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完结倒计时
七.
方二爷走得匆匆忙忙,无论是员工还是顾客,都以为方二爷家里出了事,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抱回来一个似醉非醉的姑娘。
一个和女儿一起来做亲子款的妈妈带着揶揄的笑,口气还有点遗憾:“哦呦,方老板这是有女朋友啦?”转头看见那姑娘坐在楼梯口,眼睛快睁不开了,头还跟着方老板的步子左移右晃。噗嗤笑出来:“也是啦,方老板也到年纪啦,有个人蛮好的。”
方二爷手里在翻找什么,没搭腔。
苏晓眯起眼睛凑过来:“方仲逸,你耳朵红了。”
这下不光那母女两个,连带着店员也没忍住,一楼笑闹起来。
方二爷还在佯装忙手上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看出来,他已经手足无措了。
前台的丫头比了个手势,大家心领神会:“二爷,今天太晚了,我们就先下班了,您也早点休息啊。”
“哎对,方老板,不急的,改天我们再来哦。”
“走啦,走啦……”
老板一句话没说,大家都已经自觉地遁形了。
苏晓搬过他的脸,落下一个轻轻地吻,方二爷觉得这似乎不像是一个吻,轻轻在脸上啄一下,嘴唇的温度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就已经退却了。
“晓晓,你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没有。”
“晓桐,喝这么多家里长辈不会念你吗?”
“会的,所以现在不回家。”
“桐桐,那和我住这儿好不好?”
“老东西,占我便宜。”
“……”
于是占人便宜的方二爷被关在了门外。
苏晓是真的醉了,关上房门就开始找被她关在门外的人。
柜子里、床底下、阳台茶座。
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找到半个影子,像是气急了似得抖掉身上的外套。
“老东西,不和我跳舞,我自己跳。”
这话像是在撒娇,但是苏晓的嗓音冷冷清清,听起来十分傲气。
方二爷听着卧室响起了音乐。
还有苏晓紧跟的一句自言自语:这什么曲子,谁会跳啊?
二爷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推门,静静地等音乐停了,想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苏晓听见门口的轻咳,方二爷问她:“想学吗,我教你。”
这不是个问句,苏晓没听出半点询问。
“想学你就教吗?”
“是你就教。”
方二爷已经推门进来了,苏晓走过去,把手搭在他肩上,凑近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除了我,还教过别人吗?”
“教过挺多人,没紧张过,你是第一个。”
苏晓嘁了一声,偏头吻上了方二爷的颈侧,他的动脉抵着苏晓的唇缝舌尖突突地跳动着,苏晓的呼吸也跟着上下。
苏晓看见方二爷喉结滑动,窗外月色正浓。
“方仲逸,你没拉窗帘。”
讲究人方二爷决定以后再也不穷讲究了,翻身挡住了苏晓的视线。
冬夜渐长,还有很多值得讲究。
八.
苏晓在方二爷这住,转眼就到了年底,他们谁也不提过年,谁也不提离开。
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抓紧一切时间腻在一起,就算是靠在一起各玩各的,也要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
今天这对情侣无聊又幼稚的活动是,看方二爷压箱底的黑白电影。画质音质渣得苏晓希望自己又聋又瞎。
越看越困的苏晓裹着薄毛毯窝进了方二爷的怀里。
方二爷低头看了看她,把剌耳朵的声音调低,手指在苏晓耳朵上来回摩挲了几下:“你耳朵发烧了,是不是有人骂你啊?”
“有,你。”
“不是,你看。”方二爷把苏晓手机递过去,金发骚包的头像被塞进苏晓的眼里:“他给你打语言电话。”
苏晓接过来,哼了一声:“就是你骂我。”
“谁骂你?”金发再那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男人骂我不守妇道,有话说,有屁放。”
“苏晓桐,我他妈看你是被老男人迷了心窍了,滚过来拿你艳照。”
“哪次的?”
“顶你个肺,有那个老不死的那次。”
“小瘪三,老不死的是你叫的?嘴扯烂。”
金毛说不过她,直接挂了电话。
苏晓接电话没离开方二爷怀里,等电话挂断,方二爷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人了。
“你们……”
苏晓拉着方二爷的衣领逼他低头,凑过去在眉心啄了一口:“以后不搭理他了。”
“不是,你的朋友我不干涉,不过,他……怎么知道你原名的。”
“???”苏晓惊着了,甚至忘记松开方二爷的衣领:“你?这个醋也吃?”
“嗯,吃。”
“老东西。酸死你。”
“想有点就我们俩知道的事。”方二爷拉着苏晓的裙角,仰头看她。
苏晓抱臂盯了耍赖的方二爷一会儿,马上就要妥协了,突然想起点什么,扯回裙子,说:“那您先告诉我点小秘密吧。”
方二爷心说,我哪有什么秘密?身家清白,遵纪守法,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点错误啊?
“那个……早恋算吗?”
苏晓正要下楼,猛地一回头,差点崴脚:“方仲逸,你真不要脸!”
得,还不如不说。
想拿早恋蒙混过关的方二爷一路上大气不敢出,生怕一句话讲错了,再带出点历史遗留问题来。
苏晓上楼拿了样册就下来了,年底公司忙成陀螺,没人有空和她磕牙。
方二爷的烟剩了个尾巴,见她上车,直接掐了。
“今天晚上我去你那收拾一下,回家住两天。”
“过年呢?”
“去你哪儿啊!唉,老人家就是容易多想,我这不是卖给人家了吗,穆鬼头,哦就我经纪人说让我注意节制,过两天要和设计师见面,准备年初的秀,忙过了就回去了。”
老人家方二爷满意的点点头,启动车子准备把苏子带回家。
苏晓把书页抖得哗哗响,从里面掉出一张单独的照片来——是那天摄影师随手拍的。
七七八八聚拢的人群,东张西望、手忙脚乱。
一对站得离彼此有些远的男女,因为曝光过度,已经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了,却能看到和阳光一样灿烂的笑——明明笑容很小,很淡。
方二爷瞟了一眼苏晓手上的照片:“过曝了吧,不然还挺好看的。”
“这样也挺好的。”
“嗯,回去裱起来。想放哪儿?”
“方仲逸,我带你去个地方。”
“怎么走?”
“找个地方停车,我来开。”
方二爷觉得苏晓心血来潮可能要搞大事情,一路上看着走向猜她能把自己拐到哪儿去。
等苏晓停了车,带着他进去,方二爷还是没大敢相信,苏晓会带他来教堂,怎么这么巧今天还是周日?
“你是教徒啊?”
“不是啊。”
“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别说小话,严肃点。”苏晓拉着方二爷溜进去坐在了最后一排。
方二爷看苏晓听得认真,也听了一耳朵,还挺巧,今天大概在讲爱,但是基督教怎么可能没有爱呢,二爷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了。
苏晓还拉着他的手,听见这声笑,紧紧攥了他一把。
方二爷用另一只手拿过面前的经书,示意自己绝对严肃,可惜看了几页就放下了。
方二爷觉得唱诗比经书有趣多了。
苏晓听着听着,发现这位老不正经的二爷还会唱。
“你怎么会唱啊?是不是……”
“嘘,严肃点。”
“……”个老东西。
严肃的苏晓再也不和方二爷搭话了,方二爷也没再飞幺蛾子,静静地看着教堂前面神似烛火的灯发呆。
一直到最后大家做完祷告离场,方二爷才拉着苏晓问道:“你怎么想起带我来这儿?”
“想在神面前逃九块钱的票。”
“睡了不负责?”
“你知道我为什么我和小金毛骂街调情却不分开也不在一起吗?”
方二爷没说话,显然不怎么高兴。
“因为他是个基督徒,第一次说喜欢我,是在教堂,和我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在教堂。我哪一次都没答应他。我一开始觉得是因为我不信这个。”
“所以呢?”方二爷其实来过很多次教堂,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前面的十字架上真的有个万能的神悲悯地看着他,他后背密密麻麻的汗,像是滴落的蜡泪。
“我发现,我有了想带你来这儿的想法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里很珍贵,不是因为我也信了,而是有人信,刚才坐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信,所以——有一天我们都不信我们相爱了,但是有人信。我在神面前逃了九块钱的票,我永远不和你在一起,但是永远爱你。”
方二爷死死地攥住手里刚翻看的经书,攥到手指痉挛才在慌乱中把书甩开。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呢?”
“等你也发现我的小秘密。”
苏晓送了一个wink给二爷,回去搬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
九、
苏晓去公司聚餐上串了个场,回到公寓的时候,阿姨已经收拾得窗明净几,换句话说,就是毫无人气。苏晓把手包丢在玄关的鞋柜上,觉得应该先去洗澡,就在回卧室的一小段路上,把衣服被扔了一路。
热气闷得苏晓头昏脑涨,酒劲有点上头,她顺着浴缸壁滑下去,水没了头顶,没一会儿从水底咕咕嘟嘟冒出泡泡来。
啧,真出息。苏晓心说:还玩洗澡水,也不嫌脏。
她钻出来,缩进去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她想到了下午后视镜里的二爷,他靠在门口,没像她挥手告别,也没有转身离开,就是呆呆地站着。
她想起二爷撑着车门问自己:你工作,那个秀,我能去看吗?
他的瞳色很深很深,急切又坚定的眼神,让苏晓又像置身在光线阴暗的杂物间。她开始贪恋那男人的眼睛,开始好奇那杂物间里的秘密,这对苏晓来说是新奇又危险的状态,她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所以及时抽身,因为每个男人都能带来新奇感,危险却不能轻易尝试。
危险男人方二爷此时,正撑着腿坐在朝阳的窗台下就着一杯绿茶看苏子的写真,板正的西服腿压出一堆褶。
照片上的苏晓入乡随俗,穿着非洲某个小部落的奇装异服,虔诚地跪伏在一个老人的脚边,一起留给镜头神秘微笑的侧脸。
他很难把照片上这个人和下午在教堂漫不经心地对他说过:‘在神面前逃九块钱的票’后,还能对他说:‘我永远不和你在一起,但我永远爱你’的苏晓联系起来,他好像总是忘记苏晓的脸,忘记她的神情,苏晓的明艳鲜亮的背影就像一个符咒,深深地封印了他心里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