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他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她,漆黑的长发无力地垂下,即使他身后是明艳的火光,但是那道身影却始终笼罩在黑暗之下。
师沐旻紧紧抱着她,怀中人的尸体已经慢慢凉了,也再也不会动了。
他亲手杀死了她,杀了她过后,她就永远不会再背叛他了。
这样也好……他没有错……
她一点也不乖,总是想着别人,只有这样才不会想着别人。
多安静,多么听话……
可是,为什么他会有些难受呢……
好像……好像心里某一个地方缺了一块。
师沐旻轻轻抚过她的容颜,为她拂去了的脸上的雨水。
师悦面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好看的美眸此刻正紧紧闭着,了无生气。
他抱着她缓缓站起,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好像怀中的物品极其容易破碎一般。
“主上……”赤骨眸底复杂地望着他,嘴唇微动。
他看着那一个人静静抱着师悦的尸身往门外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不能呼吸。
那一道背影挺得笔直,昔日里的狂傲与贵气在这一刻像是被收敛了一般,更加显得落寞。
赤骨现在看不懂他的主上,明明在乎……却固执的了结了她的生命。
他抱着她,连同周围的火光都变得飘渺,此去,终究是什么都不同了。
等到了江边,师沐旻缓缓将师悦已经冰凉的尸身放下,她的面容并不安详,脖子上又出现了淤黑的痕迹,可见死前遭受了不小的痛苦。
“明明没有错。”他的表情看得不太真切,那眸子里是一片异光,薄唇轻启:“可我……这是怎么了?”
他望着她慢慢闭上眼睛,缓缓欺身,他棱角分明的唇印上了那早已冰冷的唇瓣,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回应。
这样的触碰很轻,如同天上白鸟的羽毛拂过一般,没有任何一丝别样的意味,轻若浮尘。
第一次亲吻一个人,却是一个以死之人……
等到他再睁眼之时,眼底只剩下的一片冰冷,先前的一切通通消失不见,又恢复到了很久以前的那般模样。
但是却比当时更加冰冷……
他离开了她的唇,只见他红眸微动,师悦的尸体表面瞬间浮现很多黑红色的纹路,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这是当时在古墓……那时他将师悦弄晕,后来十方镜一出,外面的走尸成群结队地涌了进来,数量多到无法控制。
他将与自己血液融合在一起的血焱分了一部分到她的身上,才保护她免受走尸的撕咬,但是数量太多而且这些走尸明显比之前的更强,所以在出古墓的途中为了保护她还是受了伤。
当时他下意识地把她护在怀中,但是当时遇见了一只走尸王,他和她都受了伤,他的伤更严重一些,现在几乎已经痊愈。
最后,赤骨带着她先行一步出去,他在受伤的情况下,毁了整座大墓。
因为血焱的缘故,丧尸王的剧毒在体内被包裹而无法扩散,所以之后才相安无事。
他也才放心的直接把她放到了将军府门前。
血灵芝可以清除毒素,却无法阻止毒素的快速扩散,但是因为血焱的缘故,即使没有血灵芝,她也不会出事。
她也永远不会再知道他做的这些。
而且,当时她切菜流血也是血焱的缘故,所以伤口才会好得这么快。
只不过他不在意,后来师府动的那一次杀心来得莫名其妙。
当时……他竟然想把她占为己有。
但是后来还是收手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背叛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师沐旻缓慢将她的尸体放在草地上,然后站起来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站立的那一个黑衣男人。
韩楚鸣因为刚才的那一击受了影响,他坚毅瘦削的脸上有血迹,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只不过……他的眼里却盈满了嘲讽。
“你亲手杀了她?”
师沐旻眼角冰冷,身上杀意弥漫,薄唇微动:“与你无关。”
“只是可惜了。”韩楚鸣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透过他望向了草地上的师悦,那个人已经长眠于这片土地。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替师悦感到可惜。”他的嘴角冷笑,眼底还有淡淡的悲哀。
同时,亦有对师沐旻的怜悯……
“她倒死都没有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人会亲手杀了她。”
师沐旻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现在极乱,即使看起来很冷静,但是他眼底的光出卖了他。
“你不信?”
“只不过现在人都死了,你信与不信倒没那么重要。”
韩楚鸣像一个审判者,无情地说出最残忍的事实。
“说清楚!”师沐旻死死盯着他,眼里如同山雨欲来风满楼。
因为他的愤怒,貌似连同着空中的风都变得更加的凌厉,呼吸之间便是杀机。
“刚才师悦想向你解释,但是你没有给她机会,我并非爱管闲事之人,也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瓜葛。”
师沐旻身上的红边黑袍无风自动,那双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几分:“我让你说清楚!”
韩楚鸣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全是报复的快意,就连脸颊旁被风刃割了一小道伤口,流下了血也不在意。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就是你旁边这具尸体刚刚跪下来求我。”他嘴角擒上一抹冷笑,连同向来冷若冰霜的脸都带上了几分邪性,冷眼望着他:“求我以后无论如何都留你一命,当真是可笑。”
“现在她死了倒是有些可惜,也不知你有没有后悔,只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应当没有那种情绪。”
“她身上藏有很大的秘密,看样子你还不知道。”
韩楚鸣恶劣地扬起一团火,将这周围全部点燃,一下子变浓烟弥漫,长在江边的草也经不住这样大的火势导致水分被蒸发掉而熊熊燃烧。
他的身影在这浓烟之下若隐若现,如同鬼魅一般,好似下一刻就会消失。
“你有没有想过,她能预测到一些事。”
韩楚鸣的这一句话意味深长,但是也不难理解。
师沐旻在这火光之中一动不动,他红眸微垂,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越发阴沉,形状好看的唇紧抿。
那在衣袖之下的拳头紧握,骨节泛白,那浅浅的指甲好像要剜入肉中。
余光扫过那张沉睡的容颜,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手甚至都在不可察觉的颤抖。
他那绣着九凤纹的衣摆沾上了她的血迹,将金线勾成的凤染成了绝望的血红色,此刻显得多么刺眼。
“她或许是知道你以后会死在我手里,所以才不顾生命危险与我做了这桩交易。”
“这桩交易倒是不亏。”
“交易?”
师沐旻嘴唇泛白,眼中有着强烈的暴戾,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已经空了。
韩楚鸣眯眼:“因为她知道你杀不死我,如果师悦能够预知未来的事情,那么就能够解释得通。”
“只不过她太愚蠢,还没走出那道门便被你重伤,也不曾想到最后没死在我手里,倒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所以,她该有多难过啊……
韩楚鸣每说一段话,他的心便沉了几分,也更加如雨水斑驳,也更如九天之上的玄冰。
师沐旻看着逐渐蔓延过来的火势,眼底的光极其暗淡,他手轻轻一挥,这熊熊大火便以他为中心而无法扩张到里面。
师悦安静的躺在他的身后,即使是这么炽热的火焰,也无法让她的脸上有一丝暖色。
他觉得心脏的那个位置有一股奇异的尖锐疼痛,很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心痛的感觉。
“滚——”
他缓缓吐出了这一个字,然后打横起了她,沉默地往外走去,他所及之处,大火像是有意识地绕行而开。
那张扬的黑发早已散下,随风而舞动,不仅是我避开了他,连同这大雨也避开了他。
穿着红边黑袍的那一个人,妖异而魔魅。
这一场面震撼又令人感慨……
韩楚鸣最后看了一眼那两人,眼底也收敛了神色,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当中。
他最后又望了不远处的熊熊火光,眼角有泪。
从今以后,他最后一片故土便化为废墟,不会再回来,也没有必要回来了……
这也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是噩梦的根源之地,毁了也好,天下之大,总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相信她一次,会去找到那一个叫做“闫如玉”的人,她因为猜到了他的想法,或者应该说是预料到了他的想法,所以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如今,韩楚鸣没有选择,就算这一条路的前方是无尽黑暗,他也会一路走到黑。
而师沐旻……
他终究会杀了他。
此刻,师沐旻抱着师悦往回走去,他走得并不快,但是眨眼间便走出去好远,就像移形换影一般。
他的眸子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情绪,只剩下了无边的寒冬,亦如那日一样。
想起那日……
“快看看这个孽种,这是要死了吧?”
“死了不是正好吗?一生下来,便克死了十三个人,其中还有自己的亲爹,所以才叫十三这晦气的名字。”
“听说他和他娘都是怪物,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怪物,折磨了这么久都不死,不是怪物是什么!自从他娘来到了这里,生下了这个小怪物过后,我们这里天灾人祸还少吗,肯定是他们的到来触怒了神灵!”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处以死刑,平息神灵的怒火。”
……
“把她给我抓起来!还有这个贱人的儿子也一同抓起来!”一位面目憎恶的老者嘶吼着。
他是这里的掌权者,也是被大家认为最接近神灵的人。
“不要啊!你们干什么?不要抓我的孩子!”那位极度貌美的女子哭得歇斯底里,她被两个人用铁架子架住,挣扎不动。
“我们不仅要杀了你,你同样也要杀了你的孩子,要怪就怪你们给这片地方带来了不祥。”
“你终归会被活埋,你的儿子会被架在架子上被火焰生生烧死才能平息神灵的怒火!”
“死亡对于你们来说是新生,献祭给伟大的神,这也是你们的荣幸!”
那个女子绝望地望着眼前这群丑恶的人:“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们,我也什么都没做,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母子?!”
她的质问却没有一个人去回答,那样的绝望又没有生气。
“总要有一个人是牺牲品……”
……
“啊——”
“蓉姬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天呐!!!真的是怪物!”
“大家快跑啊!”
“全都给我站住,不许动!把这女人给拦住!”
“抓起来!不要惊慌,把她给我活埋,你们几个去把那小杂种给我抓回来!”
……