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尤冠熙与校花分手 约聚会揭主角底牌
更新FB头像照的当晚,尤冠熙独自在房间里,正在欣赏FB上的点赞并逐条阅读评论,其中的一行简体字吸引了他的注意,“长本事了,祝贺祝贺。”来自Anna Hua。
尤冠熙不认识Anna Hua。
开始玩FB的时候,只要女孩的照片盘靓条顺,来自正规学校,好友请求尤冠熙都接受。点进Anna Hua的主页一看,尤冠熙口中的太平洋咖啡差点没喷到屏幕上,Anna Hua是华蝶!
他哆哆嗦嗦,感觉好似在外乱搞,被原配捉奸在床。又后悔自己太大意,发布的时候没有进行分组和隐私设置。
镇定之后,私信道:“是港妹一直在追求我,我只是答应先试着相处。你叫Anna Hua,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然后试探性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华蝶恰好在线,回复道:“正享受单身。”
而尤冠熙自追求到Amy后,两人的关系就进入平静期。
一起吃吃饭,睡睡觉而已,更像是异乡的生活伴侣,而不是热恋情侣。
开始准备GRE以来,尤冠熙大多精力都在备考上,鲜再花时间去制造浪漫,生日节日不再表示不再买花,Amy多有抱怨。
当GRE出分,尤冠熙知道不用再考一次,去洛杉矶有戏时,跟Amy明确提出:“我毕业后应该不会在香港,不忍耽误你,尽管很爱你。”Amy不肯,尤冠熙手边又忙于学校申请,只好先按兵不动。
等尤冠熙已拿到ULA的录取通知书,去洛杉矶已成定局,终于有时间解决分手问题。
尤冠熙对Amy道:“Amy,你是好女孩儿,谢谢你在香港陪我的这些时光,让我在异乡有了家的港湾。但是,我是中国大陆人来自北方,你本应有更好的去向,我不忍做阻挡你的墙。况且我要去美国相隔一个太平洋,将来我可能在美国可能在中国大陆总之不会在中国香港,你说我们的关系怎么延长?”
Amy哭道:“如果我愿意跟你去美国呢?”
“你愿意去中国大陆吗?”尤冠熙问道。
Amy没有回答。
尤冠熙抱了抱Amy道:“Amy,我理解,让你跟了一个中国大陆仔这么久,确实委屈你,我不想再委屈你。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说着尤冠熙流下了泪水。他帮Amy一起收拾屋里的东西,帮她把箱子放进出租车里,然后道:“我们依旧是好朋友,祝你幸福有个好归宿,再见Amy!”语气诚恳,感情真挚,表达走心,不输金像奖影星。
目送完Amy,尤冠熙又泪眼婆娑了一回,算是挥别了自己的青春有愧。
擦干眼泪后,他打开笔记本酝酿分手声明,声明要传递两层含义:一、分手是由他提出,他的面子不容差池;二、Amy是好女孩,也给Amy留面子。繁体声明全文如下:
今天我向Amy提出分手。
Amy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是我們港理科大一人一票選出來的校花。
因為我要去美國讀書,不知何時歸來,才決定同她分手。我曾想過自私一點,跟她繼續。但是,她的善良讓我為我的自私而羞愧萬分,讓如此美好的女孩浪費大好時光實在太過殘忍。
分手后,我們依舊是最好的朋友。
請Amy未來的男友或老公記住:如果你不能給Amy幸福,請不要把她耽誤,如果你敢對Amy有任何欺負,我絕對不會袖手不顧。
尤冠熙在FB上发完了声明,很快就有人点击和评论。他紧接着把QQ、MSN、众众网等所有社交媒体上的签名和状态都改为,已单身。“是啊,这么多的‘已单身’,华蝶,你总会看到一个吧。”
尤冠熙将要离开香港,再一次登上太平山顶,俯瞰维多利亚港湾夜景,恍若梦境。梦境里,尤冠熙有着“识听唔识讲”的粤语水平,爱吃大班冰皮月饼,以及,对洛杉矶的无限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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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身在心心念念的洛杉矶,登高远望,城市的灯光好似黄钻堆了满盘,满眼钻光闪闪,但身边却没有华蝶。
Master第二年的上学期又在忙忙碌碌中快要过完。尤冠熙数着,虽说在郡长办公室做实习,但办公室等级森严,这么久总共才见到郡长本人两次,都还是在他发表群众演说时。
说来搞笑,尤冠熙申请这个实习职位时,没抱任何希望,但竟然被录。他也想不通,像他这样的一个国际学生怎么可能被郡长办公室招为实习生。
后来他自己分析,应该是为了体现我郡,怀柔天下、万邦来朝。
一日,秦盛在QQ群里道:“大家这个圣诞节有空吗,我们纽约聚一聚?白娇娇从伦敦过来。”
尤冠熙回复道:“队长,您邀请我们冬季去纽约,真有诚意,真有创意。”秦盛本科时曾是大学男模队的队长,故而尤冠熙如此尊称。
秦盛道:“你们在加州过得太快活了,让你们复习一下什么叫做四季。”
大家七嘴八舌吐槽,除了在旧金山的戴诗慕圣诞节要回国来不了之外,其余的人虽各有各的嚷嚷,最后都表示即将前往。
迟慧在屏幕前看着群里的热闹,思绪纷扰。
不知为何,虽说自己求学多年,同学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唯独湖澈中学这批人,在她心里印记最深,尤其群里的这些,每一个都留有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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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20世纪90年代末。
湖州省,省城湖边市,湖澈中学,初一一班。
众人登场,还是少年模样。
“绷紧脚背,脚尖脚背,脚背脚尖”,“很好, 甄美做得很好”。穿着黑色紧身衣的舞蹈老师高潘,在下午2点的第一节 课,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依然头发一丝不乱,圆发髻高高地盘在脑后,声音清脆明亮。她有着天鹅般长长的脖颈,白杨般挺拔的脊背,水蛇般软款的腰肢。
甄美是文艺委员,站在第一排的最中间——整个练功房最好的位置。
她和高老师竟有几分相像,一样小巧的下颚,一样巴掌大的脸。
甄美边做芭蕾基本功,边欣赏着练功镜中自己。“真美!”站在她后方的迟慧在心里默默地赞美。
“你错了,这个动作不能再错了!”正在神游的迟慧一下被拉回,高老师正杏眼圆睁地瞪向自己,她慌忙环顾四下,立刻调整动作。
“最后一位,在干什么呢!”高老师轻抬下巴,用下巴指向站在队伍最后的左颖德。
左颖德长得黑矮圆胖,腿又短,尽管已非常努力,但是跳出来的动作不像白天鹅,倒像是肥鸭子。
高老师,从舞院附中上到舞院毕业,美女窝里出来,人生中最不待见的就是胖女生。加之舞院严苛惯了,动作做不到位,高老师的老师们当年直接上脚踩,所以她一辈子学不会所谓美式鼓励教学法。且舞院读书少,也没有读书人的客套,喜怒绝对形于色,一班同学宠嫌分明。对了,据说,高老师还是老校长的儿媳。
终于熬到下课。迟慧舒了一口气,这堂课她也是提着心在上。把杆的拉伸练习从大腿根部疼到脚踝,坚持不下去时,只听见高老师冷漠道:“享受疼痛,痛过即通。”
迟慧正准备换掉练功服,听到左颖德在后面说:“迟慧,你的动作真不协调,在你后面做,我都跟着错。”
迟慧冷笑道:“那也比你好。”她忍住了快到嘴边的三个字“肥鸭子”。
“你再好也好不过甄美。”左颖德反唇相讥。
“是啊,甄美跳得真好,高老师总说她的脚背是跳芭蕾舞的脚背。”站在左颖德旁边的许蓉附和道。许蓉是爱打扮却不会打扮的女生,今天头发夹直板,脑袋上像铺了层碎黑布,明天弄卷发,又像鸟窝。
“那她也跳不了芭蕾啊,跳芭蕾不光是脚背,腿要比上身长12厘米。”迟慧反驳道,但自己也觉得话里满是酸葡萄。
迟慧换好衣服后,走进教室,如大雪般的试卷已把课桌都覆盖住了:下节课是龚妈的英语课。“龚妈”是班主任龚平老师的绰号,因龚老师爱学生如子,不是尽职尽责,而是太尽职尽责,大到某位同学成绩下降,小到男生梳头发抹油,都要管。
因为放寒假的缘故,这节课点评上学期期末考试。连同考试卷发下来的,还有期末考试的排名表。
虽然在寒假前已知道,但拿到手,不免要再看一遍,种种波澜在心底仍泛起一回,迟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从上往下看:………
迟慧轻轻叹了一口气,本班21名同学,第11名也中等得太正好。
湖中是全省重点中学,由全市统考招进,同学们要么实力强劲,要么关系强劲,迟慧虽说凭自己本事考进,但刚刚过去的初一上学期,她的成绩已毫无优势,实在令人担心。
她一眼瞥见紧跟其后的第12名:左颖德,总成绩仅仅比她少了一分。迟慧的心情跌至谷底,不耐烦地折起排名表,不想再看,只是眼波仍整张表飞速扫过,在每个人的名字上轻轻点到,尤冠熙、罗安楠、祝芙、付嘉汝、梅响道、查晓南、劳适、许蓉、贾葆。
上课铃响起,白娇娇几乎踩着铃声进课堂,迅速在迟慧旁边坐下。
“还好比龚妈早一些,要比她晚就不好了。”白娇娇劫后余生般地对迟慧说。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迟慧好奇地问。
白娇娇向来是多好学生,不会无缘无故缺课迟到,一定事出有因。
“我才坐车赶回来。纽约暴风雪,航班改签,别提了,我妈和我原先打算提早几天回来,还能倒倒时差,不料竟如此仓促狼狈。”
迟慧这才想起,白娇娇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曾跟她提到,寒假要和妈妈去美国看望正在那里读书的父亲。听尤冠熙说,白娇娇的爸爸白群周被选派去美国读公共管理,回来可能就提正厅,将会是整个系统最年轻的正厅级。尤冠熙说“正厅级”三个字的表情和语气令人印象深刻,尽管12岁的迟慧还搞不清楚什么是“正厅级”。
“纽约玩得好吗?”坐在白娇娇前面的秦盛,此时转过身询问。
迟慧顿时不知所措,胡乱翻书,装作在看。迟慧最怕秦盛开口讲话,他有着深厚低沉的磁性嗓音和热情专注的诚恳表情,尽管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自己在旁边也觉得快要融化。
她暗自感谢龚妈把座位安排在秦盛的斜后方,上课看黑板,每每一抬眼就能看到秦盛挺拔俊美的背影。
只是只是,甄美就坐在迟慧的正前方,是秦盛的同桌。
他们就某个作业问题讨论时,手肘贴在一起;自习课时,秦盛会看着甄美说话:他的侧颜美极,平齐的发际线,高高的额头,鼻子高耸入额,深深的人中,清晰的唇线,暖红润泽的嘴唇,说到兴奋时,甄美笑得花枝乱颤,秦盛眼带笑意看着甄美,卧蚕凸起,嘴角上扬,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看得……心如针刺。
“龚妈怎么还允许男生和女生同桌,真应该调开。”迟慧愤愤地想。不等白娇娇回答秦盛关于纽约的问题,龚妈已来到教室,秦盛迅速坐正。
龚妈年届50,尽管腰腿不好,却迷恋讲堂。如果下午最后一节是龚妈的课,则意味着这节课能上到地老天荒。老校长曾率众校领导,在教室门口苦劝龚妈早点放学,龚妈也只是点头抱歉笑答:“马上,马上就好。”
龚妈甚少谈及自己,知道她腰腿不好,还是从报纸上关于“全国模范教师”的先进事迹报道中看到。
龚妈带着老花镜,讲解完试卷后,再次表扬了石厚朴。
石厚朴不仅一直成绩遥遥领先,而且以初一学生的身份代表学校初中部参加全市数学竞赛获得一等奖。一等奖的奖品是一台录音机,据左颖德说,这是石厚朴家最值钱的东西:他爸妈双双下岗,住的房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可是,在龚妈嘴中,石厚朴是“不比吃不比穿,只比学习成绩”的好典范,家境的窘迫反倒衬托出其精神可嘉,常年穿着明显大几号、不合身的灰色工作服更仿佛是“永远第一名”才有资格穿的礼服。因而,石厚朴在同学中威望最高。
“尤冠熙,把你的文曲星收起来,不要再玩了。”龚妈提点道。
下课后,白娇娇趴在课桌上,龚妈的课她强打精神,这会儿已困到不行。迟慧看着貌似睡着的白娇娇,觉得她长得特别像瓷娃娃,白净净的皮肤,如剥了壳的煮鸡蛋,眉如墨画,唇似抹丹。
龚妈曾私下点过白娇娇:“上学不要抹口红啊。”惊得白娇娇拿手指拼命擦嘴唇,并给龚妈看:“没有没有,我嘴唇天生就红。”才证明了自己一心向学,不事打扮。为此,迟慧笑了许久。但心里其实挺纳闷:为什么白娇娇好看,但几乎班里的男生喜欢的都是甄美?甄美小鼻子小嘴儿,说话嗲声嗲气,用查晓南的话说:“特有味道”。
此时,甄美正从书包里掏出SONY随身听,跟秦盛道:“你听阿Z的歌吗?特别好听。”并把一个耳塞递给秦盛,秦盛接过,塞在耳朵里,他们一人一个耳塞地分享音乐,成“Y”状的耳塞线最后汇合到甄美的随身听中。
迟慧把每一个细节都看进眼里,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讲不出的亲密感,最断人肠,不时地相视而笑,雪上加霜。
迟慧不喜欢甄美还有一层原因,迟慧妈妈和甄美妈妈都在同一个银行系统。甄母又是一个顶顶喜欢炫耀女儿之人,上至分行行长,下至保洁大妈都知道甄母有个出色的女儿。
而这个女儿偏偏又和自己在一个班。在校看着她和他有讲有笑,在家听着她的各种令甄母骄傲,人间悲催莫过如此。
甄美又不是一个喜分享之人,借笔记之类的小事,倒不如白娇娇大方。再说迟慧座位后面就是石厚朴,他有问必答,什么都会,一天之中,迟慧与甄美其实说不上几句话。
最令迟慧不能忍的是坐在白娇娇座位后面的叶鑫佳竟然有一次叫甄美“秦少奶”——他私下常常叫秦盛“秦少”。迟慧曾问为什么,叶鑫佳像看着外星人般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吗?他爸爸是秦政啊。”
“秦政是谁?”这已不是第一次迟慧用完全茫然的态度询问叶鑫佳所以为的常识。叶鑫佳也不是第一次以“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回答:“夏洲市副市长。”那是湖州省的一个市。
迟慧听到后,轻轻地“哦”了一声,她想起了另一次常识问答,那是关于白娇娇的爷爷白向农,当时叶鑫佳的回答是:“老省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