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在他的记忆当中，那个被他称之为娘的女人被下了一种毒药，就这样无法反抗的被活埋在了土里。
后来，那里的土地长出了成片的曼珠沙华，犹如地狱的招魂使者，那个叫做十三的小孩爱她又恨她。
对于他来说，那是曾经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也是天底下最可恶的娘亲。
当最后一个捧土盖上时，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
那个时候的他……
……
等到终于回到了师府的时候，四周万籁俱静，天边隐隐有一丝破晓之光，而那微光缓缓扩散开来，惊醒了万古长夜，又像一把利剑，划出了黎明。
师沐旻将师悦的尸身放在了府中的曼珠沙华花海里，那红色的娇花将她掩埋，从此黄土白骨，化为地狱的一捧枯骨。
他亲手将她埋葬，亲手为她覆上第一铲土，那嫩黄色的衣衫逐渐被泥土盖去，一点一点，直到最后，那面容也被完全掩盖。
红颜枯骨，尚且如此。
这是她的院子，也是紧邻他的院子，他没有给她准备棺材，也没有一个葬礼，就这样归于尘土了……
这个时候的师府还在沉睡，身为管家的老卢早早的听到动静就起来了，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
那是……大人在埋葬小姐……
看起来无法打扰，外人也无法插足。
想要知道缘由，但是不是现在，因为要留给两人单独的空间，享受着这最后一刻。
老卢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睛止不住流泪，一直在在那边抹眼泪，不忍心再看。
家主和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再怎么都有感情，明明昨日还笑靥如花的人，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想想就难过。
他也是一个念旧的人，送走了那么多人，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这时，一直照顾师悦的小叶子因为心中莫名烦躁，所以失眠了，她早起打算溜达溜达。
但是……却看到卢管家在那边坐着抹眼泪，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苍老了许多。
她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见过卢管家。”
“你怎生在这？”
“禀告心里烦躁，睡不着。”府里等级管制森严，她小心地说道。
眼见管家这般憔悴，她关切地询问：“卢管家，你这是怎么了？”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哪里难受，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他叹了一口气，摆手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大碍。”
“等会儿你先不要去小姐的院子里。”
她疑惑，面露期待与喜悦：“小姐偷跑出去回来了吗？”
老卢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讲话：“是也不是，你不要过去，家主在那边。”
“家主？”她有些诧异，实在没有想到家主这个时间在那边干什么，而且卢管家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不知其意。
但是，她现在心里在想着见到小姐怎么说，前不久家中突逢大事，她刚好回家省亲，恰恰昨晚才回来。
这一回来听说小姐偷跑出去了，两人刚好错开没见着。
这一算起来，自从几个月前第一次离开，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姐。
只等天亮，她就去伺候师悦，就能够见到她了。
老卢眼底沧桑又悲哀，不忍心告诉这满怀期待的丫头真相，毕竟主仆两人关系甚好，他作为管家，很清楚这一点。
“你先回去，那边不需要你伺候，没有吩咐不允许过来。”他吩咐道。
小叶子瞬间睁大双目，对于这个命令诧异又不解：“这是……为什么？”
太过于诡异和违和。
卢管家面色一冷，那微微花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更有尊严：“记住你的身份。”
不该问的就别问，特别是她只是一个下人。
小叶子惶恐，连忙跪下，有些惊慌：“奴婢记住了，下次定是不会再犯。”
“你下去罢。”
“是。”
……
此刻，身体已经死亡的师悦被迫传送到了那个极其恢宏震撼的虚拟世界。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大大的豚鼠在她面前晃动。
“真皮……沙发？”
“玩家你醒终于醒了。”它看起来非常可爱，开始围着她转动。
“我还以为我这下直接给没了，这一趟太亏。”她支起身来，看着天空中倒立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真皮沙发安慰她道：“其实也不是太亏，毕竟你的任务完成度也算不错。”
“况且你选的攻略对象攻略难度是这个系列当中最大的，死亡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你这安慰很无力……”她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明明没有任何痛感，却觉得脖子极其不舒服。
死亡前的那种这些感觉，现在还停留在她的脑海当中，脆弱到无法反抗的身体，让她极其想变得更强。
感受到整个人从那种混沌中凝聚起来过后，她便开始寻找系统。
“系统君！”
“系统？”
喊了两声，但是并没有那熟悉的电子声音回答她。
“你不必喊了。”
“怎么了？”这给她一下子整懵逼了，抓起了小豚鼠开始撸毛：“那厮呢？”
真皮沙发试图逃离她的魔掌，不断地在她手中动来动去。
但是事实是这个大魔王简直是惨无人道，对它进行了“羞辱”。
“系统出故障了，上面正在进行自我修复。”
“什么时候能好？”
“初步预计时间为二十四个小时。”
“还算在能接受范围之内。”她拎了拎它的耳朵，左瞅瞅右瞅瞅：“我怎么发现你好像胖了许多？”
真皮沙发：“……并没有，这是你的错觉。”
“明明就是胖了，你看这一身肥膘。”她拎着它的肉肉笑了两声。
“你这愚蠢的人类，赶紧放开我！”
师悦哪里舍得放开它，反而抓得更紧了。
“我要投诉你！”
“那你投呗，影响不大。”
真皮沙发：“………………”鲨了我吧！
师悦在那里撸了一会儿小豚鼠过后，便觉得有些无聊了，她微微皱眉叹息道：“你就是个小古板，一点都不好玩，从来没觉得系统君这么和蔼可亲过。”
“所以能放开我吗？”
“这恐怕不行，要是放开你，你跑了这里就我一个人怎么办，我这要是遇到突发事件，可半点办法都没有。”
真皮沙发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你这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领域，除非世界崩溃，不然没有哪一个地方比这个地方更安全。”
“也对。”师悦看着倒立的景象，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
“现在能看世界视角吗？”
“暂时不能，因为系统正处于维修状态，我没有权限。”
“所以你能干什么？”她望着这个小不点儿挑眉。
真皮沙发再次试图逃脱，仍然以失败告终：“大概是替你排忧解难，属于心理辅导师一类……”
“只不过我看你现在状态还不错，没有任何极端情况发生，所以本次检测评级为优。”
师悦没有说话，心中正在寻思的一些事情。
她在死之前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手松了一刻，但是仅仅只有一瞬间。
当时她以为对方会放开她，但是事实上最后师沐旻收得比之前更紧。
最关键的是当她意识逐渐消灭之际，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冲破她身体的屏障。
那种感觉很奇怪，当时的她竟然莫名感觉那个东西很悲伤……
所以说她有一种猜想，那是当时种在她身体里面的蛊，而且……师沐旻极有可能催动了母蛊。
但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看子蛊的样子不太想是在她身体里要杀了她。
只不过也有可能是师沐旻的原因，母蛊受到了影响，所以子蛊躁动。
当然也不能排除它感受到她的身体即将消亡，所以才想逃离。
只不过当时的直觉告诉她最后一种可能性很小，倒是前两种可能性更大。
本来那个时候的她是有能力反抗的，毕竟身体虽然断了两根肋骨，但是她基本的力气还在，也就是说系统给开的外挂还在。
况且她手中还有一把锤子，她曾经试验过，这锤子的杀伤力极大。
但是她并没有攻击他，而是舍弃那具身体，选择暂时性的死亡。
她敢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当时她的脑海之中，系统给提示帮助韩楚鸣逃脱的那一条任务已经完成。
这就代表着这个任务的任务奖励“数据重造链”已经取得，那么再重新造一具身体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她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一组特别数据，系统也保证她能够进行融合使用，所以才敢这么大胆。
师悦是一个聪明人，师沐旻在利用她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她的死亡能够带给她的东西很多，这是她肯定以及确定的，知死方知生，在最黑暗的空间里找到一条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在师沐旻真正杀了她的那一刻，她心里面很难受，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质问他是否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只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后来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慌乱、纠结、在乎、狠然等等很多情绪，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态。
所以说，这就够了……
像师沐旻这样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如果她不下一剂猛药，是行不通的。
她承认对师沐旻越来越上心，这并不是指她喜欢被虐，只是她觉得他这个人矛盾又神秘，所有的血腥与冰冷是他为自己披上的铠甲。
或许，他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那么一处地方，是柔软的……
想到这里，她扬起了头，下颔与脖子形成了优美的弧度，煞是好看。
……
在将师悦安葬好过后，师沐旻面色冰冷，最后看了一眼这花海过后，便决然离开。
晨光微醺，鸟儿的一声长鸣划破了夜幕，天边风起云涌，霞光初升。
她的死亡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浪，除了府里少数的人，其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
就像一颗极小的石子落入了深潭，甚至连涟漪都没有激起多少。
……
当日公言胥正在校场上练兵，一位下人将这件事禀报了他。
那一刹那，他的脸色微变，阴沉得可怕。
“这事儿可属实？”
“千真万确，消息已经确认。”
“你下去吧。”他好看的唇线紧抿，那双清澈的眼有着悲痛，还有不敢置信。
他闭上了眼，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而那些铁血将士则不敢打扰他们的首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更不敢停下手中的训练。
那个少年将军一身戎装，身影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良久，公言胥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眼里情绪复杂，他望着这些将士厉声道：“训练照常，违反军纪者，三十军杖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