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温恰恰又画了几笔,道:“崖下我们仍以九宫划分,以坎离为中线,两边大家各占一宫,搜毕后,便往中宫来,最后合了坎离二宫,一齐将卫崖主逼出来。”

  这法子听来简单,实际却要看布置之人的眼力,才能使计划滴水不漏。

  如琇道:“如此相邻两人不能过强,也不能过弱,免得遭卫崖主择一强行突破,最好两两可以互相照应。”

  这倒不难安排,他与温恰恰在年轻一辈中声名正盛,而诸掌门之中,除了薄雪漪,余下人也对得起他们的身份。因而这安排除了考虑强弱,还要考虑配合,尽量避免一门中人待在一块,露了短处。

  众人商量了一会儿,温恰恰道:“岳宫主坐镇绳桥,殷掌门轻功最好,便于众宫之间游走,照应众人。”

  殷致虚的徒弟赵旸,功夫不行,根本没带来,此时爽快应道:“好!”又问,“薄雪漪怎么办?”

  “这……”温恰恰微有头疼,道,“薄掌门同天工妙手荀先生一道在坤宫,如何?”

  荀天工耸耸肩,并没有意见,薄雪漪道:“我那徒弟呢?”

  温恰恰道:“游少侠同我一起在离宫。”

  游玉关看了师父一眼,没有说话,心底却是有些不踏实,非是担心自己,而是忧心对方。

  温恰恰又道:“碧环夫人在巽宫,可好?”

  碧环夫人掩唇笑道:“巽宫与宫主位置近,我自然乐意。”

  “那陆掌门便居震宫?”

  倄山掌门陆振衣心知震宫与巽宫毗邻,但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温恰恰将几人名字记了上去,道:“艮宫是酒圣诗禅,大师可有意见?”

  如琇竖掌行了一礼:“可。”

  之后素女峰的张灵夷,同她两个师妹,占了乾宫。兑宫则是九秀掌门赵拂英,薛凉功夫浅薄,早躲了起来,两位卫公子也不参与,他一个人,自然是听从安排。

  温恰恰看了眼地图,道:“孟学弟,你同相里先生在坎位,可有问题?”

  相里奚此来,主要为的是荀天工安危,只是对方全不在意,他也没什么办法,闷闷不乐地同意了。

  孟鹿鸣冷冷道:“你中宫还没安排,莫非想留给沈盟主?”

  温恰恰道:“中宫照应全局,不仅要功夫高,也需得众人信任,沈盟主再合适不过。”

  如琇也道:“不错,这样安排甚好,只是要辛苦沈盟主了。”

  沈丹霄道:“无妨。”

  他声音温和,纵然被托付重任,仍是极安定的模样。

  孟鹿鸣却有不耐,道:“越饮光剑法好,我是认的,沈丹霄虽是武盟的盟主,剑法不定比谁高了,叫他在中宫,不大稳妥。”

  旁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沈丹霄便道:“你若如此想,谁若愿意,我可与他换个位置,孟小公子若是有意,也是可以的。”

  他这般顺手推舟,倒叫孟鹿鸣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岳摩天笑道:“孟小公子,你可知晓剑客手里的剑等同其人性命一般,心血相系。沈盟主的那剑,啧,远算不得好,若非艺高人胆大,怎敢一直用着?武盟那些人不是傻子,不会真挑个花瓶出来,你若将江湖传闻当真,便是看轻了武盟。”

  孟鹿鸣的父亲孟同春少年时交游天下,后入学宫,得传名剑分水,时至如今,其人不仅是天下有名的人物,学生也是无数,受人敬重。他既以自己出身为傲,也最恨别人提他父亲,尤其是唤他孟小公子,此前酒圣诗禅喊喊倒罢了,沈丹霄也这么喊他,到岳摩天时,口吻尤其轻佻,分明是故意逗弄,令他气堵。

  一旁碧环夫人也笑道:“我的宫主大人,您上回可还跟我说,要试试沈盟主的手段,看他有越饮光几成功夫呢,这变得可真快。”

  岳摩天手扪前额,苦笑道:“这崖上只剩我们两个魔道中人,自然得多多亲近沈盟主。”

  孟鹿鸣想到他的宫人死绝,一时堵着的气消了大半,道:“岳宫主与沈盟主似是亲近得很?倒忘了,宫主曾说送过沈盟主礼物,可见的确是交情匪浅了。”

  这已是暗示沈丹霄私通魔道。

  沈丹霄道:“你若有话,离开倚帝山后可以找武盟说。三年期满,师兄即将回来,这盟主之位我也要卸下了。”

  越饮光凶名太盛,孟鹿鸣乍听之下,倒吸了口冷气,脸色也白了许多。

  他毕竟是学宫弟子,温恰恰将话带过:“之前我们猜崖上有人暗里动手脚,若那人在我们之中,才是麻烦。”

  如琇对此早有考量,道:“不过是试上一试。若有结果自然最好,若是没有,也便作罢,另寻他法就是了。”

  孟鹿鸣道:“既是学兄的主意,我照做便是。”

  温恰恰看他一眼:“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孟鹿鸣前头吓多了,这回不敢与他正面对上,假做不经意转开视线,道:“我若是卫崖主,早便藏了起来,哪能叫人找到?”

  他这般泼人冷水,不止是温恰恰,众人都看了他一眼。

  温恰恰道:“孟学弟家学渊源,趁着还有闲余,哪处不妥,你指出便是,不定这一改,就是学弟的功劳了。”

  孟鹿鸣琢磨着他这话怪里怪气,叫人听了不舒服,可他只是见不得对方得意,一时之间哪有主意?

  温恰恰见他脸涨得通红,道:“孟学弟又与我玩笑了。”

  张灵夷性子爽直,当下道:“我瞧琢玉郎的法子并没有问题,若无内应,多半能见效。孟小公子,你这么紧张,该不会……”她皱起眉头,露出几分疑色。

  若换了别人说这话,孟鹿鸣多半要恼。可张灵夷只比他大几岁,容貌生得极美,说的话不甚讨喜,但神情生动,叫人恼不起来。

  如琇道:“此时不急在一时,各位回去准备准备。”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沈丹霄回住处后,稍做了梳洗,便与众人会合。

  各人位置是早定下的,岳摩天道:“我先走一步。”一人往绳桥去了。

  人一走,孟鹿鸣便道:“他位置如此重要,若与背后之人勾连,如何是好?”

  他之前衣冠不甚整齐,回去后才发觉,暗地里恼温恰恰不提醒他,此时将发冠重束齐整,只觉底气也比之前更足。正如岳摩天之前所说,风雪崖上只他与碧环夫人两个魔道中人,本就没有惧怕的必要。

  沈丹霄道:“若他真不怀好意,与卫崖主两人联手,稍用些手段,便能将我们全数留下,哪用得着这么复杂?”

  孟鹿鸣还没说话,碧环夫人笑道:“多谢沈盟主给我家宫主说好话,等见了他,我必定要与宫主好好说上一说。”

  沈丹霄难得皱眉:“还是免了为好。”

  碧环夫人颇意外:“不过两日功夫,沈盟主性子倒活泼了许多。”

  沈丹霄与活泼两字自然是不相干的,可他听了这话,仔细想了想,觉得不算错。原本他不常与人接触,自然养成了副不与人通的沉闷性子,如今崖上如许多人,这两日事情又这么多,纵然他想置身事外也不能,与人交接多了,自然有变化。

  不免又想起岳摩天的话,他想:师兄让我做这盟主,是否有这层原因?

  此时是正午,时间正好,温恰恰在细节上又做了些补足,众人依着他安排,一一就位。

  崖上多是原来的青羊宫建筑,能够藏人的地方不多,沈丹霄找了一遍,确是没见痕迹,便去往绳桥等候。

  那绳桥以木板与绳索维系,绳索约有三指粗细,却也说不得完全安全。岳摩天坐在桥头绳上,身体轻若无物,附着在上头,山风大时随风而动,看来险之又险。

  但他神情自若,衣袂飘扬,竟似山中高士。

  沈丹霄见过时小树在桥上行走的模样,觉得有些相似,只是后者不知从这儿走过多少遍,早心如止水,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倒是岳摩天身为长乐宫主,这副做派过于潇洒,几乎不像他了。

  其余人这会儿也找了各处,没有结果。待众人来齐,温恰恰道:“看来仍要向崖下寻。这边还请岳宫主多多看顾。”

  岳摩天点头:“好。”

  沈丹霄在中宫,主要是及时援护,寻人反是次要的。他心里清楚,温恰恰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找出人,而是与卫天留背后之人交次手,互探根底。

  此次若能寻见人,自然最好。反之寻不见,也摸着了对方的边线。

  兵法之中,有“能而示之不能”一说,此时情况便是如此。换作沈丹霄,即便有把握不会被人寻到,也不会一意躲藏,否则被人掀了底牌,真到了要紧时候,便迟了。

  既有此念,他没有因为一无所获而掉以轻心,静静等待对方的破局。

  孟鹿鸣与相里奚分在一道,面上不说,实际互相看不上。

  前者出身学宫,家学渊源,看不上别的门派,对方寸山的天工造物之法也是嗤之以鼻。

  方寸山的天工造物,传闻若能学成,入海探珠、飞天摘星都非妄想,其中更有世人想不到的精妙手段,荀天工的名字便是来源于此。

  荀天工早些并不叫这名,他从小痴迷此道,曾三日夜不饮不食不眠,若是无人发觉,恐早油尽灯枯。可他的确是天赋异禀,所有的技巧营造,只需拿手一摸,全都了然于胸,对天工造物的领悟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掌门爱才,不仅代师收徒,破格提了他辈分,更在他弱冠时,赐他天工之名,以作鼓励。

  可惜荀天工对日常中事不愿花费半分心思,若无人看顾,几天便能丢掉性命。相里奚的师父,便是方寸山的掌门,放心不下,此次特让弟子同行,一路照顾,以免出意外。

  真论起来,相里奚入门比荀天工早,可辈分一事不讲道理,方寸山距离风雪崖不远不近,也有几百里路程,即便乘坐的马车是山中特制的,一路也叫他白了好几根发。这次他与孟鹿鸣分在一道,不说对方乐意不乐意,他是不乐意的。而荀天工与薄雪漪在一处,不止他忧心忡忡,恐怕游玉关也放心不下。

  因这担心,他虽与孟鹿鸣沿途查看,实际心思全在别处。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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