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完结预警失败
五.
前一天晚上苏晓耍赖似的拉着方二爷,哪儿也不让他动,于是两个人澡也没洗、窗帘也没拉,就这样睡着了。
方二爷是个讲究人,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忍不住爬起来拉好窗帘,又去冲了澡。等他顶着一头湿塌塌的头发回到卧室,苏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裹着被子四下张望。
讲究人方二爷就顶着一头湿毛,钻回了被窝。
苏晓也跟着躺下来,带着刚起床的鼻音嘟囔道:“还以为你睡完就跑了。”
“讲点道理吧,每次睡完就跑的难道不是你吗?”方二爷凭白被污蔑,委屈死了,于是又补了一句:“苏子。”
“方仲逸小朋友,这个‘苏子’你已经找补两天了,我给你带了新把柄来,换一个拿捏吧昂?”
方二爷没说话,撑着头看着苏晓等她的下文。
“小黄毛给我做化妆师的那组写真集我带来了,昨晚应该是扔在楼下了,你要不要看看?”
“哦。”方二爷横眉一挑,翻身要睡回笼觉,心里却嘀咕着:怎么被看出来了?这么明显吗?
窗帘严丝合缝的,一点微光全被挡在窗外。面对着窗子也两眼抹黑,方二爷所幸又翻了个身,把苏晓圈进怀里。
两个人躲在伪装的黑夜里又得完整好眠,如果不是苏晓晨跑的闹钟闹醒了方二爷。
方二爷宅心仁厚,想昨晚折腾得太晚,想让苏晓多睡一会儿,裹着睡衣晃悠到厨房,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弹尽粮绝了,只得换齐整衣服给熟睡的苏晓留了张字条,以防她在自己出门买早餐的时候再次跑路。
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方二爷,在看到一楼前台上那本写真的瞬间前功尽弃。
方二爷想:你不仁我不义,跟这小妖精厚道什么。
不仁不义方二爷通知完店里的员工今儿歇业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楼的软皮沙发上翻看那本写真,虽然没看出点什么门道来,但是好像找回了点当年风流的感觉。
方二爷正得意,没在意二楼卧室门开合的声音,等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苏晓已经不知道站在楼梯口看他多久了。
苏晓睡眠轻,闹钟一响人就已经清醒了,偏方二爷自作聪明,蹑手蹑脚折腾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让人睡也不是,醒也不是。等他下了楼,苏晓看了床头上的字条,却迟迟等不到门响,一出来就看见这老东西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看写真,用头发想都知道是临时改主意了。
“方仲逸,早餐吃什么?”
二爷低头翻了一页画册:“酸辣斑马,清蒸非洲醉象……”
“打住——方二爷,嘴下留情,这哪是吃早饭啊,这是老板做够了想做劳改啊。”
“试试也行。你在家洗漱吧,我去买早餐。”二爷带着点偷笑把写真放回了桌上。
“你个老东西,这是和动物拍照,他只是做个化妆师,我要是和哪个小嫩模你是不是还想试试人肉包子啊?”
“嗯,那就不了,不大好吃。可以试试进口咸猪手。”方二爷大手一挥,也不问苏晓吃什么,走得潇潇洒洒。
苏晓从方二爷的衣柜里翻出件衬衫当睡衣,去洗手间路过二楼的朝阳窗户,看见潇潇洒洒的方二爷都没走出弄堂口,还回头望了二楼一眼。
苏晓推开窗子,探头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不酸死你,耍嘴的小黄毛你也能醋两天。”苏晓见方二爷毛头小子似得倒走着回应自己,记起通讯录里的一个分组,顿时心虚起来:“唉,要不……都讲好拉黑吧。”
苏子心生愧疚,结果发现方二爷也不是什么好鸟。
苏晓本想把写真给二爷放书房,但是一想二爷对这本写真的印象和阅后评价都不太和平,避免引火烧身苏晓决定换一个地方。
书房隔壁的小房间看起来像个杂物间,杂物间阴暗潮湿,方二爷闲来无事估计也不会来着搓火,就这里了。
一开门苏晓就被烧了个外焦里嫩——阴暗潮湿的杂物间私藏危险品这个设定老套又狗血,并不是小说爱这样杜撰,而是他合理又常见。
方二爷的二楼应该是从来没人上来过,所以他没想着上一把锁。
苏晓推开门,门口就是一台老式唱片机,大约只有博物馆才找得到的款式,针搭在唱片上,吱吱呀呀的居然还能唱出声来,但是毕竟是老东西,太老了,苏晓除了觉得闹耳朵,一个曲调都分辨不出。
墙边靠着一个樟木衣柜,不用打开就能感受到它的老旧。
苏晓想:这里面肯定有很老的东西吧。
想象中腐朽的味道并不存在,反而还有丝丝的樟木清香,一排反差过于明显的少女衣裙工工整整的挂在里面,堪堪与苏晓对视。
最里面写字桌的抽屉里有几沓样稿,不是方二爷画的,落款的字迹像是个少女,看起来并不好看。
苏晓想,是个长得不错的乡下丫头吧。
画稿里抖落的几张旧相片证实了苏晓的猜测。
十八九岁的少女,穿着素净的旗袍,眼睛里看得见的羞涩与慌张,显得小家子气却也怪可爱的。
苏晓也没再看别的东西,匆匆离开了,把那本写真拿回去随手丢在了卧室。
方二爷早餐买得非常像个讲究人——豆奶、炸糕、面包、果汁、鸡蛋、糖饼……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二爷买不到。
“你员工早上也在店里吃?”
“不在,给他们放假了。”方二爷在外面被风吹起的几根呆毛跟着他给苏晓递牛奶的动作晃悠了几下,顽强的屹立。
“咱是两个人,不是两车人。”苏晓接过牛奶觉得这老东西被醋意酸坏了脑袋。
“我看了眼你的闹钟,不是要早跑吗,多吃点。”
“……”这爷看来真是位爷,但是怎么保持的身材呢?真是上天不公。
被埋怨的老天证明了,埋怨没用,我还能更不公。
比如方二爷这老东西虽然自己一衣柜同款,但是拍出来的照片审美还说得过去。苏晓说还说得过去,是因为不愿意承认这老东西做事这么轻松。因为组图一发,她虽然没露脸,就有人认出来了。
这模特的风格好像苏晓啊!
正面图全糊脸,剩下全是背影怎么认出来的?
第一眼就能抓住苏晓特点拍出来的人太少了。
苏晓心说:方仲逸这个老东西真毒。
“网友认出你了,我得给你多少钱啊?”
“不多,给我换个手机号和手机就行。”
方二爷一脸茫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是不想让我经济人把我再逮去非洲一次,就抓紧吧。”
“……”方二爷把自己手机递过去:“那你用我的吧。”
“那你呢?”
“我跟着你。”
苏晓觉得现在的方二爷比那一屋子危险品还吓人。
六.
二楼卧室有个小小的阳台,原本只有一个茶座,是二爷平时在这喝茶用的,苏晓说也学方老板体会一下小资的情调,于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二爷身边。
苏晓盯着晾在外面的衣服呆坐着数水滴,因为是二爷拧的,半天也不滴一滴水,苏晓觉得实在无聊,就凑过去看二爷的画稿。
正好他游移不定,在涂涂改改。
“完成多少了?”苏晓其实看得出大体成型,再上色也就能动手做了。
“差不多了。”二爷没抬头,把刚才的又擦了,迟疑了一会儿,抬头打量了苏晓一会儿,问她:“你,喜欢开到这儿,还是这儿?”
二爷的食指在苏晓大腿和小腿上各划了一下。
“这儿。”苏晓点在大腿上方二爷手指更往上的地方。
“不行……不好看。”
“好不好看你知道。”
“我知道,不想让别人也知道。”二爷说完放下手里的笔。
“方仲逸,我觉得你和我第一次见你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不想和你过年了。
“醋味太大了。”
二爷撑着椅子站起来,又把苏晓围在怀里:“那你尝尝吗?”
“不稀罕,我想要衣服。”
“唉。”
“到这儿的。”苏晓往二爷大腿上戳了一下。
“哎!得嘞。”
“还有醋味吗?别沾我衣服上。”
“晓晓姐,我给你送衣服来了。”醋香还没传出来,就被人硬生生盖上了盖子。
方二爷:“???”
苏晓:“……”
不管她,今天砸了坛子也得尝尝香。苏晓自动屏蔽了门外的声音,双手环上了二爷的脖子。
“晓晓姐,开门吧,再不开门穆太要抓奸了。”
“卧槽!”苏晓裹着毛毯从二爷怀里一个打挺跳出来:“你在楼上别下来。”
方二爷:“……”
“来了,来……”
苏晓被方二爷一把拉回椅子上,话都扽没半句。
“你坐着吧,我下去。”
……
怎么真像捉奸。
奸夫方二爷慢悠悠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一步是一步的迈下台阶。
没过一会儿,方二爷带着一个女士小旅行箱回来了。
“你经纪人说,12月底你有一场走秀,然后剩下时间都是你自己的了。”
“没了?”
“没了。”
二爷看苏晓一脸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非人道的手段,接着说:“我说你想在这过年她们就回去了。”
“……”你还不如直接说咱们俩就是一对狗男女呢。
“怎么?你不想在这儿过年了。”
“嗯。”
方二爷把又要往自己身上挂的苏晓摘下来:“哦,今晚你自己睡吧。”
“行。”苏晓拉起箱子就往卧室走。
方二爷:“???”
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方二爷在书房瞪眼到天明。
本以为苏晓第二天就会拍屁股走人,方二爷一整晚都在想怎么留她才能显得自己不是很丢人。结果苏晓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方二爷在心里默背了一遍自己彻夜打的腹稿,敲了敲卧室的门——卧室没人。
走了?走了就走了吧,就知道他留不住。
方二爷正想给被抛弃的自己换一床被褥,一抬头看见苏晓的衣服还晾在外面,突然觉得自己比被抛弃了还可怜。
苏晓去晨跑完了又乖乖地回来吃早饭,并且完全没有要溜的意思。
“方老板又给员工放假啦?”
“嗯。”
“我要是住到过年,你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歇业了。”苏晓用筷子把煎蛋戳了个洞,溏心从里面溢出来。
“能住到过年再说。”方二爷皱了皱眉,仿佛在抗议苏晓不吃东西还祸害人的行为。
“方仲逸,你怕什么呢?”
“怕我这个老东西留不下你啊。”
方二爷放下筷子,苏晓发现他吃煎蛋的盘子比自己干净。
“放心吧,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了,我就喜欢老东西。”苏晓吃完了整个煎蛋,撕了一片面包把盘子里溏心残液也擦起来吃了。
方老板还在等着员工来上班,刚说完就喜欢你的苏晓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看来年轻人的活动还是比老东西有趣。
苏晓难得休假,她的狐朋狗友不祸害她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听说苏子被大家面都没见过的男人拐去过年。
苏子迟到了,因为方二爷也学她耍了一次赖人的小脾气,大家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所以每次能撑到最后一场的苏子,早早投降。
一个短发的女孩坐在苏晓旁边,递给她一根烟,苏晓摆了摆手,没有接。
“怎么?他还不让你抽烟?”
苏晓仰头倒在靠背上,似笑非笑:“阿悄你看人不准。”
“早说了老男人嘛。”
“是啊。”
苏晓应着,透过包厢昏暗摇曳的光线,看到月光下的烛台和火柴微光中男人头顶固执的发玄。
阿悄把点着的烟夹在苏晓虚抬的手指间,香烟的味道像衣柜的樟脑香一样无孔不入。
苏晓把刚燃的烟还给阿悄:“是啊。”老男人嘛,大家都要有些过往。“也是男人啊。”也会憋红了脸,也会清早冒失等你挥手,也会耍赖吃醋,也会洗完衣服故意湿着手摸你脖子,也会蹑手蹑脚小心翼翼。
苏晓把胳膊搭在脑门上,就这么睡着了。
方二爷被美色迷惑,停业罢工许多天,积攒下来的帐还是要苦哈哈地还上。
来方二爷这儿的大部分都是熟人,所以加班排到饭点或者晚上大家都不会介意,所以今天方成衣一直到各大娱乐场后半场都开始了还开着。
方二爷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帮一对新人选布料。
嘈杂的背景音乐传进方二爷的耳朵,他心一沉,电话那头不是苏晓:“方老板,苏子让你来接她。”
“好,麻烦给我个定位。”
“OK”
方二爷撂下客人赶过来,看见苏子东倒西歪的和人斗舞。
“诶?方仲逸,你来啦?会跳舞吗?”他一进门苏晓就看见他了,方二爷太亮眼了,他规规矩矩的复古洋装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看着他走过来,等他靠近,乖乖地顺着他的动作挂在他身上,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呼声中和他耳语。
扑面的酒气。
方二爷觉得这酒应该挺贵的,不尝尝可惜了。
他推开苏晓身边的男孩子,扶上苏晓的腰,感受到她因为喝多了酒过高的体温。
低头尝到了苏晓请的第一口酒。
“这是我收你的钱。”
“什么钱?”
“量尺寸的,还有今晚跑腿的小费。”
“这么实惠。”
“黑店也开。”
“什么价钱。”
方二爷嘴角一提,和苏晓如出一辙地似笑非笑。
苏晓环着他的脖子,他身上残留着室外初冬的寒气,还没属于这酒肉场。
苏晓还能从这寒气里感受到那个杂物室的陈旧,却也看到了,方二爷——自成风流。
他们拥着对方随着意乱情迷的人群一起,接吻耳语,跟着时而变动的节奏一起跳舞,眼中却无比清明地看着彼此。
阿悄拉起被推开的小男孩,越过他们走向了舞池中间,阿悄看人不准,看苏晓绰绰有余了。
她在舞池中间看见了金发,金发绅士地询问共舞的女孩要不要换个舞伴,对方欣然接受后,他拉过的阿悄的手。
“我看苏子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你了。”
“哼,她谁都不需要。”
“现在不是。你自己看啊。”阿悄一偏头,苏晓和方二爷堪堪撞进他的视线。
方二爷揉揉苏晓的头发,又低头和她说了句什么。
苏晓的带着醉意的笑容瞬间绽放,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方二爷给她披上宽大的男士外套,拉着她穿过人群,逆着人流走向出口。
他们那么突兀,又那么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