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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胡桃愿意给他想要的东西,哪怕沦为她的玩物,又何妨?
她那么美丽,身份尊贵,又对他那么好,这样的女子,任谁都会爱上的。从前他只是地底的一滩烂泥,纵然有所肖想,也只敢卑微地隐藏这份心思。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是雷灵根天才,又拜玄天剑宗掌门为师,身份地位可与她相配。
不错,论修为论身份,陆渊比他高得多——可那又怎样?胡桃根本无意于他。
胡桃待自己同别人不一样,哪怕是为了另一个人。只要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能把胡桃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李佑之求了陆渊许久,使尽手段,对方才答应带他过来。他原以为陆渊说胡桃不想见他,只是故意说来骗他的。胡桃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怎么会轻易放下呢?
他满心期待来见她,可她,却避他如蛇蝎。甚至连靠近一步,都不许。
李佑之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胡桃。
他脸色惨白,嘴唇无意识地哆嗦着,此时他已经拥有最好的资质、最好的师父,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可站在大殿中,那人竭力躲开他的样子,却让他产生难以承受之感——比当年叛出家族独自面对劫杀他的散修时,更加孤独无助。
也许是李佑之的模样太可怜,胡桃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举动过激,恐怕让人误会了。
她连忙解释,身子却依旧缩着:“你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她不确定能不能将天道抹杀的事全盘说出,略一思忖,干脆换了个说法,“佑之,如今你体质改变,与我排斥,我一接近你,就会受伤。”又望向陆渊,“他也知道的。那次我手才碰到你,就吐血,幸好陆渊救我。”
陆渊点了点头,李佑之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双眸闪起亮光。
可不待他说什么,胡桃又接着道:“方才陆渊跟我说,你已经拜入玄天剑宗,那真是太好了!如今你资质上好,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便安心在剑宗修炼,莫要再惦记前尘往事了,也别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胡桃还是加了一句:“呃,以后你也不要来找我了。”
此话一出,李佑之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
她终究是恨我了。
心下一片惨然。他心痛难忍,却强忍着,脸上露出个笑容,对胡桃说道:“我这次来,是想登门道谢,”他深深看着胡桃,眸中情绪难辨,一字一顿,“多谢仙子救我、助我,如此大恩,此生没齿难忘。”说完便红着眼睛慢慢跪下,隔着光幕向她重重磕了三个头。
然后也不等她说话,就径自转身离开,背影甚是凄凉。
胡桃看出他神情有异,不过她被天道吓怕了,不敢跟李佑之过多接触,便也没有出言挽留或解释,就默默看着他走出殿外。
“你……”陆渊眼里有疑惑和探究。
胡桃知道刚才那通话也就能打发一个练气期的李佑之,对于见多识广的金丹修士而言,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她想了想,向他透露了一点:“李佑之本不该有此机缘,我找来洗髓草为他改变灵根,乃是逆天之举。上次天道已做出警告,若我再同他牵扯,恐会惹来天谴。”
再多的,她就不敢说了,比如天道根本不是在警告,而是真的想抹杀她,比如陆渊是天道宠儿,可以为她遮掩气息……
她跟李佑之相处几个月,对方大多时候都乖顺,她跟他也处出了一点姐弟情。如今自己是不能再跟他接触了,胡桃想到陆渊跟她说过的那些事,觉得李佑之算计太过,恐怕以后会倒霉,便拜托陆渊:“以后我没法看顾他,还请你多照应一些。他从前跟着魔修,学了很多不好的东西。我不能在他身边指引,你们既为同门,便请你提点他几句,别做自毁前程的事。”
陆渊沉默了,片刻后才点头答应。
胡桃放心不少。陆渊是男主,有他照看,李佑之至少不会受欺凌。只要抱紧男主的大腿,以后就顺顺当当。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陆渊便告辞了。
待他走后,胡桃重重躺倒在白玉床上,眉头深锁。
进入任务前,系统曾再三提醒过她,修真世界跟别的世界不同,要她小心行事。这一百多年来,她尽量沿着原主的生活轨迹,一直平安无事。就连做任务,她也选择对原剧情改变最小的方法。
她当然可以选择让族人在魔将进入前迁居别的地方,可天意难测,如果族人迁居后天道降下其它的劫难,那就难以救援了。为避免剧情失控,她选择最耗时、最磨人的办法,设降魔阵击杀魔将。风险仍在,如果她不能与追击的修士一同杀死魔将,那魔将或许仍旧要灭胡氏一族,但好在有剧情优势,她能够预知一些事情并做好准备。
没想到这次遇到李佑之。为了李佑之,她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事,还将自己卷入恶劣局面。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感情用事。可事情已经发生。为今之计,只能尽量避免和他们接触,让事情回到原来的轨迹。
“李佑之是你什么人?”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胡桃一睁眼,就看见渊止放大的脸贴过来。
她慌忙坐起,恭恭敬敬回道:“是诛杀魔修时顺手救下的一个练气期小修士。”
渊止凑近她,一只手伸到她腰侧,取下乾坤袋。
“冥玉?”他略一探查,侧头问她,“你的?”
胡桃连忙堆起狗腿的笑容:“无意间得的,若师尊看着有用,便拿去,就当小九孝敬您!”
渊止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脸:“你倒乖觉。”随即把乾坤袋又系回她腰上,“心意我领了,东西你自己留着。”
忽然,他的手在胡桃腰间顿了一下,脑中浮现出方才陆渊拥着她的情形。
“你能耐倒不小。”他自顾自笑了一下,凑近胡桃,手指拂过她的眼角,“出门一趟,就引得两个玄天剑宗弟子为你鞍前马后。”
胡桃张了张嘴,正要否认,对方却不管她只是自己说话。
“陆渊……”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流转,渊止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他突然偏头,眼睛直直看向胡桃的眼睛,深不见底:“你竟叫他替你照看李佑之,而他竟也肯?”
他笑眯眯地凑近胡桃,食指捻起她的下巴,声音轻柔且愉快,“小九,你真厉害。”
眼神是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冰冷。
齐云殿中一片寂静,唯有胡桃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渊止怎么突然发难。
“你正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呢。”渊止把她拉进怀里,喟叹一声,声音说不出的怅然。
胡桃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僵硬地绷直身体,听他一连串无奈的发问:“天衍宗不好吗?你的师姐师兄们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渊止把她的脸从怀里捧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她,“你为什么总要往外跑呢?”
“我……”
“你出去吧。”渊止忽然把她推到一旁,顷刻便恢复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姿态,眼中再无其它情绪。
“叫如寄来见我。”说完他便阖上双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不再理会胡桃。
胡桃楞楞地看着,嘴里应声“是”,却傻傻地坐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见渊止没有反应,才爬下白玉床,往祝如寄的洞府去。
渊止突然睁开眼睛,把双手拿到面前,怔怔看了一会儿。胡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修真之我不入魔十
叶片上的水一滴一滴落下,六百九十七、六百九十八、六百九十九……
七百!
胡桃笑逐颜开,将收集露水用的白玉瓶塞好,收入须弥戒中。
恰好祝如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便跑过去,跟在他身后一起走。
祝如寄往她刚才所在的花丛扫了一眼,随口问道:“收集瞬颜花露?”
瞬颜花是修真界常见的一种以花香著称的灵花。花上的露水沾染上香气,服之有驻颜美容的功效,很受低阶女修喜爱。胡桃身为金丹中期修士,身份又不低,如果想美容,自有更高阶的灵草灵药可选,实在用不着费力去收集区区瞬颜花露。
“很久没收集了,一时兴起。”胡桃答道。
她还是练气期小女修时,对修真界好奇心满满,曾跟着同门女修一起做过不少没意思的好玩事。那时候七师兄常常教她在师尊面前讨巧卖乖,哄得神色冷淡的师尊常常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她在渊止面前耍宝了这么多年,却从没看透过他的心思。
他似乎总是漫不经心,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但在修行一事上,又非常严厉。胡桃先头的八位师兄师姐都是修真界有名的人物,胡桃本人也曾被渊止丢到兽窟里被打得半死才捞出来。她常常对渊止撒娇耍宝,心里却一直是敬畏多于亲近。
那日渊止莫名奇妙说了许多话,把胡桃吓个半死。事后仔细想想,疑心是二师兄之前不满的地方:她对宗门似乎不够亲近,引起渊止的不满。这次出门原本只该有两个月,她却耗了半年……大概是这样吧,胡桃找了个说得通的理由。
想通之后她便打算去向渊止表忠心,不料第二天才到齐云殿,便被二师兄告知师尊已经出游去了,她只好回自己洞府去。
渊止这一出去,就是两年多。
期间陆渊成功突破元婴初期,成为离天道君。据说李佑之也晋级筑基期,在修真界渐渐有了名气。
胡桃则依旧停留在金丹中期,进展缓慢——她甚至连修炼都散漫对待。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原主在这个时间段,就是一直保持金丹中期修为的,胡桃打算尽量遵循原来的轨迹,便没费心修炼。
远处一艘巨大的船掩映云间,上面有不少修士飞上飞下,煞是热闹。
祝如寄突然止住飞行,停在半空中。胡桃连忙指挥飞剑停下。
“此次斗法,师尊会同行。”祝如寄的声音传来。
“哦。”胡桃点点头,表示知道。突然,她反应过来,惊讶道,“师尊回来了?”
祝如寄点点头。他将胡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欲言又止。不待胡桃询问,又似想通了什么,继续向前飞去。
胡桃不明所以,见他飞得远了,连忙驱剑跟上。
两人同甲板上的同门见过礼,祝如寄便带着她到凌云峰弟子所在的房间去了。因此次是金丹期比赛,祝如寄本人已至元婴初期,不参加,只以凌云峰管事人的身份去,借此机会同其它宗门的人交流。其他师兄师姐还在外游历,也不能参加,结果就是,整个凌云峰只有胡桃一名弟子参加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