浅耸肩道:“莫不是你不想回去?”
“想想!”奁儿手脚并用的爬下床榻,跪在清浅身边,掩不住的喜色道:“多谢公子……”一头要叩下之时,清浅突然伸脚抵住了她的额头。
奁儿一愣,听他道:“别谢那么早,话要听全了。”幽幽的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放你回去自然可以,只是有些事情要讲清楚的好,比如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比如你被谁截了去?再比如那三名侍卫是怎么死的?”
先是一愣,奁儿转瞬便明白那话的意思,忙道:“公子放心,奁儿明白的,昨天夜里来了一伙贼人打死侍卫,将奁儿截了走,天黑又蒙面奁儿没看清贼人样貌,是多亏了您仗义出手才将奁儿就下的!”
清浅公子触摸小兽一般,揉了揉她的发,笑道:“好孩子,你记错了,救你的是林廷川。”
“是是是……”奁儿禁不住缩了脖颈,不迭道:“是我记错了,是林公子救了我。”
满意的点了头,清浅撩袍起身,一壁往外走,一壁冲门外道:“让廷川将她送回去,便说是尊主的命令,非他送不可。”
端木朝华打马回府之时,饭菜早已布好,跨入前厅就瞧见趴在饭桌上,直勾勾瞅着一桌子菜的小凤。
忍不住笑道:“今个儿天气真真的好。”
小凤唰的坐起了身,唰的转头,落目瞅见笑吟吟进了正堂的的端木朝华瞬间亮了眸子,笑眯眯的道:“可以开饭了!”
眉眼尽数弯了,端木朝华笑吟吟上前,撩袍坐在她身侧,在小婢女端来的青瓷盆中净了手,一壁擦手一壁叹息道:“奶奶好歹婉转点儿,至少先同我打个招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