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把那个胆敢刺杀大将军的畜生给我抓起来!”
“是!”
日渥甚至来不及跑,就被钟景清手下的人死死按在地上,四周近百绵诸的卫士没一会儿全被砍倒在地,他自己也已经挨了一圈揍。
“大将军?大将军?”钟景清赶紧接过丹木吉,后者胸口一支羽箭还在微微颤抖,拧着眉,出气多进气少的。
“来人!传军师!”
丹木吉拉住钟景清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钟景清!表弟......大荔......”
她很难受,胸口像被撕裂了一样,额头冒了大滴大滴的冷汗,钟景清赶紧招呼了兵士:“还不快准备担架!大将军别说了,保留力气要紧!”
“大荔不能灭......不能!景清、我、我相信你不会背弃承诺是不是!”丹木吉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很吓人了,可她死死攥着钟景清的手不放,眼神里透露出一片的仓皇。
她太怕了,太怕这一倒下,整个大荔就随着她倒下了......
“是不是!”
胸口的伤又崩裂出一股乌黑的血,钟景清一看更慌张了,赶忙答应她:“大将军放心养伤,大荔无虞,我保大荔无虞!”
说着甚至伸了三指起誓:“我发誓,我发誓!”
丹木吉得他一句承诺,这才松开了手,整个人一放松下来,立马昏迷了过去。
“快去找军师!快去啊!”
看着士兵急匆匆的脚步,钟景清定了定心神,才悄悄出了一口气。
回过头来,他身边的副将伶俐,指着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日渥说:“副帅,这是绵诸部的日渥王子,他要怎么处置?”
“哦?”钟景清一瞧,日渥的脸上已经有好几个脚印,他皱眉:“二公主鄂青的夫婿?”
“是,绵诸部大赞普的儿子。”副将说,又补充道:“绵诸的大赞普有三个儿子,日渥是最小的,但却是最受宠爱的。”
钟景清盯着地上被捆成了粽子的日渥,点点头:“好好关押起来。过几日,或许咱们就能带着日渥王子,回绵诸了。”
胆敢射伤皇后,想也知道日渥的下场会很惨烈。
钟景清话里的意思更让副将激动,他说:“副帅,日渥手下的人许多都逃回绵诸了,咱们是不是乘胜追击?还是......?”
钟景清站在墙头扫视着整个莘塔城,西戎的建筑和中原的大不相同,处处充满了异域风情,他还没说话,身边副将又说:“丧家之犬,不追也罢,大荔如今大公主受伤,二公主身死,王叔格日勒带着区区两万人正从双羊城赶过来,副帅......此时正是时机啊!”
“你什么意思?”钟景清眼神锐利地一扫,那副将被他扫得浑身一抖,壮着胆子说:“启禀副帅,大荔部本来子息就稀薄,大荔王尚且有两个闺女,格日勒王叔可一个闺女都没有呢!这也是天不佑大荔......”
此时的大荔几乎是南朝嘴边的肥肉,只需张张嘴就能吞下。
钟景清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刚才刚答应了丹木吉。
“本帅方才答应了大将军,不会动大荔,待她伤好自当归还治权。”钟景清摇了摇头:“陛下也不会答应,你莫再多言。”
那副将看了看四周,莘塔是整个大荔最富庶的地方,虽比不得云州,也是极不错的地方,错过真的太可惜了!
“君子不乘人之危。”钟景清余光扫见副将不甘心的眼神,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我们的人一共有多少?”
副将低头:“五万大军,加上云州守备军一万,除去战损,应该还有五万余人。”
已经快二月了,草原的春天迟迟未来,天边积蓄了大片大片的乌云,想是风雪将至,钟景清思索了一会说:“传令大军修整三日,三万人守城,大将军在莘塔养伤期间着格日勒王叔全权料理战后大小事务,另外两万人跟着本帅......”
他望着绵诸方向的山脉,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去绵诸瞧一瞧。”
如今的西戎,大荔和楼烦两部都有些日薄西山的意思,绵诸的强盛就脱颖而出了,此时去捞一捞,没准能分杯羹。
再说了,绵诸的王子胆敢射伤南朝的大将军,难道不应该付出一些代价?
副将这才高兴起来:“是!末将领命!”
* *
话分两头,草原上的战事不仅大荔一家,北堂曜接了楼烦赞普仙逝的消息后马不停蹄直奔平阳关。
关中还有小一万玉面军,这是他谋图宏业的第一支军队,得先拿到手才是。
手握穷奇玉牌,北堂曜和南宫孝宽带着逍遥楼三百死士直奔平阳关,守关的达哈是塔南的人,肯定是留不得了。
夜色还未深,这些人兵分两路,北堂曜带着几人光明正大递了帖子拜会达哈将军,可怜达哈接到帖子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下,以为北堂曜找到穷奇玉牌的下落来报,兴冲冲接见了他。
“本王确实有穷奇玉牌的消息。”北堂曜点点头,手中就抱着一个盒子。
达哈一瞧,眼睛几乎全粘在那盒子上头:“给我看看!”
北堂曜说着将盒子递了出去,达哈打开一看:“不错!不错!是我楼烦王室的穷奇玉牌!”
北堂曜点点头:“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能号令玉面军?”
达哈这么一听也有些犹豫,登时吩咐身边人:“去请合苏将军来一下。”
“是!”
达哈很高兴,顺口给北堂曜解释:“合苏将军是平阳关玉面军守军的将领,由他来甄别再稳不过!”
北堂曜点点头,坐在一旁看达哈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方穷奇玉牌。
合苏来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小山一样的将领,留着一捧能扎小辫的大胡子:“合苏参见达哈将军!”
达哈摆摆手:“合苏将军快来瞧瞧!”
合苏狐疑地看了一眼北堂曜一行人,上前一瞧,盒子里躺着一方翠绿的玉牌,玉质看起来很差,稍微有一些冰裂的痕迹,可他却激动无比,手指微微颤抖,扑通一下就给那玉牌跪下了,口里叽里咕噜喊了一句什么,表情极度虔诚。
达哈也被他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牌,又与北堂曜对视了一眼,合苏狠狠磕了三个头以后站起身,问道:“不知达哈将军,这块玉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合苏将军知道它原本的来处?”北堂曜问道。
达哈被抢了话头,舔了舔唇点头:“合苏,你可知道?”
自从拥有着方玉牌,达哈也不用尊称了,直接就喊了名讳,合苏打量了北堂曜许久,问道:“敢问你是?”
北堂曜身边人说:“这是北廷的崇云王爷!”
合苏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平静了下来,他说:“你是兰庭的儿子?”
多年前西戎绵诸部有一个兰庭公主远嫁去了北廷,后来生下一个儿子,这些事一些有身份的西戎人也是知道的。
达哈一拍大腿,大叫说:“难怪我总觉得你的身份很熟悉!原来你是兰庭的儿子!”
两人是两种表情,达哈很快就放过了这个话头,抱着穷奇玉牌看啊看,合苏则是不是打量着北堂曜,北堂曜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却很快就撇过了头。
达哈得了穷奇玉牌,急着跟塔南邀功,站起身要送北堂曜出去:“辛苦九王爷了,待我去回了塔南大人,自将金银珠宝送到府上。”
北堂曜摇了摇头,半分不动。
达哈一愣:“九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北堂曜喝了一口茶:“既然验证过了,达哈将军还是将穷奇玉牌还给本王为好。”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达哈将军可以问一问合苏将军。”
达哈立马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合苏!你背叛了塔南大人!”
合苏连连摆手:“这说的什么话,我跟他根本不认识!”
北堂曜噗嗤一笑:“达哈将军误会了,我与合苏将军在今日之前根本不认识。”
达哈回身,瞪着北堂曜:“那你是什么意思?”
“穷奇玉牌多年前随着吉玛公主的失踪而下落不明。”北堂曜淡淡地说道:“达哈将军不好奇本王是从哪里得到的?”
达哈看一看合苏,又看一看北堂曜,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合苏却反应了过来:“难怪我总觉得你长得......很像......”
合苏的年纪比达哈大一些,二十多年前吉玛不知所踪的时候,达哈只是个十来岁的小伙子,当然是见不到年轻高贵的吉玛公主的。
而合苏作为玉面军的一员,当然是见过年轻的吉玛的。
“你有一些......像吉玛。”
达哈一惊:“怎么可能!吉玛公主二十多年前不就已经——”
“本王还有一些疑惑,相信合苏将军能解开我的疑惑。”北堂曜只顾着合苏,将达哈晾在一旁,后者大怒:“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如果北堂曜真是吉玛的儿子,更不能让他活着了,塔南大人已经快掌握楼烦的大权,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不能!
门外守着的亲兵立马抽出刀冲了进来:“达哈将军!”
达哈大声笑了两声:“我不管你是不是吉玛的儿子,就凭你冒犯我,足够你死在这了!”
合苏皱眉,看着达哈的亲兵。
北堂曜却丝毫都不紧张,站起身说:“我有些话要问合苏将军,达哈将军太吵了,请他出去。”
说着走到一边,身边两个死士站了出来,冲着达哈的几十个亲兵冲了过去!
死士之所以为死士,就是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逍遥楼这些人和浣剑十八骑不同,每一个都是北堂曜亲自挑选,亲自送去培养的,忠诚无比,个个以一当十,不一会儿,这几十亲兵便都死伤过半。
达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声说:“你......你要做什么!塔南大人不会放过你的!不会的!”
北堂曜摇了摇头:“捆了,带下去。”
“合苏!合苏!你个狗娘养的,就站在一边看是不是!”达哈挣扎着,破口大骂:“我今天的下场,就是你合苏明天的下场!你给我记住!你这草原上最下贱的鬣狗!鬣狗!”
合苏瞪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北堂曜捡起地上的穷奇玉牌看了看,对合苏说:“如今只剩下合苏将军,刚好本王有一些疑惑想问一问将军。”
合苏的反应比他想的还要平静,这大大出乎了北堂曜的意料。
合苏点头:“你问。”
“合苏将军知道江央吗?”
合苏布满大胡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神情,应该是有些激动,又有些难过,随即眼眶都红了:“她......很多年前就不见了。”
不见了?
北堂曜问:“到底江央是谁?”
恩济庄的杨姨娘说过,江央是送嫁队伍中的一名婢女,因为贪图富贵,冒名兰庭顶替入宫,后来成为北廷的兰妃娘娘,也就是北堂曜的生母。
可是杨姨娘忽然被杀了,所有线索也随之中断。
北堂曜不得已才亲身到楼烦来查真相。
“江央是吉玛。”合苏抹了把脸:“吉玛是她的,封号,意思是纯洁,江央是她的名字,是小名。”
“什么?”北堂曜一惊:“你说......江央是吉玛公主,是楼烦王唯一的女儿?”
“对。”合苏点头:“许多年前,吉玛公主忽然就不见了,王派了许多人去找,找了好多年,只听说流落到北廷。”
具体的事合苏知道,但是他不能多说,他有些警惕地盯着北堂曜:“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江央这个名字?江央是她的小名,如果不熟的人,她只会告诉别人她叫吉玛。”
“难道你真的是吉玛的儿子?”合苏被自己的猜测搞糊涂了:“可是我方才问你是不是兰庭的儿子时,你没有否认!”
北堂曜问:“兰庭又是谁?”
“是绵诸的公主,和吉玛是表姐妹。”
北堂曜点点头,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请合苏入座以后,他说:“那我给合苏将军说一说。”
“半年前,本王在北廷的恩济庄见到了一个从西戎来的老妇人,她告诉我,她才是绵诸嫁来北廷的兰庭公主。”北堂曜说着,回忆了一下杨姨娘的形貌:“她说送嫁队伍里有一个叫江央的婢女,在去皇宫前一晚上,迷昏了她,冒名顶替兰庭入宫,当了北廷的兰妃娘娘。”
合苏一惊,北堂曜接着说:“北廷的兰妃娘娘就是本王的生母,这方穷奇玉牌,也是她给我的。只不过兰庭说这个本来是她的东西,是江央偷走的。”
这叙述起来有些乱,可合苏还是听懂了,他哑声说:“你是说......江央跟着兰庭的送嫁队伍到了北廷,嫁给了景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