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的师姐啊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清平以前从未生病,这一病却来得汹涌,躺在榻上数日才算好了些。

  “师姐,今天的药。”顾西月盈盈笑道, 她见清平面色微变,便道:“难不成师姐又要我喂你不成?”

  黑泥一般的苦药上,冒着腾腾的白气,一看就难喝得很。

  清平觉得喉头有些涩, 偏偏顾西月将药凑到了她嘴前,笑得眉眼弯弯,“师姐再不喝,我就要亲自喂你了呀。”

  她只好接过碗,将药一饮而尽, 还未从苦意中缓过来,迎面而来一张桃花美人面。

  顾西月用舌撬开她的唇,将口中早藏好的糖送了过去,顺便再吃吃豆腐。

  师姐披散着发, 眉目如画,白瓷般的面上缓缓晕上一层绯红。秀色可餐、当真是秀色可餐, 她笑眯眯地想。

  “月, 你……”嘴里甜丝丝的, 有淡淡的奶味, 清平想起以前抱着顾西月睡时, 低头就能从小小孩子身上闻见淡淡奶香, 思及此,不觉便有些羞赧。

  “对了,你既然被水月宫带去,为何这三年来不曾出来一次?”

  顾西月坐在床头,长叹一声,“我也想来找你呀,可是一直走不出来,叔父让我炼成解血功才放我下山。我只能努力修炼咯。”她顿了下,颇为自豪地说:“我可是水月宫这么多年来,修炼的最快的一个!”

  “师妹,”清平敛眉,眼睫微微颤动,“对不住,我说过要一直陪着你的,可我却没能保护好你,我……”

  话未说完,一根纤纤玉指翘起,将她的唇堵住。

  “嗯?”

  顾西月担心她病体未愈,便只是虚虚靠在她肩上,低声道:“师姐,你知道吗,练解血功,很疼、很疼,我急着想见你,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他们都劝我慢一点,可我却不敢,我一心只想着好好练功,下山保护师姐。”

  清平眼角泛红,将怀中人抱得更紧,“苦了你了。”

  “父母、师父之仇仍未报,可我心里想的却只是师姐。”顾西月用手指缠着清平的发,柔声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若心里只有着为父母师父报仇的恨,定是熬不过那么多苦的。”

  走火入魔之时,神智昏聩,眼前血海翻腾,父母的尸骸、师父生息全无的面孔一次次闪现,耳畔是灭门时的惨叫声,宗盛等人咄咄相逼的呵斥声,心中是走投无路的绝望、悲伤、愤懑。

  但每当这个时候,只消想到清平,便好像一泼新雪撒下,浇灭想毁灭一切的冲动。

  她想起幼时练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偏头偷看师姐,看她身形如鹤,在雪中一掠而过;想起同榻而眠,师姐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想起那夏夜清凉如水,萤火闪烁明灭,萤光后那人朝她轻笑,眼中盛满星芒。

  她想起师姐慈悲恻隐,对世人无情,却偏偏对她有一点微末的私心。

  解血功是魔功,修炼过程中会让人性子变得偏激,不自觉就燃起想毁灭一切的欲望。

  但顾西月却没有因此而改变分毫。

  因为她练功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她练功,不是为了恨。

  “师姐,其实你没有食言,你一直陪着我,”顾西月将清平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手下柔软温热,有什么东西砰砰跳动。清平不由睁大了眼,呼吸也急促起来。

  顾西月双目弯成月牙,眼中蕴满流光,嘴角也微微上扬。她想,师姐怎么这么傻,居然还不知道,她就在自己的心里,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表明心绪之后,二人又说起当年之事。

  自聂凌霄无辜惨死后,水月宫便开始在江湖游走,探查那股势力,几次曾与之交手。他们称其为“暗流”。

  平静江湖之下,暗流涌动。

  后来聂凌云以门客的身份进入宗家,暗自探寻,却始终没有查到幕后之人。

  “师父没有遇害前,”顾西月声音苦涩,“叔父一度以为那个人是师父。”

  “月,你觉得是谁?”

  顾西月沉默片刻,抬头望着她,缓缓道:“师叔。”

  清平不是没有怀疑过纪芸。但她花了许多时间暗中观察,纪芸始终表现如一,并未露出任何端倪。

  最重要的是,白雍寒曾说过,她昔日替纪芸把过脉,纪芸经脉堵塞,一生不能习武。

  宗汉之当时也是确确实实的昏迷重伤,不可能是伤江不经的凶手。

  “解血功可以疏通经脉,”顾西月沉沉叹了口气,“当年我家遭灭门惨案,并非家父出自水月宫,而是因为他身上怀着解血功的秘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概就是如此了。”

  清平痛声道:“师父待她一番真心,何况同门之情尚在,若真是她那……”

  实在是令人心寒。

  顾西月抬起头,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啾了一下,“师姐,并非世上所有的同门都如你我一般。”

  一只信鸽飞至窗口,小脑袋偏着,黑黢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们。

  顾西月走过去摊开信纸,看到纸上所书时笑意僵在了脸上。

  “师姐,我们得赶快启辰,暗探来信说暗流正准备对百花谷动手。”

  清平心中一凛,立马起身,执起桌上长天。

  这三年百花谷安然无恙,这次……只怕是为了小蜉。

  在路上清平说起小蜉之事,顾西月却好似想到什么一般,道:“我记得当年失踪的孩子中也有纪芸的儿子,难不成她真这样狠心,连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一个母亲?

  清平默然不语。

  至百花谷时,花海燃起大火,灵鹿四处窜逃。

  清平与顾西月对视一眼,施展轻功冲入火场之中。

  鲜血干涸成黑色血块,铺满了地面。随处可见百花谷服饰的弟子尸首。

  世外桃源,如今已成人间炼狱。

  清平心中愈惊,飞快地冲入花舍之中。

  室内空荡,书桌前有几滴血痕,白雍寒与小蜉并不在此。

  顾西月拉住她的手,“师姐,先别急,如果你是师娘,你会去哪里?”

  清平思忖片刻,已明白白雍寒所在何方。

  “药泉!”

  药泉可能并没有御敌的机关,但是那儿有一个白雍寒宁死也不会舍弃的人。

  二人往药泉疾步奔去。

  药泉之前,白雍寒将小蜉护在身后,独自面对十余名黑衣人,神色从容。

  “谷主,百花谷在江湖中地位超然,你若将那孩子交出来,我们便不会对你怎样。”为首的黑衣人哑着声音说道。

  白雍寒只是抬起手,指间银针烁烁,“某虽为医者,并非不会杀人。”

  那黑衣人似乎对她极有耐性,张口又要再劝,“百花谷渊源上百年,你当真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童丧命?让这一身无双医术失传?你今日若将他送出,日后便能救更多的人,何况我们也并不会杀了他。”

  白雍寒垂眸,眸光流动,瞥了眼药泉。

  池底女人眼睛紧闭,面容安详,宛若熟睡。

  她手指攥紧,银针刺破肌肤,点点鲜红顺着指缝滴下。

  若盈在此处,她会让步吗?

  白雍寒轻笑,手中银针如电飞出,一名黑衣人应声倒下。

  若盈在此处,她死也不会低头。

  黑衣人骂了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后,便使手势让众人一齐攻上。

  白雍寒武功不高,加上要护着一个孩子,更是左支右绌。

  刀剑划来,小蜉突然蹿出来,挡在白雍寒身前。

  一剑刺穿了小小的身子,一刀从他肩头划至肚腹处。

  黑衣人大喊:“住手!不要伤他!”

  白雍寒弯腰抱住孩子,小蜉在她怀中抽搐着,身下很快汇成了一个血泊。可他却一声不吭,黢黑的眸子半张着,静静地望着她,说道:“谢、谢。”

  黑衣人似乎十分紧要孩子的性命,见状纷纷停手,紧张地看着白雍寒为他医治。

  白雍寒心思百转,明白燃灯之体十年炼成,他们定不会让小蜉这般轻易丧命,于是在为小蜉封住血脉之后,便将他放入药泉中,与江不经并排放在一起。

  “谷主,这孩子怎么样?”黑衣人对她的态度变成了恭恭敬敬。

  白雍寒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出药泉,必死。”

  黑衣人听闻此言,愣了片刻,而后将刀剑收回鞘中,守在药泉里逼着她为小蜉医治。

  不知不觉间,一个昼夜已过。

  药泉之水有神效,小蜉身上狰狞的伤口慢慢愈合,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白雍寒见黑衣人提着剑缓步走近,心中暗暗戒备,正此时,两道剑鸣传来。

  黑衣人神色一变,安排两人守着她,便带着其他人快步往外走去。

  洞外刀剑之声不绝于耳,一息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钟乳石笋上水光盈动,滴滴水声尤为清楚。

  白雍寒手中暗藏两枚银针,俯身佯作为小蜉医治,借着两名黑衣人分神的刹那,银针快如闪电,刺入他们的太阳穴之中。

  她将小蜉抱出,藏在暗处,想着借机反杀。

  洞外慢慢走入两名提剑的女人,鲜血从剑刃流下,滴了一路猩红。

  白雍寒见那熟悉身影,心神顿松,“清平……”她忽然愣住,看着愈发艳丽逼人的红衣少女,“小月?”

  顾西月眼眶微微湿润,低声道:“师娘。”

  白雍寒回过神来,“你回来了就好。”她偏头望着洞外,“可有活口?”

  “本想留下一个活口,可惜他服毒自尽。”清平垂下头,涩声道:“谷主,百花谷已毁。”

  白雍寒抿紧唇,许久后,才轻叹一声,“这便是命吧,错不在你,不必自责。”

  她们二人正说着,顾西月已奔至药泉,跪在泉边,抓住女人冰冷的手,忍不住低声抽泣。

  小蜉的血将药泉染成鲜红,此时药泉不如说是血池更为合适。

  清平接过白雍寒手中的孩子,凝神细看,忽然觉得他的五官稚嫩,好似与宗汉之有几分相近。

  正此时,顾西月忽然回过头来,睁大了眼,双唇不住颤抖,“师父、师父的手好像动了下!”

第71章 我的师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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