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的师姐啊

  为了顾念小蜉的身体, 清平她们白日赶路,但晚上还是会停下来歇歇。

  顾西月似乎很喜欢小蜉,时不时逗弄他。

  但小蜉的反应却很冷淡。

  “师姐,”顾西月扁扁嘴, “他好像不喜欢我。”

  清平正把木柴添入火堆中,闻言笑了下,“他只是不爱说话。”

  小蜉从小便在毒窟中长大,一开始将他救出时连话也不会说。

  后来还是清平和白雍寒慢慢教导, 才学会了几个字。

  不过他小蜉悟性极高,略提点一下就知道了,有时候看着真不像一个小孩子。

  顾西月闻言又燃起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他:“以后我带你去雪山玩怎么样?你看过雪吗?”

  小蜉摇了摇头。

  顾西月伸手比划着,“就是白色的, 你见过柳絮吗?撒盐的时候看过吗?棉花总见过吧?……你都没见过呀?”

  “月。”清平这才记起,还没同顾西月说过小蜉之事。

  顾西月皱着眉,“那等事情完了,我带你去天山啊, 那儿冬天的时候天天下雪,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抓山鸡、猎熊、掏鸟蛋, 我跟你说, 我师姐做的炒蛋特别香!”

  小蜉眼睛透亮, 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清平垂头拨火,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孩子大概不知道, 他已经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不过天山的雪一向下得早, 待此事了结,便带他去那……应当也是看得到雪的罢。

  天姥山巅,武林大会。

  顾西月执剑立于山崖之上,一身红衣被风吹得猎猎。

  一众武林人士手里拿着刀剑,将她围住,口中亦喊着:“魔教妖女”、“是她杀了段家家主”。

  看来纪芸已断定她们会来此,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她来跳。

  顾西月望着面前这些群情激奋的武林人,心里觉得好笑,但却没有昔年那样的无助与愤慨。

  因为她已不再是一个人。

  山风呼烈,云雾飘来,将周围的绿树青峰氤氲得模糊不清。

  顾西月偏过头去,“师姐,这么美的地方,若能与你一同埋骨此地,也算是人生无憾。”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清平立在她的身侧,手中提着长天。

  那些人道:“谢清平,你这些年在江湖上所为也可称得上侠字,难道要护着这个魔教妖女吗?”

  清平只是极轻地笑了一笑。

  她所爱者,天下;她所伤者,一人。

  伤她者,天下;爱她者,一人。

  从来都是如此。

  她将长剑拔出,剑光霜寒。

  江湖众人微微松了口气,“这样才是了,对付这种妖女,哪能顾念旧情呢?”

  嘲讽的话戛然而止,下一刻,清平将长天指向了他们。

  “她不是魔教妖人,”清平的声音轻缓似山涧雪水,冰寒又不失从容,“她是我师妹。”

  “没想到你也要自甘堕落、沦为魔道。”那些人道。

  清平没有说话。

  江不经将长天赠予她时,曾让她谨记一句话。剑之所指,心之所向。

  剑既吾心。

  当她居庙堂之上时,她想兼济天下之人;而当她处在这江湖之远时,便想用手中三尺长剑,先护一人安宁。

  正值剑拔弩张之际,突然有一个雄厚的声音在山间响起——

  “诸位请听宗某一眼。”

  宗汉之内力深厚,声音在山间几番回响。

  他抱着小蜉缓步走来,劝道:“我以武林盟主之位,与宗家百年声誉担保,这两位少侠并非……”他略一思忖后,笑了笑,“并非恶人。何况她们对宗某父子有救命之恩,若诸位想动手,烦请从宗某的尸骨上踏过。”

  素来儒雅温厚的武林盟主第一次说出这样坚决的话,众人闻后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段家人却不肯就此罢休,叫喊道:“我们门中所有弟子亲眼看见这魔女进剑冢杀了老头子,这么多人难道都能看错不成?”

  顾西月冷笑一声,“昔年段弘为了一本解血功就率人灭我全家,这笔账我还没和你们一一清算,要不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同我说话?”

  一片哗然。

  正当那些人又想狡辩时,顾西月掏出一纸血书,“这是段宏死前的自罪书,你们要不要看看?”

  “定是你们魔教逼迫……”

  但这次,附和的人却少了许多。

  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看盟主这么护着她们,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不成?”

  顾西月唇轻轻勾起,对段家的弟子问:“你们今日站在这儿,到底是为了段宏的死,还是听那人的指使?”

  她又对那些武林人道:“大家可要想清楚,今日若伤我一分,便是与水月宫为敌。你们真这样心甘情愿替人家去送死?”

  众人面上迟疑之色更甚,有人将剑收回鞘中,嘟囔:“段家的事我们插什么手,说不定他们也不干净呢?”

  段家人面上又青又白,闻言对视一眼,拔剑正欲上前。

  当此时,龙鸣自九天传来,白虹贯日,一剑惊鸿。

  江不经朗声道:“我是不是说过,想动我徒弟,得先问问我的惊鸿!”

  顾西月身子一晃,伏在清平身上,红着眼睛轻声道:“师父来了。”

  清平点点头,将她揽在怀中。

  “惊鸿剑!”

  “还有白谷主,她被谷主救醒了吗?”

  “她还护着她徒弟,难不成当年之事真是另有隐情?”

  众人面上又惊又喜,哪还有胆子敢再骂顾西月魔教妖女。

  江不经将白雍寒小心放在一块山石之上,随后眼神转厉,望着人群中一个头戴黑帷帽的女子,说道:“师妹,既然你在这里,那便来聊一下吧,说说你当年是怎么杀的我。”

  纪芸不管他人非议,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摘下帷帽后朝他们盈盈一拜,“师姐,相公。”

  宗汉之面色微变,痛声道:“芸娘,果真是你!虎毒尚不食子,你怎么能对允宸动手?”

  纪芸仍是笑意款款,柔声说:“他是我怀胎十月所生,骨血皆来自我身,我待他怎样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你!”

  纪芸转头望向江不经,美目中波光潋滟,“暌违已久,再相会师姐仍是风华不减当年。”

  江不经定定看了她许久,才问:“为什么?”

  纪芸只是微笑,“并没有为什么,我生来便是这样的人。师姐,你可是后悔以前待我这样好?”

  江不经点点头,“是。”

  “这儿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纪芸微微叹了口气,眉目低垂,看上去好像有些伤怀,“师姐在山巅练剑,我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无名剑式的一招一式,都刻在我心中,那时我在想,若有一日能与师姐一同使出无名,那该多好。”

  江不经皱眉,“往事何必再提。”

  照影从袖中滑出,纪芸握紧剑柄,“可惜此刻,却要在这与师姐对战。”

  “芸娘实在不愿如此,只是情非得已,不得不为。你们,不妨一起上罢。”

  清平朝宗汉之拱手,“盟主,那日所言……”

  宗汉之点头,“我已与水月宫之人联合,将暗流部众围在山谷之中。”

  “烦请盟主前去主持。”

  宗汉之眉头紧皱,“这怎么行?我怎能放你们在此涉险?”

  “难道盟主能对她下得了手吗?”清平只怕宗汉之一时心慈,埋下祸患。

  宗汉之眼中一片黯然,半晌才颓然道:“我……”他凝视着枕边人熟悉的面庞,最后劝道:“芸娘,你为何非要如此?不如回头吧。”

  纪芸冷笑连连,“回头?我现在回头你就不会杀我吗?”她的声音笃然尖利,平添几分恨意,“宗汉之,若是你当年多照看我一点,不让我被你们宗家人那般欺负,我何至于到今天。还有你,江盈。”

  江不经眉尖轻蹙,面露不解。

  “你以为你一次次帮我,我就很感激你吗?你以为你待我的那些好,我真心想要吗?人人都知道你惊鸿剑,没人肯去看我一眼。我自小努力,熟知各门功法招式又怎样?我依旧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废物,人人都觉得我可怜。”纪芸眼睛赤红,“你以为我恨那些笑我辱我之人吗?我最恨你们!最恨你们了!”

  说罢,照影迅如闪电,朝江不经刺了过去。

  清平与顾西月连忙拔剑迎上。

  宗汉之面露不忍,到底下不了手。他怕伤及无辜,便组织江湖人撤下山巅,随后想去山下联合水月宫剿灭暗流。

  未曾想小蜉突然挣脱了他,跑到白雍寒身前,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小蜉?”白雍寒目不能视,只觉得握住她的那双小手冰凉无比。

  “妈妈。”稚嫩的童音软软脆脆,让她的心也软了下来。

  白雍寒摸索着探了过去,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好孩子,别哭了。”

  “允宸,谷主并不是你的妈妈。”宗汉之走了过来,猛地注意到白雍寒面色如雪,双目无神,大惊之下问道:“谷主,你怎么了?”

  白雍寒摇摇头,“把小蜉带走吧,莫非你想让他看到……那样的景象不成?”

  宗汉之心中明白,虽然小蜉不知情,但长剑所指的,毕竟是他亲娘。

  他将小蜉抱起,低声道:“允宸,爹爹带你回家。”

  小蜉默不作声,深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白雍寒,直至云雾升起,那人苍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瞳孔里。

  山风吹来,云雾聚了又散,山石之上几人的身影在云中越发.缥缈。

  倒有几分如梦如幻,不似像在生死相搏。

  只是可惜这般风景,唯一一个有幸看见之人,偏偏目不能视。

  白雍寒侧耳听了会,只听见了猎猎风声和飒飒剑鸣。她于剑术上并不精通,听不出什么端倪,于是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宁静过。

  总算不要追在江盈身后,默默忧心着她的安危……江盈总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

  追赶一个永远不能触及的人实在是太累了。

  身疲心倦,满目疮痍,她拿自己所有的一切去赌,赌到韶华不再,生命将至,花海之下满是枯骨,直至穷途末路、寿元将尽、身残眼瞎,才堪堪换来那人的一句“同生共死”。

  白雍寒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

  爱上一缕飘忽不定的风,她注定了要做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这是她的命。

  纪芸折下腰,躲过双剑合璧的致命一击,照影往上一划,挑开刺来的惊鸿。

  她本是悟性极高之人,习武年纪虽短,但如今与三人缠斗,仍能不落下风。

  她正游刃有余之际,忽然瞥见了白雍寒轻轻笑了笑。

  不知怎么,忽而忆起一桩旧事。

  那是许多年前在客栈吃饭时,偶然听到几个江湖人评判当今武林的美人。

  一人道:“当今武林最美之人莫过于百花谷主,神姿高彻、琼林玉树,不似人间之人。”

  又有人说:“那新起之秀惊鸿剑,亦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像一坛烈酒,有些烫喉。”

  先一人问:“惊鸿剑不是有个师妹吗?她呢?”

  那人就说:“嘿,照影啊,连武功都不会,平白浪费了一把好剑。她呢,生了幅好皮囊,可惜是个俗物。”

  可惜是个俗物。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除却师姐,谁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可白雍寒为什么笑呢?难道是在告诉她,连师姐都不愿再为她费心神吗?

  纪芸的剑势忽然转向,朝静坐石上之人直直刺去。

  这一变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高手与高手间的死生之战中,一点迟疑都是致命,何况她还将自己的后背完全.裸.露了出来。

  只为了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卿卿!”

  江不经瞳孔紧缩,想也不想扑了过去。

  剑尖穿透江不经的腹部,停在离白雍寒喉头一寸处。

第73章 我的师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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