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好重啊!”搬完最后一张桌子妙宁四仰八叉直接瘫在了地下室的凳子上。
叶怀今跟着瘫睡在一旁的桌子上,轻轻的摇摆着双腿。
妙宁撑起身子坐好,拉着椅子靠近叶怀今,她额上出了很多细汗,鼻翼扇动,苍白的脸色因为运动变得通透红润。
“你说你找这麻烦干嘛?”妙宁揉揉酸痛的双臂。
叶怀今理开眼前的碎发,认真的说,“我想要把这里一切恢复如初。”
妙宁手一下子僵硬住了,她凝起神,问,“恢复如初?是要等余广如回来吗?”
叶怀今坚定的摇摇头,“当我从没有来过。”
“噢,这样啊…”妙宁又继续揉手臂。
“对啊…”叶怀今侧头望着同样大汗淋漓的妙宁,深深的棕眸里涌动着万千的思绪。
有些话想要说出口,但又堵在了喉咙口。
两人相视一笑,移开交汇的目光。
地下室头顶挂着昏黄的老式电灯泡,两个人影子相互重叠映在简单粉刷过白色粗糙墙面,叶怀今躺在木漆桌子上,发丝被汗水濡湿紧贴在皮肤上,胸口急促的呼吸在慢慢放缓。
整个昏暗的空间里,叶怀今仰望着头顶的灯,仿佛静止了的画面。
妙宁突然想起张爱玲《天才梦》里写,‘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妙宁扯了扯衣襟。空气中逐渐上涌潮湿的土腥味,闷闷热热带着身上汗水的黏腻感,妙宁说,“外面应该快下雨了。”
“嗯,出去吧,里面很闷。”叶怀今起身,走了几步后没有听见动静,转过身看妙宁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叶怀今些许无奈的招了招手,“走了。”
妙宁仰望,叶怀今站在地下室的阴影处,眼睛倒影着灯泡钨丝在不停闪烁,一瞬间好像回到很多年前,叶怀今满怀激动的挥舞着说,宁宁,快点快点!美术展就要开始了!
就在妙宁出神间,叶怀今已经走了过来,拉拖着妙宁的手,柔声催促,“快走了。”
“哦。”妙宁轻轻摇头,甩掉脑中的杂念。
妙宁落目在叶怀今牵着她的手,叶怀今手心怎么藏了这么多茧呢?妙宁轻轻摩挲着叶怀今手里的茧,记忆里这双柔软的手曾经无数次抚摸过她痛经的小肚子,光滑又温暖。
看妙宁起了身,叶怀今很快的松开了手,“你走前面,我关灯。”
“哦。”妙宁轻轻虚握了手,擦着叶怀今的肩膀走上楼梯。
妙宁刚从楼梯走上来,听得轰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远处一道雷光突然闪现,像经络一样将天空四分五裂。
妙宁小小的惊了一下,叶怀今在身后伸手扶住她的后腰,担忧的说,“小心点。”
“没事。”妙宁继续往外走。叶怀今锁好门。
“不用怕。”叶怀今放缓了声音,犹如在妙宁耳边低语。
“嗯。”妙宁定了定。
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个照面间黑云压境,不过一分钟暴雨如注,闷热的空气被慢慢挤压,清新自然的气息慢慢拂来。妙宁和叶怀今站在门廊前,看着暴雨疯狂冲刷早上留下过的痕迹。
恢复如初。
妙宁伸出右手去接屋檐下的雨,噼里啪啦。妙宁动了动喉咙,忙着了这么久,一口水也没喝上,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除了雨声,这咕噜一声格外突兀,妙宁偷瞥了一眼叶怀今,发现叶怀今也正在看着她,妙宁嘿嘿一声。
叶怀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会意的笑,“快三点了,饿了吧。”
“是有那么一点点饿。”妙宁摸摸饿瘪的肚皮,早上姜延的吐司她一口没吃。
“哦…”叶怀今打量着妙宁的小动作,露出浅浅的梨涡。
妙宁把右手伸了回来,叶怀今立马掏出了纸巾,“擦一擦。”
“进屋吧。”
妙宁换了拖鞋走进餐厅,餐桌上摆着婚礼没用的餐品,还未到正餐,只有冷菜,但还是满满一大桌。甜点寿司色拉蛋糕红酒,一些冷海鲜,两个人吃几天都吃不完。
不过…妙宁抬起期盼的眼神,这些她一点都没有食欲。妙宁生怕叶怀今看不到她的暗示,使劲眨了又眨。
叶怀今环顾桌上花里胡哨的食物,本来就错过了饭点,又饿过了点,再吃些冷菜太过伤胃,她把餐品清理出一小块地方,说,“我去做饭,冰箱里有很多食材,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妙宁眼睛一闪而过的机灵,“嘿嘿…那就佛…”
叶怀今生出不好的预感,她转身飞快走进厨房,“当我什么都没说。”
妙宁本来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这一下子被叶怀今拽了回来,妙宁有点牙痒痒,“叶怀今,你说过会好好犒劳我的,不就是一个佛跳墙吗?”
叶怀今麻利戴好围裙,在冰箱里翻箱倒柜,一副苦恼得有些想不起来的样子,拖长尾音,“啊…有吗…?我有说过吗?”
“你耍赖!”妙宁几步蹬蹬跑进厨房,眼睛滚圆了,直瞪叶怀今的脸。
“明明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叶怀今拿了食材放在流理台上,回过神继续在冰箱保鲜室里翻找,嘴里嘀咕着,“冬瓜、西红柿、西兰花、还有什么呢…”
“?”妙宁就这样被叶怀今忽视了。
叶怀今在冰箱里掏啊掏,掏啊掏,终于掏出一个绿色的瓜展示在妙宁的眼前,借着冰箱里暖黄色的灯光,叶怀今三百六十度旋转瓜,“…妙宁,你看快看…”
“?”
叶怀今露出白白的牙齿笑,“这佛手瓜怎么样?”
“…”妙宁一口老血哽在了胸口,“这是一样的吗?是一个档次的吗?”
“唔…的确不是一个档次,不过这佛手瓜特点是败火。”叶怀今认真的说,“我下厨,我做决定。” /
妙宁,“……”
叶怀今不再说话了,用皮圈把及肩发一束,开始有条不紊的洗菜,切菜,蒸好米饭,打开抽油烟机,烧热油锅,伸手感觉油温,下锅蒜和辣椒爆香,把油麦倒
“滋——”的声音,叶怀今退后一步避开飞溅的油点。
像以往放学回家后的饥饿,以及等待第一口热饭的愉悦感。
不过这不是曾经说话进一步,退两步的叶怀今了。
妙宁倚在门边看着叶怀今的背影,她右手拿着锅铲不停的翻炒,“咳——”
叶怀今加大抽油烟机,“妙宁,你出去吧,油烟有点呛人。”
妙宁摇了摇头。
叶怀今看不见。
叶怀今另一个煮锅的水也开始沸腾了,她把腊排骨倒了进去,盖上锅盖,又马不停蹄的准备下一道配菜。
厨房的油烟果然呛人,妙宁眼睛都有些辣了。
叶怀今一个颠锅,关火把菜盛出,转身时看妙宁还靠在门边,疑惑又关切,“你怎么还没出去?眼睛都呛红了。”
妙宁眨眨眼,扇扇铺面的油烟,恬不知耻的说,“我得看看你给我下毒没。”
“那笔拆迁的巨款还在你手里呢。”
“是谁说要把那笔钱捐了的?”叶怀今洗好锅架上灶,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叉腰,那气势颇有几分对簿公堂的意味。
“那不是你说的?我从头到尾可一分钱都没看着。”妙宁倒打一耙,厚脸皮的笑。
“得。”叶怀今眉毛抖动了一下,说,“那我这下的毒可多了。”
“那我更得看着了。”说完,妙宁大跃步直接跟在叶怀今的背后,一脸挑衅的表情。
油锅已经烧热,叶怀今忙碌起来,“那妙宁,你就帮我打下手吧。”
“…??”
三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前,一头是浮夸的婚礼餐品,一头是家常小菜。
妙宁拿着筷子,香喷喷的米饭冒着热气,萝卜腊排骨汤,炝炒油麦,竹笋炒肉,拌了个爽口的黄瓜。
叶怀今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妙宁碗里,有几分期待,说,“这是去年我熏的腊排骨,你尝尝怎么样?我认为很接近了。”
妙宁放入口中,味道醇香,肉质干爽紧实,还有一股特有的木质甜香气。这是妙宁在外面餐厅吃过很多次腊肉,也没有再尝到过的味道。妙宁又夹了一块,细嚼慢咽,舌尖留香,她赞叹,“很好吃,是那个味道!”
“嗯!”叶怀今十分满足的喝了一口汤,妈妈熏腊肉的办法并没有留下来,这是她这几年来根据记忆逐渐摸索出来的。
叶怀今很快就吃饱了,看着坐在对面胃口大开的妙宁。
叶怀今摆弄着筷子,漫不经心的说,“如果要做佛跳墙的话,可以当夜宵了。”
“哦。”
过了一会儿,妙宁后知后觉,慢慢抬起笑眸,问,“叶怀今,你刚刚是在哄我吗?”
叶怀今没应答,嘴角微微上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放进妙宁碗里,那意思拿萝卜堵上妙宁的嘴。
妙宁乐在其中,又添了一碗饭,到最后葛优瘫在椅子上,嘴里嚷嚷,“不行了,不行了,我吃得太撑了。”
叶怀今起身收拾碗筷,把骨渣倒入垃圾桶,有点试探有点随意的说,“想吃我做的菜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回来。”
随后叶怀今把碗端进了厨房,并没有等待妙宁的回答。
妙宁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说出来的都是客套话,做出来的才是真心话。
妙宁让出位置,从椅子坐到沙发上。
暴雨持续不断,妙宁痴痴的望着窗外,外面风力很大,树木飘摇几乎快压弯了腰,整个南山鸟鸣不见,只有雨急切切。
妙宁三天前来的那个晚上也是如此。
才五点半天就已经要黑了,妙宁打开客厅的灯,又来到厨房帮叶怀今打开灯。
叶怀今回头,温柔的笑,“谢谢你妙宁。”
妙宁回到沙发后不久,叶怀今端着热茶走了过来,她帮妙宁倒好一杯,推到妙宁的身前,体贴入微,“山楂茶可以消食。”
妙宁双手捧着杯子,缓缓地问,“叶怀今,余家妈妈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