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顶孤坟

  陆婉莹随李殊岐出去之后,他却并没有对她做什么,陆婉莹明白过来,李殊岐说要她当压寨夫人的话,全是说给山洞里那些人听的。

  动了富商之女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但在匪首的地盘动了他的压寨夫人,可是跑不掉的。

  李殊岐的狠辣,他们向来知晓。

  在山寨待了几日,这天终于被李殊岐带出了门。陆婉莹跟在李殊岐的身边,他带着她爬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山,却一言不发。

  “山洞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陆婉莹问。

  李殊岐抱着胳膊:“恶人,你信吗?”

  陆婉莹道:“你就是恶人,恶人和恶人不是会互相勾结吗?”

  李殊岐一笑:“小丫头,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陆婉莹被叫了“小丫头”,一股不服输的性子又起来了:“大叔,那请问他们做了什么恶事?”

  李殊岐满是胡茬的脸扯着笑了笑:“为富不仁,算不算恶?”

  “你不过是嫉妒人家有钱。”陆婉莹瞟了他一眼,低头道。

  李殊岐不在乎地走上前,不再答话。

  爬了很久,才到山顶。荒烟蔓草间,一个石碑孤零零地伫立在山顶,表面字迹斑驳。

  陆婉莹依稀辨认,看出了“李殊岐之妻小萌之墓”。

  李殊岐为墓除去杂草,道了声:“小萌,我来看你了。”

  陆婉莹也行了个礼:“小萌,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我一直很想来看看你。”

  李殊岐取出身边包裹,丢了个馒头给陆婉莹,自己也拿了个馒头,坐在山坳上,眺望底下苍茫的山涧。

  云雾在二人身边缭绕,李殊岐坐在苍松下,有种说不出的侠气。

  一天没吃饭,的确是饿了。陆婉莹蹲坐在他脚边,啃着馒头道:“多谢。”

  李殊岐摆摆手,眼神飘忽:“其实也不怪灵芝来得晚,小萌生病太久了,活着也是受苦。”

  陆婉莹停止了咀嚼,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聊一聊轻松的话题,或许能让李殊岐高兴点。恋人相识相知的经过,多半都是温馨的。

  李殊岐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胖乎乎的,很可爱。”

  “村子里的人都欺负她,她每天都跑到玉蘅山脚下的松树下哭。”

  “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十几岁的穷小子,吃不饱饭跑到山上落草为寇,年纪最小,天天被老大使唤打骂。”

  “有一次她又被小孩子嘲笑,我一生气将那些人全打了一顿,她却怕了我,不再与我接近。我拼尽全力得到现在这个山贼头领的位置,却失去了守护她的资格。”

  “她十几岁的时候被富人看中,要娶回家冲喜,我劫了轿子,将她留在了山上。这一见,我就再也没有放她走。”

  “后来村子发了大水,房子全冲没了,她也回不去了。”

  没想到是同病相怜的人相拥取暖的故事,陆婉莹喟然长叹:“佳期总是如梦。”

  她想起什么般道:“山洞里那些人,是欺负过她的人?”

  李殊岐看着她,赞许道:“你倒不算太蠢。”

  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李殊岐用了半生的时间去守护这个脆弱的姑娘,又将用剩下的半生去守护她的孤坟。

  陆婉莹安慰道:“小萌在天有灵,会很感动的。”

  李殊岐望着小萌的坟墓:“我只想守着她,守着这座山里的兄弟们。”

  正说着,一个李殊岐的手下跑上山来,仓惶喊道:“头儿,谢景黎带了好大一帮人,来剿咱们来了。”

  李殊岐眸子寒光一闪,看了眼陆婉莹,又看向手下,沉声道:“他在哪儿,带我去。”

  玉蘅山脚,谢景黎坐于马车之上,被甲士团团护卫,另有冲锋的军士们和匪寇们在前方空地上厮杀,短兵相接,哀叫声不绝于耳。

  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再怎么骁勇,没有经过规矩的操练,也是一盘散沙。

  谢景黎此行势在必得,一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李殊岐下山的时候,大局已定,军师拉着他道:“头儿,快跑吧,咱们完了。”

  李殊岐撇开军师紧拽着的手,眸露寒芒,定定地盯着马车上的那个人。

  谢景黎掀了帘子下车,一派从容地伸出手:“婉莹,过来。到我身边。”

  李殊岐嗤笑道:“谢景黎,上次只带了几百余人,这次带了成千上万的人,朝廷的兵就这么闲?”

  谢景黎垂眸道:“谢某不才,比不上先生武力超群,只好拿人数来凑。”

  他的眼睫凌厉似刀锋,再抬眸已是铮铮:“掳走婉莹的人,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李殊岐,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啊。”谢景黎勾了勾唇,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剑。

  这还是陆婉莹第一次见识谢景黎的身手,他的动作写意得不像是在舞剑,倒像是在挥毫泼墨。长袖圆转,堪堪地便向李殊岐的颈项刺去,李殊岐伸指弹开,谢景黎却不受其扰,剑芒如雨点般骤落。

  至少在力量上讲,谢景黎绝对不输给他。

  谢景黎表面是在刺他,暗地里朝着陆婉莹一步步靠近,军师看到了,匆忙从地上捡了一把剑,想要抓住陆婉莹要挟谢景黎。

  陆婉莹早有察觉,提腿向军师的腿肚子踹去,匆忙往山下跑。

  李殊岐作势要拦,谢景黎迎面而来的剑锋却直逼他面门。李殊岐的剑锋一偏,眼睁睁地向陆婉莹的背后脱手刺去。

  “呲啦”的一声在耳畔响起,陆婉莹回眸,看到谢景黎挡到了她面前,被剑贯穿了腹部。

  “二爷!”她惊呼出声,谢景黎却咬牙叫她放心。

  趁着李殊岐失神的一霎那,谢景黎纵身一跃,将手中长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大叔!”两边都是真心相待的人,陆婉莹谁也不愿失去,却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发愣。

  谢景黎,为什么非要李殊岐死不可?

  李殊岐的神情并无讶异,释然一笑:“这么多年,总算是让你大仇得报了。”

  谢景黎眸子一冷,咳出一口鲜血:“当年害死我母亲,你就该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原来当年谢景黎母亲的死,另一个相关的人就是李殊岐。

  陆家是受人之托,答应要接谢景黎的母亲,却没有安全送达;李殊岐才是拦路抢劫,导致悲剧的罪魁祸首。

  李殊岐道:“我的小弟只为谋财,马车坠崖实乃意外。不过,多说无益,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吧。”

  谢景黎眸子一黯,母亲之死,没有一个人故意为之,却让他凄苦半生,他有苦无处诉。他轻轻松了手:“敬你是条汉子,你走吧,不要再让我看到。”

  李殊岐沉默地看着他,终是捂住胸口,在军师的搀扶下下了山。

  谢景黎目送着他们离去,在背影消失的一霎那脱力倒下。

  谢景黎被陆婉莹一路拖下了山,昏迷了十几日,剑伤反反复复,总有恶化的迹象。

  陆婉莹想贴身照看,却被范雅派人拉走,关在房门不许出来。

  自谢景臻死后,嘉王妃的头发全部花白,浑身病痛,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谢景黎身子有恙,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了范雅手中。

  将养了几个月,谢景黎才渐渐清明过来,范雅的看守稍松,陆婉莹可以抽空去看看他。

  几个月不曾活动,一出门,陆婉莹便腹痛难耐,丫鬟忙传了大夫诊断,大夫神色大喜:“侧夫人这是有了身孕。”

  陆婉莹不敢置信,前世的孩子意外失去,再为人母,她有说不出的感动与恐慌。

  她想好好守护这个孩子,但又害怕自己会再次失去他。

  消息很快传到了范雅的耳中,她的长眉扬了扬:“陆婉莹被山贼掳走,失了贞操,珠胎暗结。按照我族规矩,该作沉水处置。”

  陆婉莹被人捆着架到河水旁,脚上拴了重重的石块。春寒料峭,河水冰冷刺骨,一旦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陆婉莹望着仪态华贵的范雅,她还是那样咄咄逼人,不讲道理:“夫人,我腹中的孩子的确是二爷的,你为何要妄下定论,说是山贼的?”

  范雅道:“可惜现在二爷仍在病中,不会与你对峙,你被山贼掳走是事实,早已丢了嘉王府的体统。”她展颜一笑:“你,再挣扎也无益。乖乖下水吧。”

  陆婉莹被大力一推,坠入了冰冷的河水中,脚底的石头拽着她越沉越深,她的意识渐渐涣散。

  在窒息的前一瞬,一个人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为她解开脚底的石头,将她救上了岸。

  谢景黎一醒来,就听说范雅带着陆婉莹出了府,要将她沉水。他挣扎着起身,拼尽最后一丝神思将陆婉莹救了上来,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前世的时候,陆婉莹穿得宛如出水芙蓉,跑到他面前羞答答地吐露心际。

  那时他正在沐浴,陆婉莹脸颊绯红,低头呢喃:“二爷,我心悦你,很久了。”

  他冷眼相待,淡淡说了句:“我不心悦你,你还是走吧。”

  陆婉莹贴了上来,他推开。又贴,又推开。

  最后,他们还是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孩子保住了吗?”

  “我看难,进了那么凉的水一趟,怎么能保得住。”

  下人细碎的话语传入了昏迷的谢景黎的耳中,他紧闭的眼尾落下一滴泪来。

第37章 山顶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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